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孟逢君,看著鏡鸞和司幽,始終保有一絲質疑。


    若是冒充的,風華台上怎會引得鳳凰臣服,還有那把威力深不可測的折扇以及清風師兄的反應又作何解釋若是真的,光憑二人的名號便足以威震四海,為何要圍著一個資質不佳的仙門弟子轉悠?


    他倆方才在風華台上的架勢,莫說她,雲渺渺估摸著也得懵圈。


    她總覺得這其中有貓膩,雖說她與雲渺渺之間也算不得什麽朋友,但她身為天虞山弟子,自家掌門總得留意些。


    思慮之下,她正想將雲渺渺拉過來暗中提醒幾句,鏡鸞卻突然化了原形,俯身蹲下。


    “主上,您這幾日應當累了,禦劍耗費心神,我馱您回映華宮吧。”


    這是把她當豆腐捏的嗎?


    僵持片刻,司幽忍不住笑出了聲:“渺渺,上去吧,她是在心疼你。”


    雲渺渺看著眼前的五彩鸞鳥,這等身姿放眼天下也無出其右。


    一個上君如此低聲下氣地伏在她麵前,且不論會不會折壽,光是看到這一幕都覺得心中忐忑。


    她終究還是爬上了鳥背,鏡鸞起身,霎時便高出數丈。


    步清風和孟逢君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振翼而起,也忙召出靈劍緊隨其後。


    第四百八十九章 :救他的代價


    “你這可真是召出了個祖宗啊。”飛到半空,孟逢君瞧著這隻再想低調也甚是招搖的鸞鳥,頭疼扶額。


    築基時從漫天神獸中掉下一隻烏鴉精就讓天虞山上下繪聲繪色地講了好些年,這回更驚悚,當場掉下個萬靈之主,還在各大仙門弟子麵前,那般奇景不知要被津津樂道多久。


    不過這樣一來,她這掌門之位多少穩當了些,如今的天虞山,可再禁不住任何波折了。


    鏡鸞飛得很穩,落在映華宮前,化為人形的同時,順勢扶了雲渺渺一把,待她站穩,才鬆開手。


    霓旌站在門前,恢複神智的孟極有氣無力地伏在石階下,時而哼哼幾聲。


    “進來吧,人在屋裏等你們。”她道。


    他們踏入屋內,長琴靠著枕頭,麵色蒼白地喝著藥,覺察到有人進來,抬起了頭。


    “師父!”孟逢君焦急地上前查看她的傷勢,“您怎麽樣?”


    長琴搖了搖頭,將藥碗放下:“這傷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山下如何了?”


    “各派弟子已經離去,還需回去做些準備,共商對策。”步清風答道。


    長琴點了點頭:“他們一直留在這也終歸不是辦法,而今天虞山內憂外患,已經夠亂的了,暫且讓他們回去也能喘口氣兒。清風,你是掌門首徒,這節骨眼上,山門上下的重擔怕是要交到你手裏了,我休養一番,再來幫你”


    “長老”步清風麵露猶豫。


    孟逢君亦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師父,昨夜其實已經當著各門各派的麵立了新掌門,而今代行掌門之職的並非清風師兄。”


    聞言,長琴一怔,詫異地看向步清風:“不是清風還能是誰?”


    天虞山掌門首徒,最有資質繼任這個位子的,她不作他想。


    步清風讓開一步,她才看到了他身後的雲渺渺,她手裏握著泰逢,平靜地對她低頭行了一禮。


    “昨夜渺渺拔出了泰逢劍,酆都幽荼帝君為證,暫代掌門一職。”


