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放心,我定會辦成此事。”


    他思來想去,覺得她應是扛著這擔子太久,突然讓她交托出去,一時間總歸是不能安心的,但他來此,就是為了幫她的,所幸她如今仍是不曾嚐過世間冷暖的上神,過幾日待她想明白,自會釋然。


    “封天陣若要變動,最好還是知會酆都那邊一聲,幽荼帝君到底是常羲上神和父神之子,對封天陣的了解不亞於江疑神君,一人支撐,終歸是極為凶險的。”庚辛提醒道。


    陵光點了點頭:“我今晨已讓鏡鸞去酆都走一趟,請幽荼帝君帶著妙音來昆侖一聚,這個時辰,應當快回來了。”


    話音未落,門外便有一天兵匆匆而至,他應是來尋陵光的,瞧見這一屋子的人,也著實吃了一嚇。


    “啟稟上神,酆都那邊……好像打起來了。”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她可太凶了


    一句話,驚雷似的在雲渺宮炸開。


    重黎驚得把剛準備邁出門檻的那條腿都給收了回來,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誰……和誰打起來了?”


    那天兵也難為得很:“方才酆都來了人,說……說鏡鸞上君被幽荼帝君給揍了一頓!”


    “揍了一頓——?”重黎眼珠子險些跌出來,仔細琢磨這個“揍”裏摻了多少水分。


    畢竟就他所知,這位橫行地府十萬年之久的帝君,天捅個窟窿不見皺眉,獨獨對鏡鸞縱容有加,這麽說吧,前幾日陵光拆了他半座城,他還瞪個眼埋怨幾句,換了鏡鸞,八成先帶回天子殿供著,回頭找人慢慢修繕。


    好家夥,他能欺負到鏡鸞頭上?


    哦,差點忘了,那都是前世了。


    托他的“福”,司幽眼下不足以讓昆侖感到危險,這次二人可還連個婚約都沒呢。


    這一下把在座都整懵了。


    “這,這怎麽還能打起來呢?不是去送信兒的嗎?”庚辛錯愕地眨著眼,一頭霧水。


    “小仙急著來稟報上神,還沒顧上問緣由,聽說二人還扭打在一起呢。”那天兵也是個急性子。


    陵光扶額歎息:“這倆幾時能讓我省點心……”


    喟歎了一句,她便大步出了殿,“走,去看看什麽情況。”


    昆侖與酆都起衝突,非同小可,屋裏的人一溜煙的都跟了來。


    赤水岸上,一魁梧大漢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滿臉絡腮胡都不住地抖動著,高足有二丈,一身青色軟甲,遠遠瞧著都招人心慌。


    “……夜遊神?”庚辛先認出了人。


    望見天兵帶回烏泱泱一群人,夜遊神跨著大步咚咚地跑過來,河灘上的石頭都被震得上下亂跳。


    高得須得讓人仰望的夜遊神噗通一下跪在了陵光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嗚咽起來,眾人這才看清他那張素來威嚴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左眼更是一片青黑。


    江疑還是頭一回見如此淒慘的鬼差:“這……誰打的?”


    如此高壯的漢子突然哭得如此委屈,場麵足以用瘮人來形容。


    夜遊神哽咽著,肩甲一抽一抽地顫:“是,是鏡鸞上君,她……她可太凶了!嗚嗚嗚……”


    四下一片汗顏,重黎尷尬地搓了搓鼻子。


    嘛,這話倒也沒錯,鏡鸞追著他和長瀲揍的那些年,比陵光親自下手好不了多少。


    “發生了什麽,你慢慢說,阿鸞……鏡鸞上君為何動手打你?”陵光耐著性子詢問,可他嚎得委實太慘,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吵得半座山都聽得見,她煩躁起來,喝了一聲,“別哭了!好好說話!”


    夜遊神嚇得嗝的一聲收住了痛哭,總算安靜下來。


    “今晨鏡鸞上君突然入酆都,要見我們君上,君上恰好去忘川巡視了,閻羅便先領著她去天子殿稍候,哪成想鏡鸞上君她——”


    “她如何了?”饒是東華都有了幾分好奇,和執明先後探長了脖子追問。


    夜遊神哭喪著臉,唉聲歎氣:“她——她把君上的屋子全收拾了一通,天子殿內外千兒八百年都沒這麽幹淨過!”


    一聲怒歎,四下鴉雀無聲。


    若不是礙於神族顏麵,潁川一句“神經病”險些罵出去。


    “這不是好事嗎?”庚辛想不通了,“為何會打起來?”


