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明沒料到他會喊自己的名字,驀然一怔,仿佛受了極大驚嚇般霍然起身。


    在榻邊呆立了片刻後,不知不覺就到了桌邊,拿起了茶壺。


    他繃著臉再倒了一杯,端了過來,把陸君陳托起來,放在自己肩上,把水遞到他嘴邊。


    “趕緊的,喝。”


    陸君陳發著高燒,這會兒已經分不清夢和現實,也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覺得不舒服,便任性地又把水推開。


    “你自己要的水,到底喝不喝!”一來二去的,執明被折騰得腦子疼。


    然陸君陳這會兒怎麽可能清醒地回答他,眼看著額上虛汗直冒,他就是不肯接杯子,執明煩躁地揪著他的衣領,想罵,偏這人此時什麽都聽不見,罵什麽都是浪費口舌。


    在鬧下去,人都要燒傻了。


    他索性呷了一口水,捏著陸君陳的下巴重重地貼住那張發燙的唇,將那雙亂動的手壓到腦後,強行撬開牙關,把水喂了下去。


    “唔……!”陸君陳有些嗆著了,想推開卻發現自己的手使不上勁,迷迷糊糊的,用力咬了下去!


    “嘶!——”


    執明吃痛地鬆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家夥,都啃出血了,屬狗的嗎!


    “陸君陳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巴掌都抬了起來,卻一眼瞧見兩片濕漉的唇,許是他方才有些不知輕重了,原本蒼白的唇竟泛出了微微的紅。


    唇上殘留著一些茶水,陸君陳意猶未盡似的伸出舌頭將其舔去,本是毫不經意的小動作,卻令怒火中燒的執明猝然間心跳失速。


    他默默吞咽了一下,看向還剩一半的水,想想這喂都喂了,也不差這一半,便將剩下的水飲人口中,低頭繼續一點點渡給陸君陳。


    陸君陳似乎平靜下來了,不再掙紮,乖乖地仰著頭喝他渡來的水。


    水飲盡,唇卻遲遲沒有鬆開。


    執明睜開眼,看著迷迷瞪瞪的陸君陳,他仿佛任人宰割般僵在那,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被占了便宜。


    那雙眼睛仿佛蒙了一層霧水,濕漉漉地看著他,說不清為什麽,隻覺得他這一刻像極了醉酒後的東華。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便如藤蔓瘋長,執明不自覺地收緊了扣住了他腕子的手,將他拉過來,吻得更深,到最後甚至有些蠻不講理的粗野。


    陸君陳被親得頭昏腦漲,本就在病中,稀裏糊塗地看著眼前的人,好像認出來了,好像又沒有,隻是不知所以然地抬起頭去回應,卻不知為什麽。


    沒等執明從這一吻中回轉過來,就發現陸君陳已經昏過去了。


    此情此景,已無法用尷尬來形容,愕然片刻,他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


    不省人事的陸君陳躺在他膝上,手裏還緊握著泰逢劍,隻是他這副樣子,不知還能戒備得了誰。


    陸君陳躺得不踏實,稍不留神便朝床下栽去,他慌忙伸手去接,胳膊陡然一陣鈍痛,疼得他麵色一白。


    昆侖的結界確實厲害,他雖不至於硬闖,但以墮魔之身潛入,頭昏腦漲是免不了的。


    何況他進來的時候,還傷到了右臂,若陸君陳上來就刺他的傷處,或許沒那麽容易躲過去。


    走到這間屋子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腦子不正常,才會吃飽了撐的跑來看這小子死了沒。


    一路上他都在說服自己,此行是為了泰逢劍,可陸君陳一開口,他就光顧著生氣了,劍的事一點沒問出來。


    玄冥宮八年,他多少次把人從鬼門關拽回來,不吃飯,就硬塞,不喝水,就強灌,雖說帶了一身內傷,但好歹還長了幾兩肉的。


    可今日來看,這卻瘦得仿佛隻剩一層皮包骨了,抱起來的時候還有些硌得慌,真不曉得昆侖是怎麽養人的,蘇門山是怎麽養弟子的。


    他抬起鈍痛的右臂,將人撈回來,輕輕放下,隨手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關上正對著床頭的窗,消失在漆夜中。


