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眼睛,思索了一路的說辭此時半句都說不出口了。


    “作為天虞山掌門,我當以眾生為先,但作為弟子,我隻想知道,可還有選擇的餘地。”她一字一頓地對他道。


    長瀲一生身不由己,便是死,想到的也還是蒼生重任。


    他說過,這是他答應師祖的。


    可她希望,至少能有那麽一次,他為自己想想。


    獅虎領便當,評論區看到了刀片,這也不是不能救回來的嘛,我也是愛獅虎的,魔尊再過幾章回來,小可愛們別急,兩邊的時間線是同時進行的,魔尊現在還不知道天虞山這邊的情況


    第四百八十六章 :我怕她不要我


    僵持良久,司幽扶著額吸了口氣,猶豫再三,別開了視線。


    “你容本君想想,明日給你答複。”


    聞言,雲渺渺點點頭,對他行了一禮:“先謝過帝君了。”


    司幽把她扶起來,咬牙歎息:“行了行了,你拜什麽拜,本君就見不得你拜,趕緊回去歇一會兒,這天兒都快亮了”


    她幾乎是被趕著走出了林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離去了。


    司幽站在原地,舒了口氣,回身朝一棵玲瓏樹望去,方才天暗,雲渺渺未曾留意到,他卻是瞧得仔細。


    “來都來了,還逃什麽?”他擰眉問道,四周依舊悄無聲息,他默了默,走了過去,繞到樹的另一邊,果然瞧見樹下窩著“一團”。


    他不由好笑:“做賊似的,出息。”


    鏡鸞抱著自己的雙膝,那樣漂亮的衣裳,愣是團成了一個球,悶聲開口:“我怕她不要我”


    司幽無奈地搖了搖頭:“因為你之前騙她說自己是三百年道行的烏鴉精?還是因為在她築基那日,你把那群靈獸全嚇走了?”


    她點了點頭:“都有吧,主上不希望我騙她。”


    忐忑的語氣,簡直不像是堂堂女床山主會說的話,至少他認識的鏡鸞,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本君還把她騙上了這個位子呢,這節骨眼上,可是個苦差。”他歎了口氣,深感頭疼,“這丫頭的性子說到底一點兒沒變,承了這個擔子,卻也要本君想法子救長瀲那小子,一點虧都吃不得。”


    鏡鸞低笑:“這麽說來,你有法子?”


    他沉思片刻,有些猶豫:“法子倒也不是真的沒有,但不太好辦,且要冒極大的風險。”


    她一怔:“有救?”


    他點了點頭,卻並未說下去,看著她許久,難得寬慰了句:“放心,明日開光會順利的,你這麽好,她怎麽會不要你?”


    沉默半響,鏡鸞終於伸出了手。


    他不解地皺了皺眉:“怎麽了?”


    “腿麻了,勞駕拉我一把。”她從臂彎間抬起了頭。


    天色才明,風華台便已聚滿了人,隻可惜一切倉促,既沒有德高望重的師長在上,也沒有莊重古樸的祭台在前,目之所及隻有滿目瘡痍的天虞山與萬般傾撒在風華台的澄澈朝暉。


    玲瓏樹下,紅衣帝君正有板有眼地畫著法陣,誠然的確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令無數女子都要自慚形穢的絕美容貌,若不是他手裏拿著的是一樹枝,這般風姿足以留存畫卷。


    他戛然而止,將樹枝一丟,衝站在不遠處的雲渺渺招了招手。


    此情此景,著實教人心裏沒底。


    孟逢君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這帝君靠譜嗎?”


    雲渺渺嘴角抖了抖:“靠不靠譜,這會兒也沒有退路了。”


    “小心些。”步清風囑咐道。


    她點點頭,朝著司幽走去,看了那陣法一眼,雖說是草率了些,但不得不承認,真有本事的人,便是用樹枝畫也是能起效的。


    司幽輕笑:“進去吧,本君給你護法。”


    她看著這道陣法,又看了看他滿麵笑容,皺了皺眉。


    不知為何,總有種又要被算計的預感。


    在眾人忐忑不安的注視下,她終究還是踏入了陣中,盤坐下來。


    此時東山日升,陰氣退散,萬物聲息隨風此起彼伏,正是聚氣入體的好時機。


    她合上雙眼,凝神會靈,腳下陣法驟然湧起陣陣幽光,絲縷如煙,盤旋在她周圍,仿佛能感到天地間的靈氣逐漸匯聚成脈絡,與她體內的氣息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司幽也祭出了燭陰,渾厚的靈澤朝著陣中流去,道道清光拔地而起,風華台罡風流轉,眾人不得不再退數步。


    雲渺渺此時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靈氣的遊走,天地間的靈澤正緩緩注入她的天靈,渾身逐漸灼熱起來。


    渾濁的細塵從她體內湧了出來,留下的隻有精純的靈氣,經脈中仿佛處處是阻隔,與她這些年試圖突破境界時如出一轍。


    她額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膝上的手緊握成拳,骨節泛出了青白色,氣息逐漸紊亂。


    突然,一道清流湧入腦中,心神即定,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炸開,靈流刹那間湧入四肢百骸,直上靈台。


    滌盡凡濁,雜思去,遁入化塵。


    眾人驚異之餘,卻發現這並不是結束,化塵之後數道金光拔地而起,直衝雲霄!