    “幽荼帝君?”長琴錯愕地朝門邊看了一眼,容貌絕美的紅衣男子對她笑了笑,他身邊還站著一位藍衫女子,雖已很是收斂,也掩不住她周身散發出的精純靈氣。


    以他的性子,敢如此篤定此人身份,定然已經確信,隻是堂堂地府主君為何會出現在此,著實教人不解。


    步清風將事情的始末細細同她講明,她才曉得自己昏過去之後究竟發生了多少事。


    盡管未能如她所想,由步清風繼位,但隻要能穩住當下的局麵,也讓人鬆一口氣了。


    況且泰逢劍


    她看了雲渺渺一眼,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映華宮,師兄當著她和端華的麵,讓這丫頭拔劍的時候。


    今時今日這般局麵,她著實懷疑這丫頭其實當年就能令泰逢完全出鞘,卻愣是避開了鋒芒,安安穩穩地度了這些年。


    她打量著今日的雲渺渺,目光最終落在她眉心一抹淺金色的印記上,頓時一怔:“你已經開光了?”


    開光的弟子眉間都會浮現出與自身靈根相同的一抹印鈿,乃是顯像,靈根不同,形狀與顏色都不一樣,譬如步清風眉間的是一道水紋,孟逢君眉心的是一朵赤花。


    她這些年也曾見形形色色的眉間印,可雲渺渺眉間這一抹卻是她從未見過的色澤。


    較之金靈根更為淺淡,若隱若現,但細看之時卻又仿佛能感到一陣灼熱。


    這樣漂亮的火焰印記乃她生平僅見,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這眉眼似乎也有了些許變化。


    “蒙帝君相助,弟子才能順利開光。”雲渺渺答道,“您傷勢頗重,不宜走動,還是留在映華宮養傷吧,若有變故,弟子會前來告知。”


    她神色如常,長琴卻能感覺到她周身靈氣較之從前簡直天差地別,充沛沉穩,湧而不亂。


    明明剛開光,修為卻如此紮實,像是本就該如此。


    她歎了口氣:“罷了,門中諸事都要交托與你,切忌魯莽衝動,萬事多留個心眼兒,若有為難之處,便來問我。”


    “多謝長老,弟子謹記。”


    見話說得差不多了,司幽上前道:“留個人伺候一下,渺渺,步清風,你二人隨本君來。”


    他瞥了霓旌一眼,稍作猶豫。


    “你也一同來吧,本君有話要說。”


    孟逢君自是留下的那個,其他人都隨他出去了,一路走到停放著長瀲屍身的那間屋子,他在榻邊停了下來。


    沉默良久,他歎息道:“長瀲曾與本君商量過自己的傷勢,即便閉關,可能也撐不了多久,他若死了,本君要立即將他的屍身焚盡,即便隻有一半,也斷然不能讓無盡重回世間,再度為禍。”


    霓旌一僵,下意識地上前攔住了他,不讓他再近前。


    司幽斜了她一眼,冷笑:“本君真要動手,你以為憑你就攔得住?”


    霓旌收緊了拳,不肯退讓半步:“你別動他,要殺要剮衝我來。”


    司幽嗬了一聲,回頭看了雲渺渺一眼:“丫頭,你可知無盡的可怕之處,不在於他法力有多高強,而是他能憑惡念驅策生靈,隻要世間還有一絲惡念,他就能壯大自身,將其收為己用,當年在蒼梧淵,即便四靈參戰,場麵也極其慘烈,絕不可重蹈覆轍。”


    他極少這般鄭重地同她說話,提及蒼梧淵,就連一旁的鏡鸞也陷入了沉默。


    “長瀲決定將一半的無盡封入體內,就已經料準了自己的死期,他不惜一切要將其毀去,是為了四海太平。


    他並非凡人,乃是昆侖天池千萬年靈氣積蓄所化的仙靈,邪氣在他體內,毀去屍身,極有可能就此了結,這也是他與本君商議之後定下的法子,即便本君不來,想必此事也會由長琴去做。


    你要知道,並非本君無情,這一半無盡現世,招致的災禍不堪設想,救他,蒼生必遭一劫。”


    此話一出,霓旌似是明白了什麽,錯愕地追問:“你的意思是他還有救?”


