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小心眼兒!


    這幾日下來,她才曉得,忍一時當真越想越氣!


    瞧著她憋火的樣子,霓旌啞然失笑。


    “我這幾日也不曾回去,不然也能幫你探探口風。”


    “不必了。”雲渺渺頓了頓,斟酌之後又補了一句,“我是仙門弟子,魔尊的心思與我無關。”


    這話說得,怎麽聽都有股子酸氣兒,霓旌覺得好笑,笑盈盈地衝他眨了眨眼,“其實我可以用水鏡瞧瞧尊上眼下在哪兒,怎麽樣,一起看?”


    雲渺渺一僵,嘴上雖說著“不必”,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她掌心漸漸凝起的水花瞥去。


    月光照得那水花清波粼粼,於寂靜中緩緩凝出水鏡的模樣,霓旌側目瞄了她一眼,猶豫不決,卻又想看個究竟的眼神這會兒瞧著尤為有趣,她目露狡黠,一揮手,水鏡中劃開圈圈漣漪,正緩緩凝出畫麵。


    “算了。”雲渺渺忽然避開兩步,環顧一圈,今晚並未覺察到殺氣,也不見那孽障,不宜久留,道了句該走了,便轉身走入竹林,留下一臉錯愕的霓旌捧著水鏡,啼笑皆非。


    “還挺有骨氣,說不看真就不看啊”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水鏡中已然浮現出的重黎的臉,一如既往地板著臉,隻是這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凝重。


    她輕輕“嘖”了一聲,將水鏡化去,步伐輕快地跟了上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敢麵對的人


    東海之上,錯落著不計其數的大小礁島,便是龍王也不定能一一記住,那些生靈稀少,靈氣淺淡的小島,在日複一日的年年歲歲中被遺忘,再無人問津。


    東海之北,數座小島連成一片,無草無木,赤土白石,山間流過的水,都泛著落霞般的紅,遠遠望去,甚是荒涼。


    兩道流光落在海岸邊,化為人形。


    遙岑指向前方一座陡坡:“尊上,就是那兒。”


    為找尋朱雀屍身,他幾乎將整座東海都翻了個遍,兩日前,在附近覺察到一絲微弱的邪氣,順藤摸瓜,便找到了這幾座礁島。


    本以為終於有了頭緒,尊上定會心生愉悅,但回過頭,卻覺得他的眉頭似乎比平日裏皺的更緊了,瞧著像是有些局促不安?


    “走。”重黎沉著臉,與他一同攀上眼前的山坡。


    這座島上的山巒並不高,但怪石嶙峋,十分陡峭,且根本沒有路。


    他們沿著坡上去,已覺腳下難以著力,待登上山頂,才看到另一邊陡如斷崖的窄坡。


    “在這下麵?”重黎低頭望去,眼下天色已晚,海霧漸起,瞧得不大真切,隻隱約望見一處山洞,似是雨後塌陷所致,四下坎坷淩亂,須得細看才能發現洞口。


    遙岑所發現的邪氣,便是從這兒傳出來的,除此之外,還有著更為熟悉的一絲氣息。


    “尊上?”遙岑的步子已經邁了出去,卻見重黎遲遲不動。


    他站在崖頂,肩膀有些僵硬,仿佛繃緊了脊梁,靜靜地凝視著那座洞口。


    拳頭已堅硬如鐵,胳膊卻是不能挪動分毫,好像這世間,再沒有比邁出這一步更為艱難的事了。


    遙岑喚了他數聲,才見他回過神來,終究還是一躍而下,飛落在洞口。


    眼前一片漆黑,靜得落針可聞。


    重黎抬起手,凝出一簇火光,瞬間照亮了整座山洞。


    赤土混著白石,堆疊在一處,在經年累月的陰晦中交融成壁,洞口雖寬,洞內卻不大,數步便能覽盡。


    既沒有什麽妖邪,也不見屍身,留在此地的,不過是幾縷殘息和滿目塵埃。


    什麽都沒有


    重黎停了下來,目光落在牆根下一塊數尺長的平石上。


    洞中如此髒亂,僅有這一塊石頭,纖塵不染。


    仿佛,曾被什麽護住了。


    “尊上,屬下確信之前那屍身肯定在這!”遙岑沒料到這等狀況,他已經如此謹慎,居然還是被搶先一步,究竟是何方神聖,如此滴水不漏。


    他憤然之際,久久無言的重黎望著那塊粗糙的石頭,緩緩蹲下了身,遙岑本以為以他的脾氣,白跑一趟定會大發雷霆,然而莫說動怒,連一句重話都沒有。


    僅僅是俯下身來,方才還緊皺的眉無聲地舒展開來,輕撫石沿,好像還歎了口氣。


    遙岑詫異地看著他,心中暗暗犯嘀咕,總覺得尊上不大尋常莫不是找長生之血找得太久有些魔怔了?


