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重黎當即皺起了眉,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尤為凝重。


    “不行!那鬼東西來曆不明,不知打得什麽算盤,你一人進去,還要不要命了?”


    她愣了愣:“您擔心我送命?”


    在他旁邊死了兩回之後,她一度以為,他壓根沒把她的命放在眼裏的。


    況且她這次隻是去探一探,若非必要,即便那妖邪真的藏身於此,她也暫且不打算驚動。


    若無萬全把握便動手,教他溜了反倒得不償失。


    如此,也不必兩人都進去。


    但這祖宗的反應卻在她意料之外。


    誠然他平日裏總是一副天下最凶的樣子,說話也不大中聽,但今日似乎多了幾分不安。


    腦海中冒出這個詞兒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怔了怔。


    這祖宗會不安?


    她環顧四下,這還隻是在劍塚的邊緣,除了劍氣,瞧不出什麽端倪,須得再往裏走。


    他是猜到這前頭有什麽嗎


    狐疑之際,重黎已經將手伸入了劍塚,沒有佩劍相護,劍氣立即在他指尖劃破一道口子。


    他猛然頓住,暗暗猶豫是否要硬扛著進去。


    自看過那枚玉珠中的咒術後,他便愈發確信心中的猜測,在三危鎮中對他下手的妖邪,與近日在天虞山作亂的應是同一個,其身份也隨著長瀲同他說的那番話,逐漸在他腦海中落定。


    誠然依舊覺得頗為難以置信,但當年在不周山,恐怕的確是他疏忽了。


    不僅是他,在場諸天神佛,應是也從未往這上頭想過。


    一步踏錯,卻招致諸神隕落的大劫。


    就當日所見的景象而言,父神於蒼梧淵寂滅之前留下的遺言,倒是不曾出錯。


    倘若真如他和長瀲所料,那團邪氣與執明上神確然有著莫大的關連,這前頭等著的,著實難以預料。


    數千年來,他還是頭一回感到了慌張。


    望著這片劍塚,總覺得心神不寧。


    她提及那邪祟可能在天虞山藏了什麽東西時,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居然是那具屍體


    無論如何,今日都要進去確認一番。


    他已然打算好與這些劍氣相抗,還未卸去幻化之術,那柄紫鞘細劍已然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抬眼望去,她仍握著劍的另一頭,幽幽紫氣繚繞著整把靈劍。


    “山中還有辟邪陣,您就這麽交了底,一會兒就該被發現了。”她指了指手中的寸情,“可惜我也沒什麽好法子,您既然想一同來,權且試試吧。”


    他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然而看著這柄寸情,他卻陷入了猶豫。


    倒不是因為他這個魔界帝君能否觸碰靈劍,而是眼下這一幕,要命的似曾相識。


    當年九川覆滅,他受她庇護前往昆侖,一路心懷戒備,便是站在同一朵雲上,都恨不得躲到雲的最邊緣去。


    許是覺得他再往後退,八成要從雲頭上跌下去,她也如這般,朝她遞來了寸情的一頭。


    “不想摔死就這麽牽著。”


    那生硬的口吻,仿佛他便是當真摔下去,她也不會紆尊降貴地撈他一把。


    如今倒是敢嫌他說話凶巴巴,這不是有什麽樣的師父就有什麽樣的弟子麽,怨誰呢?


    他僵了僵,終究還是握住了寸情的劍鞘處。


    就在他握住劍鞘的瞬間,寸情忽然展開一道靈障,轉瞬間便將他二人罩在其中。


    再無任何一道劍氣,能近他的身。


    這種被護住的感覺,與他而言,算不得陌生。


    他站在那朵雲上,握住這柄寸情時,也有同樣的感受。


    歲月久遠,有些早已忘卻的瑣碎小事,總是在不經意間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教人心生恍惚。


    麵前的人還是勝雪的白衣,淡然的眼。


    隻是這次,微微仰著頭的人不再是他了。


    她平靜地望著他,與當年如出一轍地對他道。


    “跟緊些,莫走丟了。”


    他不由心頭一動,說不出為何,似乎僅僅是順其自然地握緊了劍鞘,與她一同步入了劍塚。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現的不周山


    天虞山劍塚,坐落於山穀之中,看似靈氣繚繞,卻比料想中凶險許多。


    即便有寸情的劍氣護著,四周的劍壓依舊令人心慌氣短。


    越是往前走,劍越密集,無主的劍靈多半心高氣傲,戾氣甚重,對於擅自闖入者自是不會客氣。


    須得一路走一路調息,方可穩住步子。


    “若是受不住便說出來,不可逞一時之氣。”重黎瞥了她一眼,暗中留意她的麵色如何。


    雲渺渺搖了搖頭:“暫且不妨事,我聚靈尤為艱難,入門前兩年,不曾學別的,每日調息數個時辰,而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話音未落,她忽然望見不遠處的山坳裏,有道人影拐了過去,雖說隻有一眼,但白衣落落,雪青蓮瓣腰封,的的確確是天虞山弟子服。


    她頓時一僵,率先想到的便是今晨身份不明的那名弟子。


    重黎麵色微沉,壓低了聲音:“可要跟上去看看?”