    第九百一十四章 這狗還挺細心


    翌日清晨,霓旌端著藥和紗布前來,她這幾日都睡得不安穩,今日醒得尤其早,原還有些擔心陸君陳可有睡醒。


    四下岑寂,推開門,屋中更是靜得落針可聞,她莫名的,感到了一絲殺氣。


    “陸道君……?”霓旌狐疑地朝裏頭望,整間屋子像是凝固了似的,陸君陳竟然已經醒了,坐在床邊,冷冷地板著臉。


    手邊擱著泰逢劍,那架勢,說他要衝出去跟人打架都不足為奇。


    這人的精神比起昨日好了許多,但臉色卻是臭得可以。


    “陸道君這是怎麽了?”霓旌一眼瞥見他微微發腫的嘴唇,細看居然還有好幾道口子,“哎喲,道君你這嘴是怎麽了?”


    她昨日來換藥的時候他還隻是傷了肋腹啊,怎麽一夜工夫,又添了新傷?


    陸君陳的眼神簡直要吃人,盯著地上幾片幹裂的陳皮,惱恨地啐了一口。


    “被狗咬了!”


    “……”她聽著這說法怎麽略耳熟?


    啊,想起來了,尊上當初被尚未恢複記憶的師祖輕薄之後,第二天也這麽說來著。


    誠然不曉得這位昨晚經曆了什麽,但論皮厚,那肯定是不及尊上的,還是先不告訴他昆侖山壓根沒養狗這檔子事兒了。


    “道君還是先換藥吧。”她將東西放在床頭,示意他褪去上衣,重新包紮。


    陸君陳點了點頭:“有勞霓旌姑娘了,在下慚愧。”


    “嗐,這有什麽可慚愧的,我是學醫的,你受傷,我治傷,況且師祖好像挺看重你的,臨走還囑咐我要好好照看你。”霓旌話還沒說完,就瞧出他肋腹處的紗布被重新弄過,連傷口處的藥都換了,傷口撕裂過,但血都被清理過了,詫異之餘,也有了幾分數,“這傷口也是做晚咬你那隻狗包紮的?”


    聞言,陸君陳不由一怔,低頭看了眼。


    “這狗還挺細心,就是咬人狠了點。”她的笑容愈發意味深長起來。


    陸君陳覺得別扭,清了清嗓子,並不想多談這“狗”,岔開了話:“上神走了兩日,鳧麗山那邊可有消息?”


    “尚無,鳧麗山遠在東海,恐還要再等幾日。”霓旌道。


    “那位魔尊不曾跟去?”他在昆侖養了幾日傷,對這二人的事多少也有所耳聞,誠然沒料到上神的親事會如此突然,但新婚燕爾的,就各奔東西,確然有些尷尬。


    霓旌無奈地搖著頭:“本是要跟去的,可惜尊上太不爭氣,連個美人計都使不來。”


    她一麵換藥,一麵歎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仿佛一位操碎了心的老母親。


    陸君陳暗暗汗顏:“那便……等著吧。”


    一日前,陵光與步清風已抵達鳧麗山腳下,因早早遞了拜帖,山下的結界並未阻攔二人,入山方見一派祥和,已算是如今四海內,少有的太平之地。


    與其他仙山仙府不同的是,此處並無仙氣嫋嫋,浮山環繞的仙靈之景,山坡上反倒放養著雞鴨,一隻更賽一隻肥,誠如蒔蘿所言,二百來斤的雞鴨隨處可見,野豬都不見得有其健壯。


    初來乍到的步清風這會兒亦是目瞪口呆:“鳧麗山……一直這樣?”


    “……倒也不是。”


    陵光猶記得上回來這,蒔蘿還未出世,這山中還有幾分雅景,潁川也還算個雅正端方的一方神君,誰能料到一別數千年,鳧麗山竟靠養雞養鴨發家致富……


    “渺,渺渺……”步清風忽然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趕緊回頭看看從方才起就一直盯著他們的大白鵝,倒不是他誇張,隻是這鵝的個頭都快比他高了,看著它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樣子,委實嚇人,“……咱們是不是先跑為上?”


    話音未落,鵝已經飛下了山坡,跟山匪頭子似的帶著一群雞鴨攆了上來!


