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算上在昆侖修行的兩千年,他確實稱得上“年紀一大把”了。


    “你再不動手,我可不客氣了。”她說著,開始擼袖子。


    他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驚慌:“我我自己來”


    他捏了捏拳,硬著頭皮脫下衣裳。


    霓旌原本真的隻是想給他換個藥,那些話也不過是嘴快調侃幾句,昨日她剝他衣裳的時候,也並未多想。


    但長瀲也不知是傷痛在身過於虛弱,還是心存猶豫,解個腰帶都慢得出奇。


    她本想催促,可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在那寬衣解帶,尤其是脫下中衣,露出一截蜿蜒的鎖骨與肩頸,猶抱琵琶半遮麵,欲語還休的誘人才最讓人心弦撩動。


    她心頭猛地一跳,腦子裏不曉得什麽炸作一團,亂得很,唯一還清晰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別人瞧見這副光景。


    待他脫完上衫,染著血的紗布便露了出來。


    她走上前,讓他轉過去,用剪子將昨夜包紮的紗布取下。


    他背上的傷痕依舊猙獰,但好歹止住了血,也不再崩出新口子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些傷口下的舊疤,忽然問:“這傷從前也發作過?”


    長瀲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你連徒兒都瞞著,之前的傷又是如何處置的?”她猶豫道。


    聞言,他忽然陷入沉默。


    她腦中已有猜想:“就這麽放著不管,然後用淨水咒把衣裳弄幹淨就成?”


    “嗯。”被料中的長瀲不免有些許尷尬。


    她額上的青筋跳了跳:“長瀲上仙果真是鐵打的,怎麽沒痛死你呢?”


    她抓住他披散的頭發,往他身前一甩,而後開始給他抹藥。


    身後之人的怒火跟小刀子似的仿佛比那些傷口還紮人,長瀲緘默不言,亦不動了。


    如她所說,沒過多久,門外果然傳來步清風的聲音。


    “師父,您起了嗎?徒兒做了些早點,您可要吃些?”


    長瀲不由一繃,扯到了背上的傷口,低低嘶了一聲,旋即恢複了平素的口吻。


    “你與渺渺先去,為師一會兒便來。”


    “是!”步清風不曾聽出異常,轉身離去。


    待人走遠,背後傳來一聲冷哼。


    “騙徒弟的路數倒是不含糊。”


    一陣尷尬中,她已經麻利地給他重新包紮好。


    他起身穿戴妥帖,依舊是落落白衣,不染纖塵,若他不說,根本瞧不出他受了多重的傷。


    就是這副樣子,讓霓旌莫名有些生氣。


    “且等等。”她忽然喊住他,“坐下來。”


    長瀲麵露猶疑,頓了頓,還是依著她的意思,坐在了案邊。


    在他困惑的注視下,她忽然伸出手,在他唇上點了幾下。


    他不由得吃了一驚。


    “口脂罷了,抹得淺。”她道,“就你這病懨懨的臉色,一出去就該讓人瞧出來了。”


    這話不是在捉弄他,他方才的唇,沒有幾分血色,便是他說沒事,旁人也不見得會信。


    他再度直起身,如孤鬆玉立,仿佛走出這道門,他依舊是那個足以支撐這方天地的天虞山掌門,縱世間百煉,不可折之分毫。


    第三百一十章 :不應存於世間之術


    風雪雖歇,但天虞山南半山依舊小雨淅瀝,從此處走到花廳,並無遊廊,傘這種東西,想來他屋裏也是沒有的。


    他走出數步,頭頂的雨忽然停了,抬頭望去,九思張開了靈障,一身紅衣的女子走在他身後,板著臉看向別處。


    “別多想。”她冷淡道,“九思的靈障本就這麽大,讓你占個便宜。”


    長瀲沒有反駁,微微一笑,繼續往前走。


    似乎確信著就算不回頭,身後的人也不會離去。


    步入花廳,步清風和雲渺渺已經將早點擺上了桌,包子粥點,開胃小菜,還有一碗飄著白芝麻的紅油抄手,辣子香油,紅豔豔的一片,很是誘人。


    見他二人竟一同進來,雲渺渺不由愣了愣。


    二人上前請安,長瀲倒是並不在意這些虛禮,吩咐二人坐下吃飯。


    “師父今日臉色略差,可是昨日沒歇好?”雲渺渺看著他有些發白的臉,顯然與昨日不大一樣。


    長瀲笑了笑:“無妨,少歇幾個時辰罷了。”


    話音未落,身側傳來嗤的一聲,他頓時一僵。


    霓旌坐在他身旁,毫不客氣地擠掉了步清風平日的位置。


    “渺渺,你還說師父,你這眼圈兒也發青呢,昨日又熬到半宿了?”步清風道。


    雲渺渺無奈地點了點頭:“昨日查到一些關於虛夢千年的事,便在藏書閣多呆了一會兒,不覺便到了半夜。”


    從前她熬得晚些,還有桑桑催促幾句,現如今耳邊清淨了不少,回過神來,倒是覺得有些寂寞。


    長瀲看了過來:“你找到了關於虛夢千年的記載?”


