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各執一詞,有人覺得還當細查,有人卻已認定她就是魔族派來的奸細,應當立即關押。


    門外的弟子聽到動靜,也匆匆圍了過來,瞧見的便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司幽和陸君陳沒料到事情會如此不可收拾,雖有步清風和餘念歸在旁勸阻,但終究難平悠悠眾口,隨後闖入的各派弟子從各自師長口中得知始末之後,也爭執起來。


    言寒輕護著雲渺渺往後退,免得被氣急之人抓住,又作文章。


    阿寧已經被孟逢君扶下去了,她重傷在身,不宜摻和進這等局麵中。


    司幽與陸君陳也上前幫忙,無論事實如何,雲渺渺畢竟是天虞山弟子,真鬧出什麽亂子,隻怕會致使各派不和。


    “長瀲上仙!事已至此還有何話說!我等敬重你,才忍了這數日,五條人命,難道天虞山還不打算給個交代嗎!”其中一仙怒不可遏地發問。


    這句話其實道出不少人的心聲,無論是理智的還是衝動的,心中皆有疑慮,前幾日看在長瀲的份上,暫且沒有動這個女弟子,可今日就連天虞山本門弟子都遭逢毒手,再放任下去,不知還要搭上多少人命!


    已經忍耐數日的眾人見有人道出一句實話,便也都順勢接過了話茬。


    “眼下處處有妖邪作亂,仙門之中還留有內患著實不妥。”


    “雖是長瀲上仙的弟子,但到底曾被魔尊擄走過,不知可有動過什麽手腳,本就該早些徹查,說不定就不會接連發生這般慘禍”


    “護徒弟也該顧全大局,性命攸關之時怎可為一己私欲置諸多無辜弟子於危難,成天提心吊膽,還如何一致對外?”


    “我這兒有一法寶,隻需一根骨頭,便能辨別妖魔真身,長瀲上仙,不如”


    比起還有所顧忌的諸位仙君,各派弟子卻已是群情激奮,這幾日在山間聽聞的流言如魔音一般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如今終於見到了這位“名聲在外”的掌門弟子,囤積的疑慮與不安便都湧了上來。


    尤其是蓬萊和中皇山的弟子,痛失同門,至今生死不明,好不容易揪出“真凶”,豈能就此作罷,紛紛提議要將雲渺渺關押起來,是妖是魔,待審問之後便曉得了!


    耳邊嘈雜混作一團,聽得人頭暈腦脹,不知該回答哪一句,反駁哪一句。


    有人甚至不惜上前動起手來,雖有言寒輕眼疾手快攔下了,混亂之中,雲渺渺還是被一劍柄磕中了腦袋,險些沒能站穩。


    長琴神色凝重地嗬斥眾人,畢竟是天虞山弟子,便是千錯萬錯,也由不得外人造次。


    正欲喊端華一同平息局麵,忽然一道淩厲的劍氣以雲渺渺為中心轟然炸開,雖未傷及任何人,卻如霜寒千尺,瞬間便令爭執不休的眾人停了下來,好半天也沒能從這等威嚇中回過神來。


    雲渺渺頭暈目眩,被身後的人一把扶住。


    便是長琴,也未曾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冰冷的神情。


    白衣滾滾,乘風而舞,出鞘的泰逢鋒芒畢露,整座上清閣竟都被其渾厚而沉重的劍氣籠罩其中。


    那一瞬間,眾仙家仿佛得以重見當年身披鎧甲的戰神之姿,平靜而和善的水麵下,終於蕩起壯闊的波瀾。


    長瀲的目光緩緩掃過方才要對雲渺渺動手的那幾個弟子的臉,那幾人頓時感到如芒在背,吞了吞口水,連連後退。


    “這是我的徒弟。”


    他的聲音回蕩在突然寂靜下來的上清閣中,一字一句,不容置否。


    “此事尚不可輕易下定論,她便是真的做錯了,我也替她擔著。我可以責備她,教訓她,但外人敢再動她一下,休怪泰逢出劍沒個輕重!”


    其實渺渺站出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關押的準備了,她相信師父會查明真相,不會真的讓她被冤枉,那麽吃點苦頭也沒事,但是沒想到師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計後果地維護她。


    眾弟子:今天的掌門脾氣格外大


    長瀲:你們這些不肖徒孫,師祖都敢冤枉!要在泰逢劍下跳舞嗎!