    步清風亦變了臉色:“帝君此話當真?”


    司幽不置可否,神色凝重地望著雲渺渺:“你可要想清楚,眾生與一人,如何抉擇。”


    雲渺渺抬起眼,看向霓旌和步清風,他二人神色期切,在聽到“眾生與一人”時,任誰其實都不免有所猶豫。


    無盡的可怕,他們也都領教過了,這兩日死去的人屍骨尚未寒,他們一個決定,極有可能招致更大的劫難。


    不可能不怕,不可能不慌。


    可心裏,卻也是真的不舍。


    霓旌望著她,眼都紅了血絲與熱淚,看得人揪心,她似是想說什麽,卻不知如何開這個口。


    她已經做錯了太多事,讓他失望了太多回,她不知不知自己還有沒有資格留住他。


    第四百九十章 :這本不是非要分出個對錯


    沉默良久,雲渺渺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這個問題在仙門好像還挺常見的,為人稱頌的也有過不少。


    深淵兩頭,站著一人與千人,救下一岸,另一岸就絕望等死,你就像是決定他們生死的一把刀,為一人棄千人和為千人棄一人,或許都對,又或許都不對,真要說起來,這其實這也不是非要分出個對錯。


    一人與千人,有何不同呢?人命本不是能拿來什麽來衡量的東西。區別在於當你為千人棄一人時,別人覺得你成就大義,而當你為一人棄千人時,別人卻覺得你比真正的凶手還要可惡。


    是非,從來都是自己如何認為,得失,也隻有自己才知道,說到底隻是個選擇,看你心裏如何取舍罷了,沒有對錯。”


    她在上清閣遭受審問之時,有多少人真的信了她背叛師門,為虎作倀,多少人希望寧可錯殺,絕不姑息。


    深淵兩岸,比她想象中還要令人心寒。


    所以那時有人不問緣由地選擇她,她很意外,也當真是開心的。


    “師父終其一生,守住了四海安定,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不曾對不起任何人,獨獨對自己不好,什麽苦都自己受著,忍著,也不管旁人看了會不會心疼”


    她笑著看了霓旌一眼,兩日不曾合眼,她的樣子憔悴得像是快死了,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張冰涼的臉,溫熱的掌心擦去了臉上的淚。


    “師父也是有心的,他會疼,會難過,也有讓自己後悔不迭的事,若問我如何選我想讓他活著。若無盡最終因此為禍,這擔子便由我接下,師父已經撐了這麽多年,不必再為難自己,他能為自己活一回,就足夠了。


    這是我願意做的事,不論值不值得,四海蒼生,我來守。”


    一字一句的鄭重,不曾因這平靜的口吻遜色半分。


    當她還是白辛城的孤女時,從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心頭仿佛突然塵埃落定,她再沒有一絲遲疑了。


    她本是無心人,不會痛的。


    可長瀲不一樣,他已經為這泱泱天下做了太多,他不該死的。


    她不疼,也沒什麽可怕的,她來扛他的重擔,她來把百廢待興的天虞山撐下去,她可以去做他沒做完的事,可以受得住,就像白辛城無數個覺得自己快要死掉的冬夜一樣。


    司幽看著她,沉默良久,眼中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意,頭疼地揉著眉心。


    “那個臭老頭到底是怎麽把你養成這樣的”


    他長歎了一聲,望著窗外的天,不知說什麽才好。


    鏡鸞站在她身旁,會意地笑了笑:“我願追隨主上。”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早知她就是這麽個人,便是轉世了魂魄也依舊固執地留著前世的德行,他勸什麽呢?


    她若是肯聽他一句,上輩子也不會死在不周山了。


    他坐了下來,看了眾人一眼:“長瀲的魂魄不在酆都,鬼門關是可入不可出的,他要是真能投胎轉世,本君便送他去一戶好人家,省了許多麻煩。”


    “魂魄沒有去地府,還能去哪?”步清風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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