    藏書閣中收納著數千年來流傳於世間和仙門中的種種典籍,但隨著時間推移,閣中藏書越來越多,長琴和端華有時也會拿幾本來,收入其中,久而久之,便是神仙,也無法記住所有的書冊中究竟記錄著世間多少東西。


    她這幾日每晚都去藏書閣,不曾說要找什麽,如今才曉得她在查虛夢千年。


    雲渺渺點點頭:“虛夢千年乃上古禁術,聽聞自父神帝俊隕落,敕令將其封存後,便沒有人敢讓其重見天日。此術極為迫真,我與師兄在幻境中依舊可感到痛楚,饑餓,困頓,無論是花香還是飯菜的味道,皆與真實別無二致,故而數日過去,才終於發現不對勁。


    能夠支撐這般幻術的,是數百人命,耗盡三魂七魄,才得以瞞天過海。親眼看見那座巨坑後,徒兒才相信,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可怖的術法”


    步清風也隨之附和:“那日我們終於脫離幻境,回到三危鎮中,整座鎮子已經沒有活口了,數百人慘死,連魂魄都隨著幻境耗竭,雖有幾個魂魄被地府鬼差及時救下,但那等狀況,屬實慘絕人寰。”


    他瞥了霓旌一眼。


    “師姐當時也與我們一同離開幻境,那慘況,想必也是清楚的。”


    霓旌麵色平靜地啜了口粥,道:“虛夢千年本就是有悖倫常,見不得人的法術,我也隻是有所耳聞,親眼見識,還是頭一回。”


    雲渺渺繼續道:“這術法失傳已久,藏書閣中書冊千百卷,我昨日翻到的,也僅僅是在幾本書中七零八落的隻字片語,那幾句話也說得晦澀,我琢磨了幾日,好像是說父神創此術,原本是以死者骨血平定四海,最初是不曾殺人的,但到底損害了三魂,故而遭到當時侍奉左右的四靈勸阻,就此作罷。”


    “四靈?”步清風心念一動,“這麽說來這世上除了父神,還有旁人知曉這等術法?”


    長瀲倏忽一頓。


    虛夢千年創立之時,的確有幾位上神再側。


    “可那會兒的仙神不都早就死了麽?”霓旌是聽說過不周山之事的,再與長瀲今晨所言連係在一起,也多半能坐實了。


    所有知情的仙神都隕落於那日,這幻術應當早就消失了才對。


    她轉過頭看向長瀲,卻見他麵色發沉,一言不發地看著麵前的筷子,像是在思慮什麽。


    雲渺渺心存疑惑,心中仿佛有個疙瘩,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她的猜測也挺大膽:“師父,當時知情的四位上神,可有留下什麽東西?又或是,可有弟子僥幸得活?”


    聞言,長瀲僵了僵,靜靜地看了她片刻,道:“也許是有的。”


    她皺起了眉:“如此,會不會就是這般,讓禁術傳了下來?”


    這句話也有幾分道理,步清風也不由得動搖起來。


    數千年前隕落的諸位仙神,誰都說不清那年究竟發生過什麽,隻知不周山傾,昆侖一夜消失在世間,輪回更迭,草長鶯飛,四海終於變成了今日的模樣。


    但誰又能說得準,當年逝世的四位常伴父神左右的上神們,膝下就無一弟子傳承衣缽,活了下來?


    四下忽然陷入了沉默,雲渺渺看了長瀲一眼,總覺得他似乎有些不悅。


    良久,他終於開口:“四位上神可有弟子暫且不論,但虛夢千年是被父神明令封存的禁術,不是值得拿來傳承的術法,便是上神,也不可違逆父神旨意。”


    聞言,步清風麵露狐疑:“若是如此,那倒是怪了”


    長瀲不言,暗暗收緊了拳。


    上神收徒,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昆侖仙境素來都是有一說一,沒什麽情麵可講,便是在四海內威名赫赫之人,踏入雲渺宮,也得收斂三分,能否有如此機緣,全憑個人造化。


    曾記得有個想要強扭瓜的,還沒進雲渺宮的大門,就在山頭上摔斷了腿,後來聽聞,那瓜皮,是庚辛上神“手滑”丟的。


    上神的心思,屬實個頂個兒的難捉摸。


    他在昆侖山修行多年,隻曉得朱雀上神收了兩個弟子,其他三位,卻是一個都沒收。


    用庚辛上神的話來說,這叫樂得清靜。


    話雖如此,正因整座昆侖山就他與重黎差了一輩兒,修煉之時,其他三位上神若得了空,也會來插一腳。


    四位上神一同折騰他二人的那段過往著實不堪回首。


    時至今日,虛夢千年再度現世,他與重黎自是從未學過這禁術的,那麽又會是誰


    其實當說到禁術可有傳承之時,他腦海中已然閃過一個念頭,隻是太過荒謬,連他都覺得不可能,也就不曾說出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許吃辣


    “這事兒想必說來話長,不如先吃飯吧。”眼見這氣氛愈發沉重,步清風忙道。


    桌上的早點冷掉了的確可惜,橫豎這也不是一時半會便能說個清楚的,便暫且將虛夢千年之謎擱置一旁。


    雲渺渺昨日睡得不踏實,胃口也不大好,先盛了一碗粥。


    步清風將那碗紅油抄手放到長瀲麵前,笑道:“師父這幾日好像都沒什麽胃口,您一直挺喜歡吃抄手的,趁熱嚐嚐?”


    這話倒是沒說錯,長瀲瞧著清心寡欲,私底下的口味卻是嗜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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