    第三百三十四章 :權宜之計


    “師兄?”長琴都被他嚇得一僵,多少年了,都沒見他說過如此重話。


    說是護犢,這也太沒邊兒了


    雲渺渺也沒料到他會為了此事如此不計後果,本想著暫且忍耐,待真相大白便可,但他道出這麽一句話後,已經是拂了四海眾仙的麵兒,明目張膽地要護著她,她已經想好的計劃,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由得錯愕地望著他。


    長瀲托起她的右臂,信手一拂,便淨去血跡,還替她止了血,轉眼,竟都包紮好了。


    眾人瞠目結舌,但泰逢劍就插在中央,誰都不敢在此時去觸這位戰神的黴頭。


    言寒輕看著這一幕,默默收回了方才那一瞬間想要相護的手,暗暗舒了口氣。


    有掌門在,應當也無需他多事吧


    不過今日的掌門,脾氣可真大啊。


    看著猶豫的眾人,長瀲道:“此事天虞山定會給諸位一個交代,在查明真相,找到失蹤的弟子之前,小徒會留在映華宮,由我親自看管,諸位可還有別的顧慮?”


    這篤定的口吻,處處透著不容置否的威嚴,但凡有點眼力見兒的人,都曉得這會兒能閉上嘴便閉上嘴,便是有異議,也最好吞回肚子裏。


    今日的長瀲上仙,的確沒有平日裏那般溫雅講理。


    在場無論是一派之長亦或是普通弟子,皆是頭一回親眼瞧見這位平定四海,一肩負起整個仙門的人發怒的樣子,迫人的威壓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蔓延開來,手中的泰逢竟也沒有收回劍鞘中的意思,就這麽握在手裏,驚得眾人連連後退,不得不為他讓出一條道兒來。


    而他,端的是目不斜視,牽著雲渺渺的手一步一步走出上清閣的大門,仿佛身旁的人,就是天道倫常,是天地冥冥之時便已不可動搖的雲上曦光,不容任何人冒犯。


    他的手握得很緊,饒是雲渺渺都能感覺到他此刻的憤然,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師父,其實”您沒必要生氣的。


    她早就做好了吃點苦頭的準備,比起在白辛城和不夜天所受的莫須有的冤枉,至少這些人對她的懷疑還不算是空穴來風。


    這等情況下,換做她又會如何想呢?


    在已經有五人失蹤的情況下,穩妥起見,便是先將可疑之人先關押起來似乎也顯得合情合理。


    可偏偏,素來顧全大局的師父,這回卻是寧可拂了諸位仙家的顏麵。


    帶回映華宮,便是她都能料想到這等明說軟禁,暗中護犢的由頭著實算不上什麽好策略,師父一向心思沉穩,怎會


    牽著她的那隻手不露聲色地緊了緊,隻聽他低聲道了句:“我說了,你無需怕任何人。”


    望著他澄明的雙眼,雲渺渺倒是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了愣。


    還在後頭的步清風亦是一副始料未及的神色,誠然從多年前小師妹還未入門,便瞧見師父親自將其接上主峰,金口玉言地要做人家師父,後來又親自動手騰了一間屋子出來,整整兩年,無論他何時去看,屋中都是纖塵不染,還有小師妹正式拜入映華宮那日,從來不見零嘴兒的殿中忽然多了好幾碟點心


    呀,這般想來,師父對小師妹可真是疼愛有加啊!


    眼見著長瀲喚來雲彩,帶著雲渺渺揚長而去,他頓時有種爹不疼娘不愛的挫敗感,趁著眾人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連連跟各派掌門先賠了不是。


    “家師近來操持諸事,偶有疲倦,又見小師妹重病初愈,經不住折騰,故而性子急了些,並無別的意思,萬望諸位仙長海涵,此事天虞山定會給諸位一個交代的。”


    經過方才泰逢劍的威嚇,此時他的聲音倒像是一股平和的清泉,令眾人稍稍緩過這口氣兒來。


    的確心中不滿,但事已至此,他們還能跟長瀲上仙兵刃相向不成?


