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除了讓楚旻晗身敗名裂,取而代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救我爹娘和弟弟?我查過爹爹的案子,他的確一時糊塗,有所貪墨,楚旻晗上奏,並非無中生有,隻是隻是那罪名總不至死,我”


    她漸漸語無倫次,陷入混亂,連自己都不知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


    楚旻煜的臉色卻陡然沉了下去:“你對楚旻晗動情了?”


    “不,我我不是”蘇綿錦混亂至極,渾渾噩噩地捂著臉,“您先回吧,容我好好想幾日”


    “錦兒!”見她如此,楚旻煜頓時有些急了,焦躁地抓著她的雙肩,氣力之大,刺骨地疼,“你答應本王的事都忘了嗎,本王還等著娶你進門,照顧你一輩子!你都忘了?”


    這句話從前是她忍受委屈和折辱的支柱,無論能不能得到這個名分,隻要他願意這麽說,她就能說服自己狠下心。


    可今日再聽一遍,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您怎麽娶我呢?”


    她望著他又哭又笑,仿佛隻需再往前一步,便會跌入崩潰的深淵。


    “您看看我,我已經不是蘇家的小姐了,莫說太子府,您現在的王府都容不得我這樣的女子。我是什麽我就是個玩意兒!連您後院的寵妾都不如您怎麽能娶我?”


    她哭得不能自已,這話明明是對著他說的,腦海中卻一遍遍地浮現出那日掛滿紅綢的榕樹下,楚旻晗說要娶她的樣子。


    她如何回答他?


    她拿什麽去回答這樣的話?


    她原本是來毀了他的,可他怎麽就一點防備都沒有呢


    楚旻煜似是被她嚇著了,慌忙將她擁入懷中,溫聲輕哄好,耐心寬慰,暫且不再提讓她設法進太子府的事。


    “你好好歇幾日,此事容後再議”


    此後數日,楚旻煜都沒有再出現在聽竹小築,隻有剪短的幾封書信,斷斷續續地讓人送來。


    聽聞楚旻晗被派去巡視河道,體察民情了,無人攪擾,她終於能什麽都不想,在竹林中種花養草,倒是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甚至有那麽一瞬,她想過將所有仇怨拋諸腦後,隱居世外,日子若能這樣過,似乎也不錯。


    然,這個夢比她想象中還要遙不可及。


    入夏的那日,她收到了一封書信,信中筆跡令她如遭雷殛,手裏的琵琶都丟在一旁,奪門而出。


    連車馬都顧不上找,慌亂地穿街過巷,撞到人連一聲抱歉都沒心思說,直奔城外長亭。


    這個時辰,入城的百姓不多,長亭地處偏僻,自是人煙稀少,天色也不大好,陰雲攢動,驟雨將至。


    她無暇細想為何今日無人攔她離開聽竹小築,心中焦急萬分,捏著那封信匆匆踏入長亭。


    “慕安!”她氣喘籲籲地四處張看。


    身後忽然傳來了微弱的小心翼翼的回應:“姐”


    她欣喜地回過頭,縮在柱子後的少年慢慢站了出來,怯怯地望著她,雙眼頓時紅了一圈,寬大的囚衣更襯得他瘦骨嶙峋,一別數月,竟消瘦成這樣。


    “慕安!”她鼻尖一酸,忙跑過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幾圈,“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身陷牢獄,處境可想而知,她隻是想知道,他可還受得住。


    見他這幅樣子,蘇綿錦雖也料出一二,但他嘴角和眼角還帶著瘀傷,臉色也很不好,眼窩深陷,還沒開口便不住地咳嗽,看上去比她預想中還要糟糕。


    她當即抓起他的胳膊,將囚衣挽上去,鞭痕道道,新傷舊傷交疊在一處,除此之外,居然還有一些難以啟齒的傷口。


    她淪落風塵,誠然是個淸倌兒,但畫舫中可不缺妓子,甚至還有一些好男色的王公貴胄豢養年輕漂亮的小倌兒,低頭不見抬頭見,她也看過不少了,絕不會認錯。


    她頓時沉下了臉,不顧蘇慕安的掙紮阻攔,執意掀起了他的囚衣。


    骨瘦如柴的胸腹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難以直視的傷,是如何留下的,她很清楚。


    而蘇慕安更清楚。


    “姐,別看了”十幾歲的少年滿目枯然,隻有見到她的時候,那雙眼才有些許光亮,“大殿下救了你,我和爹娘都能放心了。”


    “他們怎麽能!那幫畜生!他們就是一幫豬狗不如的畜生!”蘇綿錦怒到痛罵,呲目欲裂,痛心地抱緊了他。


    她淪落到這個地步也就罷了,慕安才十四歲,他才十四歲啊!怎麽能毀在那種畜生手裏!


    蘇慕安是嫡子,自小養尊處優,哪裏吃過什麽苦,便是骨子裏還有些公子的傲氣,也都被牢中獄卒折辱得一幹二淨,如今與蘇綿錦重逢,她一哭,連帶著滿腹委屈與不甘一股腦兒地洶湧而上,眼淚直掉。


    “姐我好想死我受不住了!他們他們每晚都不放過我,我罵過,求過,尋死過,什麽都沒用我真的想死!”


    蘇綿錦聽著這些誅心的話,心痛難當,可除了緊緊抱住他,她再沒有別的法子安慰他了。


    哭了一會兒,她終於稍稍平靜下來,問道:“爹娘怎麽樣了?”