    她點點頭,小心謹慎地跟過去。


    劍塚利刃密布,須得步步謹慎,越是往前走,路越是狹窄,緊跟著那道背影穿過一處峽穀,四周的劍忽然少了起來。


    眼前一片死寂般的荒蕪,陡坡斷垣,崎嶇難行,前頭的人走得很快,乍然風起,滿眼風沙,仿佛身入異界,愈發不像是天虞山中。


    重黎似是也察覺到了什麽,卻仍有些猶豫,囑咐了一句留心。


    再往前走,便是一條挨著山崖的窄路,風沙愈發狂烈,須得挨著石壁謹慎前行,雲渺渺緊握著寸情,回頭看了一眼,確信這道靈障並未消失,才繼續往前。


    那個天虞山弟子在這樣的路上依舊走得健步如飛,她不由得心生狐疑。


    繞過一處彎,居然跟丟了。


    望著眼前茫茫的山野,她忽然驚覺:“這兒好像不是劍塚”


    環顧四周,密布的劍林已經消失,眼前僅僅是一座荒蕪的山巒,從石縫中汩汩淌過的水,散發著難聞的腥臭。


    重黎伸手一蘸,指尖染了一片殷紅。


    他麵色頓沉:“是血。”


    聞言,雲渺渺吃了一驚,定神看去,確實如此,可是哪來的血?


    她仰起頭朝高處望去,崖壁皴裂,血好像是從崖頂躺下來的。


    在那高處,似乎還有什麽東西。


    她眯著眼想看清楚些,頭頂天光烈烈,隨風落下片片明紅的相思花,將晦暗的蒼穹,染上驚心的一抹色彩。


    她終於看清了崖頂的東西。


    腐朽的白骨,搖搖欲墜的一截胳膊那是,一具屍體。


    乍然一眼,驚得她背後發涼。


    陰寒的戾氣,從四麵八方無聲地湧來,荒山如墳塚,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看到此處,重黎終於反應過來,伸手拉住她。


    “別再往前走了,這兒不是天虞山。”


    她一怔,難以置信:“我們已經走出天虞山了?”


    這一路便是已經追出許久,她算來不過數裏地,天虞山百裏之廣,怎麽可能?


    “不是這個意思。”他神色凝重地警惕著四周,“走是沒有走出去,但這裏卻也的確不是天虞山的景象。”


    聞言,她心頭一咯噔。


    誠然已隱隱覺察到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但遲遲不敢確信,畢竟他們還在護山大陣之內,應當不會發生這等事


    “您認得這裏?”她看向重黎。


    他點點頭,猶豫片刻,正色道:“若是沒看錯,這,是不周山。”


    她眉頭一擰:“您說的是那座不周山?”


    “這世上難道還有另一座不周山?”他好笑地斜了她一眼,轉而望向四周的荒涼的精致。


    時隔太久,他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且這番景象,與他上回去往不周山時也有所不同,十年前,他從封天陣的裂縫中抽出一半的邪氣時,這兒僅僅是渺無人煙的寂野,他生了一簇火,在亂石間坐了很久,卻連一聲蟲鳴都不曾聽到。


    沒有草木,沒有生靈,黃土之下,白骨早已成灰。


    這兒算不上什麽墳塚,不過是一片不見底的深淵。


    而眼前的不周山,卻還處處透著陰詭的森冷與血腥氣,就像是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中忽閃而過,卻令他心頭一緊,看著石縫間流淌的血,緊握成拳的手壓抑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裏是!”他扭頭看向雲渺渺,“快往回走!”


    雲渺渺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喝驚得肝顫,還未來得及細問發生了什麽,腳下石壁突然如同消失了一般,有什麽東西將她使勁兒往下一拽!


    “雲渺渺!!”重黎大驚失色,卻沒能抓住她,望著她筆直地墜了下去,眨眼消失在虛空中。


    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間,他回過神時,山崖上便隻剩他一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另一隻手中,握著的竟是寸情。


    那一瞬,他感到自己的冷汗濕透了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尊他超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清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清茗並收藏魔尊他超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