“已無大礙,多謝長老近日所贈靈藥,弟子謹記在心。”


    “謹記倒不必,這人情也不算你欠的,回頭我自會找你師父清算。”長琴今日似乎很有興致,“在魔界可還熬得住?聽說你進了鎖天塔,姑娘家家膽卻是不小啊。”


    雲渺渺暗自汗顏:“弟子魯莽了。”


    長琴莞爾:“大難不死,也算你的福緣,往後得留個心眼兒,畢竟人可不能隻憑運氣活著。”


    這意味深長的叮囑在雲渺渺聽來算是教誨了,她拱手應下。


    長琴的目光不防落在她腕上,三圈金釧,便是想藏,也總會從袖子裏露出來。


    不知怎麽的,長琴竟愣了一瞬。


    “這金釧”


    雲渺渺下意識地垂手將劍袖往下扯了扯,並不願張揚。


    而此時,長瀲走了出來,見她二人似是在說話,便上前問了一句。


    長琴就此止住了追問的勢頭,微微一笑:“師兄不必緊張,我不過是碰巧在這遇上了師侄,寒暄幾句罷了,端華和幾位掌門還在上清閣等著,該走了。”


    長瀲點了點頭,側目看向一旁的徒兒。


    “渺渺。”


    “弟子在。”她垂眸應道。


    長瀲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罷了,你留在映華宮,記著時辰吃藥。”


    說罷,便與長琴一同步出大殿,禦劍朝山下飛去。


    長琴已騰雲至半空,回頭望著還站在映華宮前的雲渺渺,忽而一笑。


    “師兄可還記得,你屋中曾有一幅畫像?”


    長瀲瞥了她一眼,皺著眉似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長琴隨他一路飛下主峰,平靜得像是在講述一段多年前的瑣碎事:“那間屋子,你從來不許任何人踏入,我還當你心中有人,金屋藏嬌,一時好奇便溜進去一回,可惜還沒等好好瞧清楚畫像上的人,就被你攔了下來,那畫也沒能看到頭”


    她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記得那回你同我說,這是咱們師父的畫像,讓我莫要隨意翻動,可是師兄啊”


    她話鋒一轉。


    “我倒是有些好奇,為何畫像上師父所戴的三枚金釧,會在那丫頭胳膊上掛著?是師兄你太寵愛這個徒兒,還是覺得她已經有能耐配得上那東西了呢?”


    不溫不火的質疑,直到他們飛離主峰,再瞧不清映華宮前那道單薄的身影,長瀲才答複了她一句。


    “不需要。”


    印象中,他從未用如此不可動搖的口吻同她說過話。


    “她無需任何人來論配不配得上不染。”


    第二百八十一章 :質疑


    水聲轟隆,山巔沒於雲霧間,霄漢近在眼前,這樣的景色看久了便不由覺得,啊,原來仙門首府也不過如此淒清。


    平日裏仙靈繚繞倒是不覺,夜深人靜,抬起頭才發現,星月竟已如此之近。


    以至於長年累月,能望見的景致,也不過星月。


    雲渺渺坐在門檻上,屋簷下的燈火無聲飄搖,落在她掌心裏,換得她一聲歎息。


    步清風兩個時辰前就從山下回來了,最是不會撒謊的一個人,連如何在她麵前藏好陰沉的麵色都不曉得。


    想到這幾日不許她下山的囑咐,不難想象到多半又是些閑言碎語。


    念歸常說她瞧著嬌弱可欺,當真精明起來卻是個不願吃虧的主兒,她拐彎抹角地從老實巴交的師兄口中套出些隻言片語後,便什麽都明白了。


    她身在映華宮的消息早已傳遍天虞山上下,至於為何沒有任何消息傳上來,連那位鍾離公子也從那日起再未來過主峰,想必是被她師父攔在山外了。


    映華宮如在塵世外,她便無需聽到那些質疑之辭,妄斷之語,然而,聽不見,也就罷了嗎?


    山下那些弟子,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她今日算是也猜出了個七八分。


    身陷魔界半月有餘,居然還能活著回來,換了她也難免心存疑慮。


    是與魔族暗中勾結,藏身仙門的內奸。


    亦或是,去時是一人,回來已是另一人。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好像沒有利索的嘴皮子和嘹亮的嗓門跟那麽多人爭辯,若這時真的下山去,估摸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了。


    步清風沒有同她細說,但從他的臉色來看,多半還有更為不堪入耳的。


    本以為離開魔界便能安心了,卻原來人心險惡,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那位每日一光顧的魔族護法方才也來過了,除了給她號了回脈,還從她書架上翻出幾幅“舊作”來。


    說來感慨,這幾幅丹青本是她下山之前應了幾位師侄的,人家都拿了中品靈寶要同她買啊不是,要同她換了,可惜走得匆忙,沒能畫完,再回來補上,估摸著這風口浪尖的,人家也不定會要了。