    狂風驟起,摧枯拉朽般席卷著整座風華台,陣中星火迸濺,仿佛有熾烈的火焰籠住了她,衣袍滾滾,她周身似有光影的洪流,稍一靠近,便如刀割在身。


    化塵之後,陣中局麵愈發勢不可擋,開光換骨,如獲新生。


    她眉心一抹淺金的印記若隱若現,身後的光輝也逐漸凝成一雙火紅的巨翼,轉眼又消散開來,仿佛一場幻覺。


    無數零碎的記憶湧入腦海,三生過往,猶是昨日。


    人生八苦,世間冷暖,她都已嚐遍,然而數不盡的坎坷流離之後,最終停在腦海中的,僅僅是一團煙火。


    在不夜天的那些年,她從情茹手裏接過的,被“施舍”的煙火。


    不算名貴的市井小玩意兒,點燃後的花火小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然而在這恍惚的瞬間,她居然覺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東西。


    此念一起,則一發不可收拾,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洶湧而出,似乎好多年都不曾有過波瀾的心突然有了始料未及的感情。


    從未留意的悲傷與委屈,一股腦兒地朝她壓了下來,心口猝不及防地被揪緊。


    合上眼,仿佛又回到了白辛城無盡的寒夜,她看著爹娘的棺木隨著翻飛的紙錢被抬出門去,她沒有哭,沒有一絲感覺,仿佛沒有心肝的牲畜。


    北海的浪,冷得驚心,她看到了血,而後,握住了一個人的手。


    眨眼間,又到了不夜天。


    她是阿九,沒人要的阿九。


    然而眼前女子奄奄一息地倚在榻上,美麗而蒼白的麵容像是快要凋零的花。


    她說,阿九,你過來。


    過來,叫我一聲娘。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那隻手擰出了血,痛得想哭。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不可分心!凝神!”


    那是司幽的聲音,她幾乎摳破了掌心,才維持住了自己的神智。


    那些記憶漸漸被拋諸腦後,但她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被釘住了,動彈不得,陣陣鈍痛襲來,令人幾乎直不起腰。


    四下眾人都不免為之捏把冷汗,強行開光,本就不是件順利之事,不成功便成仁,也曾有走火入魔,好好一個人就這麽廢了的。


    步清風突然有些後悔昨日順著她的意,應下這樁事。


    阿鸞回來啦,就是理直氣壯來給渺渺撐場子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 :昆侖上君鏡鸞,恭候主上多時了


    與此同時,映華宮中。


    長琴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想起身,卻發現渾身乏力,動一下胳膊都費勁兒。


    緩了口氣,她總算想起自己是如何受的傷,隻是昨夜發生的事,似是一晃眼工夫,外頭的天已經亮了。


    有人推門進來,她下意識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卻見一抹紅衣穩步而來,她眼前尚有些模糊,走近了才看清來人是誰,不由怔了怔。


    霓旌放下藥,看向她,眼中藏著一絲疲憊:“你肚子上有個窟窿,還是莫要亂動為上。”


    她皺了皺眉:“怎麽是你?”


    霓旌歎了口氣,道:“是我就很奇怪嗎?”


    本該是針芒相對的一句話,卻沒有尖銳的怒氣,似乎隻是純粹的有些無奈。


    她坐在榻邊,將藥和紗布擱在床頭,伸手給她換藥。


    長琴眸光一沉:“你這是想做甚?之前我同你說的那些,你可曾聽進去?”


    “我不知道。”她眼中都是血絲,顯然一夜未眠,連笑都像是快要哭出來,似是忽然間被拔光了刺,無所適從,也無處躲藏,“我隻是害怕再有人死在我麵前”


    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做個心狠手辣的魔頭,可這兩日下來才恍然發覺,生死依舊是這麽可怕的事。


    長琴靜靜地看著她動手為她換藥,傷口的確可怖,換了她也不敢說定能治好,便是真的死了,也不足為奇。


    她看著霓旌發白的臉,著實想不出她這一夜,到底是怎麽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明明嘴唇都快沒血色了,給她上藥的手依舊很穩。


    “什麽時辰了”長琴咳了一聲。


    “約莫卯時。”她答得含糊。


    長琴皺了皺眉,不免擔憂:“昨夜可勝了那些畜生?而今天虞山是誰在主事?”


    “放心,昨夜酆都幽荼帝君及時趕到,妖獸不曾闖入天虞山,都死在海邊了。至於之後是誰在主事我不知,也許是步清風。”她一臉疲倦,起身時甚至有些恍惚,扶著椅子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怎麽了?”長琴狐疑地望著她,到底還是問了一句。


    她搖搖頭,合眼喘了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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