    而於此刻的重黎而言,眼前所見的,卻是另一番光景。


    這塊石頭,或許在不久之前,還躺著那個他怨恨了數千年的女子。


    那個屠了他全族的女子。


    那個將他抱出火海,給了他瑤碧石,說要做他師尊的女子。


    那個一心隻有蒼生,不惜要他去死的女子。


    那個一生都不曾留戀任何東西,到死也不曾麵露懼色的女子。


    那是他的師尊。


    是他放在心尖兒上,曾經碰都不敢去碰的水中月。


    “尊上?”遙岑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為何,隻是覺得這背影落寞極了,也可憐極了,就像是這天地間,誰都不要他,隻留他一人,從今往後,刀山火海,坎坷流離,再不會有人心疼他。


    沉默良久,他再度站了起來,恢複了以往不可一世的模樣,還是那個桀驁不馴的魔界帝君,方才所見,仿佛隻不過是一時錯覺。


    “你從別的線索著手,繼續找長生之血,朱雀的屍身本尊自有分寸。”重黎道。


    聞言,遙岑低頭領命。


    步出這座山洞時,海風拂散天上雲,月光澄明,海麵粼粼,映得天地透亮。


    重黎看著掌中火焰,不知怎麽的,便想起了遠在天虞山的白衣小姑娘。


    從前倒是沒發覺,她的火與他的,還真有幾分相像。


    龍族靈根多隸屬水木,罕見些的,也出過三兩金靈根,但他很清楚,自己自降世便是水靈根,莫說修習火性法術,連碰都碰不得。


    說起來,他是從何時能凝火了呢


    映華宮中,雲渺渺坐在案前,正翻看著剛去藏書閣拿來的幾本經冊,上頭有些關於上古之時,居於昆侖之巔的諸仙神的傳聞,其中除了句關於虛夢千年的起源,還記載著父神帝俊身邊維係天之柱石的四位上神。


    朱雀,青龍,白虎,玄武。


    這四位神明在八荒內可謂聲名赫赫,就連坊間的孩童也能道出幾句來。


    她起初是為了隱瞞自己偷偷下山之事才謊托一直在藏書閣,但偶然間教她翻出這幾本冊子來,倒是無心插柳。


    與凡間話本傳說不同,天虞山的藏書閣記敘得更為詳盡些,連四靈的真名都詳載了下來。


    青龍東華,玄武執明,白虎庚辛,以及朱雀陵光。


    說來她還是頭一回曉得原來天之四靈是有名諱的


    看著紙上的墨跡,不知何時就入了神。


    四靈


    虛夢千年


    昆侖山


    恍惚間,湧上一陣莫名的熟悉。


    連綿雪峰,無垠滄海,雲上百鳥朝鳳,簷下金鈴清響,有人沿著覆雪的長階走來,踏過一片霧海般的花


    似有無數破碎的畫麵從腦海深處爭先恐後地湧出,在她看清之前,又被碾得更碎。


    咣當一聲,她陡然回神,才發現手邊的茶盞被打翻在地,裂成數塊。


    她俯身去收拾,撿起了瓷片,又是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暈眩,反應過來,掌心已被碎片劃出數道血痕。


    嚶嚶而出的血順著手腕滴落在地,不覺得有多疼,隻是渾身上下,忽然而至的一陣涼意,教她渾身發僵。


    她另一隻手中還拿著那本書冊,也沾上了些許茶漬,下意識地用手抹去,指尖的血卻染紅了書頁,將陵光二字湮沒在一片血紅中。


    她歎了口氣,挨著矮案坐下,說不出是為何,隻是忽然感到倦得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諸事繁雜,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她命中錦上添花鮮少,多是雪上加霜,似是覺得爭搶也無用,久而久之,她便覺得無所謂了。


    如今倒是難得有幾分精神,想查明真相。


    從三危山開始,又或是更早,比如說育遺穀。


    她是不是從那時起,便踏入了世間一趟混水?細想下來,這一切的源頭,好像就是長生之血。


    無論是仙界還是魔界,何人不想將其據為己有。


    但可笑的是,人人爭搶的寶貝,居然誰都說不出它究竟是什麽


    第三百一十六章 :湮沒於雨夜


    默默將碎片收拾好,她捂著嘴輕咳兩聲,一陣困意湧了上來。


    這次回到天虞山後,她養傷數日,的確有所好轉,但自個兒的身子到底還是自個兒清楚,無論吃了多少上品丹藥,病根恐怕還是落下了。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回想起來應是從和魔尊一同掉入憶川之後,便時常覺得疲憊,腦海中也時不時浮現出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麵。


    不知從何而起,唯一確信的,那不是她的記憶。


    至少她活過的三生中,不曾曆經。


    憶川與忘川的差別,她也是在回到天虞山後才曉得的。


    酆都忘川,剝離的是前世之憶,洗淨的是生死之隔都不能忘懷的執念。


    而憶川,倒更像是封存執念的地方。


    結最深的緣,續未完的念。


    她揉了揉發緊的眉心,乏得有些受不住,眼前的字跡似乎也扭曲起來,迷迷糊糊的,就這麽倒在桌邊睡了過去。


    細雨綿綿,停了小半日,再次洇濕了石階,半開的窗扉漏進些許寒風,吹得案頭燈火抽顫不止,玄色的衣擺滑過石麵,暗紋如鱗,無聲曳動。


    而後,門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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