    氣勢之恢弘,有如兵馬壓境,陵光這輩子就沒想過自己會麵臨這種場麵,當即抽出不染一鞭甩下去。


    金藤染上烈焰,在他們與那群雞鴨鵝之間甩出一道焦痕。


    那頭鵝起初被嚇了一跳,本以為能將它們就此嚇退,誰成想這鵝竟一根筋軸上了,碩大的身軀囫圇撲了上來。


    眼看著這活鵝就要變燒鵝,一截繩索從天而降,轉眼套住了鵝頭,硬是將其拽了回來。


    仔細一看,竟是條捆仙繩。


    “陵光上神!清風道君!”蒔蘿一身紅衣,站在坡頂,頗為惹眼地衝他們揮手。


    那群雞鴨鵝也在瞧見她之後,識趣地各自散了,隻剩那頭不知好歹的鵝還在地上撲騰。


    蒔蘿從山坡上跑下來,利索地把鵝往身後一丟,仿若無事般同他二人打了招呼。


    八年未見,她的身量拔高了不少,眉眼也長開了,從前還有些奶裏奶氣的小丫頭也到了風華正茂的年紀。


    “潁川山主呢?”步清風好奇地張望。


    蒔蘿道:“我爹在穀中練功,囑咐我來接你們過去,二位隨我來吧。”


    她帶著二人朝山穀走去,鳧麗山鍾靈毓秀,他們一路也見了不少族類各異的美貌女子,從草木之靈,到山貓野狸,竟還有青丘的九尾狐,與他們錯身而過時,皆會屈身行禮。


    “鳧麗山水土宜人,竟有如此眾多的仙靈棲居。”步清風不由感慨。


    “她們嗎?她們不是因為鳧麗山的水土留在這的,是因為我父君。”蒔蘿瞧著他好像沒聽懂,頗為正經地把後半句補齊了,“她們都喜愛我父君,心甘情願留下多看我父君幾眼。”


    步清風總覺得自己是不是聽岔了或是聽漏了哪一句,這個“喜愛”的意思,是他理解的那種?


    仿佛為了印證他腦子裏的荒唐猜測,蒔蘿隨手拉住了從旁經過的一位美貌女子:“不信你問問啊。”


    那女子似是沒料到自己會被攔住,錯愕地抬起頭,的確是張極美豔的麵容,一雙眼睛如秋水含波,甚有靈氣。


    “她是這幾日剛來的,東山仙鵲,你問問她是如何看我父君的。”蒔蘿雖是個小姑娘,說出這番話時卻無半分羞赧之色,坦坦蕩蕩,倒是磊落。


    第九百一十五章 蠪蛭媚狐


    “東山的……仙鵲?”陵光打量著眼前的黃衣仙靈,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微微一笑,“確實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那鵲靈被這樣看著,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可蒔蘿都這麽問了,她也不好避開,低著頭磕磕巴巴的答話。


    “是……我對潁川山主一見傾心,是心甘情願留在鳧麗山的,二位仙君勿怪。”


    聲音愈發地小,說到最後,耳根都紅透了。


    步清風也沒想真為難這些仙靈,尷尬地笑了笑:“姑娘敢於為情孤注一擲,是真性情,令人欽佩,是在下出言不遜,冒犯了。”


    “不妨事……”那鵲靈低著頭,小聲道。


    “不知這位仙靈來鳧麗山幾日了?”陵光忽然問。


    鵲靈一愣,旋即答:“三日了。”


    “那想必與我們一樣,對這山中的路也不甚熟悉,不如同行,四處看看,平日走動也少許多麻煩,蒔蘿小殿下覺得呢?”她轉而道。


    “不,不必麻煩諸位神君,我慢慢認路也無妨……”鵲靈沒想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當即婉拒。


    但蒔蘿卻覺甚好:“鳧麗山的路不大好走,若不認路,想見到我父君也不容易,這麽多女子與你一個心思,總不好獨獨讓你吃虧,一同來吧,保不齊還能與我父君說上幾句呢。”


    如此,不由分說地將人帶上了。


    “蒔蘿小殿下好生豁達……”步清風還是頭一回見能如此歡歡喜喜地將覬覦自己父君的女子往家裏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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