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心髒還在跳動。


    從急促的顫抖,逐漸緩慢下來。


    垂眸望去,心口隻剩下一個可怖的窟窿。


    黑漆漆的,像個深淵。


    那一瞬,無邊的恐懼突然湧了上來,幾乎要吞沒他的理智。


    要輸了


    這場仗根本就打不贏


    他會死在這,他馬上就要死了!


    妖獸的利爪踏上了他的肩,尖銳的刺痛頓然襲來。


    他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骨頭被一寸一寸踩斷的聲響,曾被他逼得節節敗退的妖獸圍了上來,垂涎欲滴地打量著他的血肉。


    璞玉已經斷了,他手裏隻有無愧。


    動不了,上古神兵也救不了他。


    令人頭皮發麻的慌張中,他下意識地看向還在廝殺的那道身影。


    她一身白衣都染成了血紅,手中霄明如道道天光,像是他的神明。


    不,她本就是神明。


    無心的,無情的神明。


    意識到自己多半要死在這戰場上後,他忽然希望她能回頭看她一眼。


    今日來這蒼梧淵,他沒有什麽可後悔的。


    之前說的恩斷義絕也好,同她吵架也罷,他一聽到這消息就趕了來。


    他不想做什麽魔尊的。


    就是希望希望她能看他一眼。


    他都快死了


    為什麽就不能看他一眼呢?


    滾燙的傷口在寒風中漸漸涼透,一如他被生生剜出的心。


    被擰出了最後一滴熾熱的血,除了一灘泥,什麽都不剩了。


    失望,鋪天蓋地的失望。


    比死在這些畜生手裏還要令他難受。


    他喊著“師尊”,可那個人連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這麽多年的師徒,形同陌路。


    他說斷,她便也真的斷了。


    沒有一絲留戀。


    將那些過往一筆勾銷,比他可狠多了。


    在她心裏,或許從來就隻有父神囑托的蒼生。


    他連一點位置都沒有


    他的魂魄,他的心,他的從今往後,在她眼裏連渣滓都不如。


    是一句笑話,自不量力。


    她不要,說不定還甚是嫌棄。


    四周的妖獸步步逼近了,他突然就覺得無所謂了。


    生或死,反正都一樣。


    這世上,誰都看不起他,誰都容不下他。


    他這個“九川妖龍”,哪來的容身之處?


    既然如此,她當初為何要將他帶出九川?


    既然看不起,何必跟撿垃圾似的帶上他?何必要說做他的師父?


    他大笑著,眼角卻淌出了滾燙的淚。


    笑聲被淹沒在妖獸的咆哮聲中,一文不值。


    寒冷與昏沉中,他緩緩合上了眼。


    死了好,死了清淨。


    若有下輩子,他就是一生顛沛,也絕不要做她的徒弟。


    雪色如幕,呼嘯而至。


    茫茫似無邊無際,素淨至極的白,教人心生絕望。


    天光薄涼,席卷翻飛的雪原中,陡然亮起一抹淺金的光。


    溫暖明麗,卻幽微如燭。


    無聲地照亮了這不知日夜更迭的極北之地,也靜靜裹住了一場滿是怨恨的舊夢。


    第七百二十八章 :冷雨


    疲倦與虛弱堆疊,雲渺渺清醒過來時,仍覺渾身鈍痛,仿佛有人在夢中將她的骨頭一節一節拆了下來。


    可事實上,她已經無法做夢了。


    恢複了記憶之後,凡人的那些多愁善感的念頭似是也一並淡去了,除了煩心於如何對付無盡,她連同旁人說幾句話的工夫都快沒。


    要不是孟逢君一日三餐都來逮她,她一日下來能記著吃一頓已是了不得的記性。


    窗外的天昏昏沉沉,雨聲未停,她坐起來,有些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大殿。


    殿中燈火都燃盡了,灰蒙蒙一片,著實壓抑。


    窗外雨聲,顯得屋中愈發安靜。


    她歎了口氣,又不知自己為何歎氣。


    說不清,道不明,隻覺得心口壓得慌。


    往常這個時候,身後說不準就有一隻手,賊兮兮地伸過來抱她的腰,還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欠收拾。


    可嚐過了熱鬧,再回到寂靜中去,心頭倒像是被剜掉了一塊,空落落的。


    她搖了搖頭,不再往下想,站起來更衣。


    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


    她本以為是孟逢君,然敲得這樣急,又不像。


    皺了皺眉,走了出去。


    大門一開,一團濕漉漉的“東西”便滾到了她懷裏。


    她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定神一瞧,頓然怔住。


    “阿湛?”


    楚司湛渾身都是雨水,手裏明明有傘,卻幾乎被淋透了,手腳發涼。


    “師父”他急切地抓住了她的手,神色慌亂,卻又竭力想鎮定下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雲渺渺看他這副模樣,多半是出事了。


    眼下時辰還早,他身為國君竟連一個護衛都沒帶,如此倉促地跑到雲渺宮來,絕不可能隻是為了幾句寒暄。


    “進屋說。”她將人先拉進了屋,點了爐子給他驅寒。


    淋了這雨,恐他邪氣入體,又施法替他拔除了周身陰寒。


    楚司湛凍得直哆嗦,她留意到他身上的泥巴,在主峰行走,總不至於弄成這副樣子。


    “發生什麽事了,別急,慢慢說。”她看他一副著急想說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的神色,溫聲勸道。


    楚司湛喝了杯熱茶,終於緩了過來。


    “你從哪兒來的?長瀛閣?”雲渺渺撚了個淨水咒,將他身上弄幹淨。


    楚司湛卻毫不在意這個,艱難地支起在山腳下凍了一夜的身子:“師父,不好了我看見雲衡走出了昆侖山,他打暈了我,朝赤水去了!”


    “什麽!”雲渺渺霍然站起,“何時的事!”


    “昨夜大約子時。”


    “子時”那會兒山裏的人應當都睡了才是,“他出去作甚!”


    楚司湛搖搖頭:“不知但他好像不太清醒,我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下手打我時也沒個輕重,甚是古怪。除此之外,我還聽到了一陣嘶啞的笛聲”


    提及“笛聲”,雲渺渺頓時心頭一沉。


    還沒來得及細問,步清風匆匆趕至,見門沒關,便直接闖了進來。


    “渺渺!”他的臉色較之楚司湛不遑多讓,手中的傘都沒收,直接丟在了門邊,目光凝重地望著她。


    “出事了!”


    雲渺渺帶著楚司湛,跟隨他趕到長瀛閣前,四下聚集了不少百姓和禁軍,雲霆等朝臣也匆匆而至。


    看見楚司湛安然無恙,扭頭吩咐幾個將士去將應燃喊回。


    盡管眾人都打了傘,但雨勢浩大,還是濕了衣擺和鞋襪,山風一吹,寒氣刺骨。


    好幾戶人家聚在一處,急切地抹著眼淚,望見她來了,幾乎是撲到她麵前哭訴。


    嗚嗚哇哇一片嘈雜,七嘴八舌誰說了什麽都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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