    他都被如此對待,她不敢想象爹娘是何等窘境。


    蘇慕安吸了吸鼻子,道:“我入獄後不久,便被那幫畜生帶去另一件牢房關押了,一直沒有爹娘的消息,不過聖旨已下,秋後行刑,那些畜生便是再無法無天地折磨於我們,我們若是在行刑前死了,他們也必遭連累,爹娘定然還活著,隻是不知可有受苦”


    他顫抖著緊握住她的手,眼中再沒有往日的矜貴溫柔:“姐,我聽大殿下說,你有法子救我們出去,是真的嗎?還有兩月便要上斷頭台了,我已是肮髒不堪,死了也算解脫,但爹娘說不定還能活,姐,你和殿下想想辦法吧,你二人之前還有婚約的”


    第五百九十章 :身背命案


    “我”蘇綿錦一時語塞,想起近來發生的種種,她的確十分動搖,“慕安,爹他他的罪名是坐實了的,你當日也看到,從別莊搜出的那些金銀,人贓並獲,我我不知該怎麽辦”


    短短一句話,卻是從未有過的難以啟齒,她每說一句,都仿佛拿刀子往蘇慕安心頭紮一下。


    蘇慕安目光惶然地癱坐在地:“我知道我知道”


    他幾乎放下了所有自尊,卑微渴求地望著她。


    “但能不能我並非不知廉恥,隻是還有沒有辦法,能讓爹娘活下來姐,我們若是死了,你在這世上,就是孤身一人了。”


    他絕望地合上雙眼,明知這話是誅心刺骨的,卻還是抱著一絲僥幸。


    “不顧爹娘,一人獨活,你此生可還能安心合眼。”


    蘇綿錦震驚地退後一步,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陷入了慌亂與動搖。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是在逼她做一個抉擇。


    明知是錯,骨肉之情,誰又能輕易舍下?


    手中的信被她捏成了團,她突然一激靈,一把扣住他的腕,神色凝重地問他:“慕安,你是如何離開天牢的?”


    方才光顧著重逢,喜不自禁,竟然沒有想到先問問他是怎麽從重兵把守牢房中逃出生天,又是如何順利出城,到這裏等她的。


    蘇慕安皺了皺眉,道:“數日前有人給我傳話,說姐你想了辦法,可見我一麵,今日會有人到牢中接應,他拿著你的隨身之物,我前些年送你的那隻小銀鎖,我便跟著他出來了,躲在馬車底出了城,下車後便到了這,我鑽出來時,那人已經不見了。”


    他指了指停在另一邊的一輛青棚的馬車,果然,沒有車夫。


    蘇綿錦更為震驚:“不是你寫信讓我來這見你的嗎?”


    “我?寫信?”蘇慕安詫異地抬起了右臂,手腕處深深淺淺的淤痕,連骨頭都外突成了匪夷所思的模樣,他苦笑一聲,“入獄後不久那晚,他們綁了我的雙手,對我我掙紮得厲害,傷了右手,牢裏沒有大夫,我的手便廢了,如今連拿筷子都不太利索,如何給你寫信?”


    她臉色一白:“那這封信!”


    “不是我。”蘇慕安篤定道。


    可如此一來,便說不通了。


    蘇綿錦看著手中的信,心口噗通直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慕安,你快離開這!”


    話音未落,兩支吹箭從林中射來,對於背後偷襲,雲渺渺的反應要快得多,但事出突然,她即便有心躲閃,也僅能幫她側了側身。


    蘇綿錦被擦破了胳膊,蘇慕安則被正中心口。


    箭傷抹了猛藥,不消片刻,便感到天旋地轉。


    “慕慕安”蘇綿錦渾身發軟,想抓住蘇慕安的手,卻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無力地昏了過去。


    雲渺渺也隨之陷入混沌,但渾渾噩噩中,居然還能維係些許神識。


    心神朦朧,仿佛飄在了一座屋宅上空,俯瞰繁花滿園,嬌俏的少女舉著紙鳶,歡喜地跑過冗長的雕花遊廊。


    豆蔻年華,天真爛漫,這是蘇綿錦記憶中最無憂無慮的歲月。


    驚雷炸耳,將蘇綿錦從昏睡中拖拽了回來,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艱難地直起身,第一眼看到的是滿手的鮮紅血跡,還有一把染血的匕首。


    她嚇得驚叫一聲,慌忙後退,卻突然被身後的“東西”阻了一下。


    那“東西”是軟的,更多的血蔓延過來,她回過頭看去,天邊一道電光霎時將蘇慕安的臉照得一片慘白刺亮。


    胸口的血窟窿汩汩冒血,將囚衣染得通紅。


    他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她的方向。


    她如遭雷殛地僵住,驚恐無狀地丟掉了手中的匕首,可掌心和身上的血,卻是怎麽都洗不掉。


    血順著石板流下石階,在雨水中洇開詭異的花。


    “慕安?”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恍惚了幾息工夫,突然崩潰一般捂著頭驚叫連連!


    是誰


    是誰幹的!


    她睡了多久?


    慕安怎麽會死,他明明明明剛剛還在跟她說話!


    一切都像是噩夢一場,她分不清現實與夢魘,甚至不敢看蘇慕安死不瞑目的臉


    然而,不等她想明前應後果,雨中便傳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禁軍匆匆而至,領兵的,竟是楚旻晗。


    他應是今日剛剛回城,連鎧甲都沒來得及脫下,便目睹她神色惶惶地坐在血泊裏。


    慘白的光照在她臉上,她說不出話來,麵如死灰地望著他。


    他快步踏入亭中,帶著寒涼的風,一把抱住了她。


    “沒事,不怕,不怕”


    她呆呆地望著蘇慕安的屍體,像丟了魂,嘴唇顫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血流一地,她再看不到別的顏色了。


    應燃緊隨而至,目睹這等慘況,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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