    其實這幾幅丹青,她畫得還是頗為滿意的。


    例如這副鬆下側臥圖,將師父的瀟灑卓然之姿展現得淋漓盡致,那副斟茶圖也很是雅正端方,拿回去辟邪鎮宅都不成問題。


    霓旌拿著手中的畫軸看了片刻,說笑似的問她,怎麽沒有出浴圖,更衣圖什麽的,這樣的畫才值錢,保不齊能換來不少上品法器。


    主意雖餿,但理兒還是在的。


    不過她尋思,師父的破綻可不好找,誠然他記性不好,總在發呆,夜裏隔三差五的四處夢遊,但說起來,怎麽也是個戰神出身。


    霓旌覺得好笑,道是可能年紀大了,腦子不大好使,聽著像個癡傻的。


    她為師父說了兩句,卻也不由感慨,近年來師侄師妹們的需求愈發刁鑽,上回還有個想讓她畫一幅掌門紮馬步。


    所謂世道不易,師父也越來越不好賣不好換了。


    看著自己當真空空如也的乾坤兜,她暗自傷神。


    若是曉得那祖宗其實還有餘力,她就不浪費這些個寶貝,花了好些年才集來這許多,頭一回下山就用了個精光,用她曾在人家牆角邊聽來的說法叫做哦,敗家玩意兒。


    “你師父不是每月十五都要沐浴養身的麽?”


    霓旌循循善誘,如妖魔的低語,勾得人心癢。


    “你如何得知我師父幾時沐浴?”她詫異地望著眼前的女子。


    這等事從一個魔族女子口中說出來,總覺著為師父的貞潔捏把汗。


    “也就聽說過!”霓旌理直氣壯地一筆代過,繼續給她出謀劃策,“你屆時躲遠些,畫個猶抱琵琶半遮麵的裸背,欲語還休的感覺最是誘人,貼出去,管保回頭就有人拿寶貝跟你換!”


    這是何等虎狼之言!


    憑她在不夜天混跡多年的經驗來看,會不會有人膽子大到跟她換這樣的畫不好說,但這畫要是傳出去,她那如花似玉的師父怕不是天虞山第一名景,而是人人垂涎欲滴的五花肉了!


    這位魔族護法夠狠啊。


    霓旌今日沒有久坐,似是想起什麽,便匆匆走了。


    她思來想去,眼下最是要緊的,是查清令丘山一事,以及如何為自己洗脫嫌疑。


    若要追查那古怪的妖怪,她須得先養好傷,既然劍暫且不稱手,便先練練別的吧。


    於是,她喚聲“不染”,腕上金釧化為金藤。


    她又找來四塊石頭,置於院中各處,選了較為刁鑽的角落。


    她的院中還算寬敞,卻又不似浮曇台空曠,很是適合克製力道,將勁兒集於一點,若能劈中那幾塊石頭,她與這把不染,或許是能彼此契合的。


    她沒用過鞭子,更不必說用樹藤抽了,才揮了數鞭,便險些打到自己,所幸不染似有靈心,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她,否則這鞭子沒練成,倒是先將自己打得不成樣子。


    如她所想,用鞭可暫且卸去加注在胳膊上的力道,以腰身牽動,漸漸領會其中技巧。


    她曾以為自己使得最順手的應是練了十年的劍,今日倒是覺得,這藤鞭尤為趁手。


    如故友重逢,知交會心,稍加磨合,竟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漸漸的,原本連方向都打不準的藤鞭,竟然能擦中那四塊石頭中的兩塊了。


    看似沉重的長藤實則輕盈如羽,又帶著淩厲的勁道,掀起罡風陣陣,院中草木颯颯作響。


    握著霄明和寸情的快意與利落,皆不似這般淋漓盡致的痛快,耳邊傳來的風聲,仿佛將這天地都裹挾在其中,四麵八方,隻有閃耀的金澤,甚至蓋過了漫天星月。


    心頭湧動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與雀躍,有那麽一瞬,她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氣息,既不像步清風,也不似長瀲,更不可能是折返的霓旌。


    森森冷意,直躥天靈。


    心頭猛然一緊,她想也沒想便回身一鞭!


    隻聽得一聲亮響,血色飛濺,落在了還未掩去鋒芒的不染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本尊被抽了


    不染上的血跡未曾化去,粘在枝葉上,竟連雷光都削不去半分。


    漆黑的衣袍在罡風的餘勁兒中翻湧,被打斷的鬢發無聲的飄落,四下忽然陷入死寂,唯有一地飛沙,以及殺氣淩然,簌簌作響的不染。


    雲渺渺用幾息工夫確信自己沒有眼花,而後,看見了眼前的人右臉上被不染抽出的一條血痕,頓覺驚悚。


    那雙淩厲的眉似是因吃痛而皺起,總覺得他下一刻便要瞪過來,卻在看向她的時候,不知為何又斂起了眸中怒色,漸漸平靜下來。


    如此,更令她感到忐忑了。


    雖說有霓旌這個前車之鑒,但她萬萬沒想到,重黎會出現在這。


    既沒有九思掩藏氣息,好像也沒有小心避開仙門中人的意思,就這麽坦坦蕩蕩地,站在了她院落門口。


    曆經了諸多“意外”後,但凡長了個腦子的人,也該吃一塹長一智了,所以這一瞬,她腦海中頭一個閃過的念頭便是逃。


    然回過身,卻隻望見自己的小屋,因方才揮鞭亂打,院中一株海棠竟有傾頹之勢,搖搖晃晃地朝著屋頂砸去,隻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半邊屋頂的瓦片接連滑落,花枝亂顫,屋前石階都給砸出個窟窿眼兒。


    她趕忙退後一步,身後的氣息忽然近了,驚得她渾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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