    況且也打不過。


    端華眉頭緊鎖,一旁的餘念歸卻是暗暗鬆了口氣。


    明明是想要徹查一番,最後卻成了這等局麵,饒是長琴也不知怎麽說才好,四下從噤若寒蟬,漸漸有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她歎了口氣,站了出來:“諸位道友不必擔心,在天虞山境內失蹤的弟子本門自會負起責任找回,今日不見蹤跡的是在下的弟子,在下與諸位一樣,心急如焚,但正因如此,徹查之事絕不可憑口說之詞。


    本門弟子雲渺渺的確從魔界被救回,魔族奸猾,不擇手段,諸位心存疑慮無可厚非,關於她是否受魔族蠱惑,亦或是可與近來發生之事有所牽扯,還輒待詳查,既是天虞山弟子,做錯了事,自當按門規懲處,我等絕不會包庇惡徒。


    與之相對的,今日對峙之言若隻是巧合,天虞山也絕不會容忍門下弟子遭受冤屈,任人宰割,還請諸位稍安勿躁,莫要逞一時之氣,壞了大事。”


    終於端起長老架勢的長琴確也有幾分威嚴,她追隨長瀲多年,別看容貌還如二八年華,也算是平定四海的元老,三界大名鼎鼎丹修。


    她所研製的丹藥,四海之內,鮮少有仙門中人不曾承情,今日既然連她都如此說了,眾人也治好暫且咽下這口氣,且等天虞山給個說法兒。


    見事態似乎暫且平息了下去,陸君陳不露聲色地舒了口氣,轉而看向一旁的錦衣公子。


    從方才起,他的臉色便不大好看,似是一直在思慮著什麽要緊事。


    “怎麽,你可是想到什麽?”他問。


    司幽眉頭緊鎖,壓低了聲音反問:“陸兄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似是沒想到他會轉過頭來問他,陸君陳愣了愣,思忖片刻,如實道:“總覺得巧合多了些,雖說從林間遇襲,到餘音閣所在的浮山傳出動靜,還有那兩道幾乎一致的傷口,幾乎都是順理成章的,但就是說不出哪裏古怪。”


    司幽讚同地點點頭:“的確,誠然世間有無巧不成書這麽一說,但巧合多了,成不了書,隻能成妖陸兄可還記得雲姑娘說過,這山間,有妖邪混入。”


    陸君陳自是記得的,瞥了他一眼:“在下隻是不太確信,天虞山明明有長瀲上仙親手布下的護山大陣,何等妖邪有如此本事?”


    聞言,司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護山大陣啊,那可是極耗心神的法術,幾乎每時每刻都仰賴於吸入布陣之人的靈氣,這陣法一開便是數千載,雖說修仙之人到了長瀲上仙那等境界,不眠不休不飲不食,皆不在話下,但前幾日,這山間不還下了雨,落了一場雪嗎?”


    數千年不眠不休維係著這陣法,卻


    陸君陳心頭閃過一陣不祥的預感,眸中閃過一抹錯愕:“你的意思是!”


    “噓。”司幽淡笑,“陸兄若曉得輕重,可不該在此時咋呼,眼下即便隻是我一句毫無證據的臆測,若被其他門派的人曉得,可就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暗藏的心思


    且說雲渺渺隨長瀲回到映華宮,霓旌和孟極已在殿中等候,瞧見他倆的臉色便覺出不對頭來。


    “出什麽事了?”


    雲渺渺本想一筆帶過,畢竟此事與她並無幹係,但長瀲卻先一步道出了今日發生的種種。


    聽完,霓旌不由發出一聲冷笑。


    “又是這樣”


    看她如此反應,雲渺渺曉得她多半聯想到了自己當年的遭遇,不過她當初麵對的還僅僅是天虞山上下同門的詰難,而這回,事兒可鬧得不小。


    “這分明是個陷阱!早知如此,我之前說什麽都得攔著你!”回想起竹林間發生的事,再想到那個喚作阿寧的弟子的證詞,換了誰聽到這樣一番話,都會順理成章地懷疑到同樣傷了右臂的雲渺渺頭上。


    與她那時不同,她當初是真的殺了人,無論出於何種理由,同門慘死於她劍下這一結果都不會改變,可雲渺渺不同,她那會兒分明在映華宮一同給孟極刷毛,哪來的機會去後山?


    此事本是可以讓她自證清白的,壞就壞在那會兒在中庭的隻有她和不會說話的孟極,眾仙家不可能管一頭猛獸看到了什麽,也更不可能相信她說的話。


    不如說以她眼下的身份,若是出現在人前,隻會給這丫頭招來更多麻煩


    以這丫頭的性子,方才在那麽多人麵前,多半也顧忌師門顏麵,沒有還手。


    從前她也是這般,以為將罪責都認了,便不會牽累到旁人。


    方才若是她在場,怕是早忍不住先與那些總不能靜下心來好好聽進幾句實話的東西動起手來了。


    她似是極為生氣,雲渺渺倒是沒有那般憤憤不平的心思,確切來說,她好像一直都對這等事怨懟不來。


    就好像這些事於她而言本就無關痛癢,解釋過,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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