    夜遊神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壞就壞在太幹淨了呀!我們君上習慣了將當日送來的卷宗擺在桌邊,看過的就放在門口,這樣便與我等拿取,看了一半的也會放在自己隨手夠得著的地方……”


    執明側身傾向東華,低聲嘀咕:“幽荼帝君這是想跟桌子長在一起吧?”


    東華翻了個白眼,不予置否。


    夜遊神繼續說:“君上平日最煩別人翻動他的東西,鏡鸞上君未經君上準許,便將天子殿打掃得如此幹淨,君上回來後發現自己好些東西都不知放在了哪兒,便質問了幾句,口氣是……是不大好,鏡鸞上君氣不過,也回了嘴,說……說君上的天子殿還不如女床山的狗窩瞧著舒心,這就打起來了!”


    重黎嘴角一抽,雖說離譜,但這結果倒也不意外。


    鏡鸞那脾氣,走哪兒能讓自己吃虧。


    潁川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與夜遊神撞上視線,又趕忙抑住嘲笑的念頭,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這說得也太過分了,堂堂酆都主君殿,怎可與狗窩,噗……狗窩相提並論。”


    別裝了,你嘴角都抖起來了。


    “陵光,怎麽辦?”庚辛問。


    踟躕片刻,陵光歎了口氣:“我與江疑去酆都看一眼,你們先回,弄清楚了回來細說。”


    她抬手一托,清風乍起,眨眼便將夜遊神攙了起來,轉而看了重黎一眼。


    “重黎你也一同來。”


    三人隨夜遊神前往酆都,鬼差出入地府,並非隻有鬼門關一處,他們算是抄近路回到天子殿。


    還沒到殿門前,便望見四下一片狼藉,什麽磚啊瓦啊,滾了一地,連屋外鎮宅的諦聽石像都被打斷了半個腦袋,骨碌碌地到他們腳邊。


    方圓二裏,靜得出奇,連個魂兒都見不著。


    此情此景,委實瘮人。


    夜遊神冷汗直冒,癟癟嘴,無可奈何地望著陵光,像是隨時都能哭給她看。


    江疑連連咋舌:“這打得,也就天子殿結實,才沒給霍霍塌了。”


    重黎也暗暗為之驚歎,從前就知道鏡鸞要麽不動手,一動手非死即傷,沉霜又不似刀劍這等兵刃,打起來附近論片兒地遭殃。


    但這回,是真夠壯觀的。


    “他們在哪?”陵光沉著臉,委實不知還能說些什麽。


    夜遊神戰戰兢兢地指向天子殿,卻是一步都不敢再靠近了。


    方才勸架都被打成這樣,還不知裏頭是個什麽狀況。


    三人多少有些忐忑地走向那道微微晃動的大門,走進去才發現,屋中確實收拾得十分幹淨,至少在重黎看來,總算比上回來這要像個屋子。


    但這幹淨之下,湧動著的是詭異的平靜。


    一進來,重黎就感到了殺氣,下意識地繃緊了肩。


    然轉眼,就見一道緋色的身影從側殿步出,望見他們,頓時眼底一亮。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誰說我吃虧了


    她腳步輕健,走過來時眼裏是帶著笑的,誠然多半是因為見了陵光,但無論如何不像是剛被“揍了一頓”。


    反倒有些……得意?


    “主上,您怎麽過來了?”她迎上前,瞧見江疑,也客客氣氣地問了聲安,見重黎在,倒是吃了一驚。


    江疑先看了陵光一眼,確信她麵色尚佳後,尷尬地輕咳一聲:“我們聽說你被打了,趕著來看一眼,你瞧著……不像吃虧的樣子啊。”


    鏡鸞一臉錯愕:“誰說我吃虧了?”


    陵光蹙眉:“可有受傷?”


    “嗐,一點小傷,主上不必掛心。”就見她挽起袖口來,露出一截剛被包紮好的傷,的確算不得重傷,“就劃破了點皮。”


    這話說的,重黎也懵了:“那……被揍的是誰?”


    “還能有誰!”內殿傳來一聲怒不可遏的抱怨,簾子掀起,就見司幽捂著臉從裏頭走出來,身旁跟著黑白無常,見了鏡鸞,都忙慌避開。


    她眼一斜,這倆就跟貓見了耗子似的抱頭躥了出去。


    “帝君這是……怎麽了?”江疑瞧著他滿麵陰沉,方才在門外就感到的殺氣顯然因他而起。


    “還能怎麽?”重黎這輩子都沒見過司幽氣到臉發紫的樣子,哪還管自個兒的儀態尊榮,指著鏡鸞一頓咆哮,“陵光你看看她!你還能不能管了!張牙舞爪,有辱斯文,有她這樣的女子嗎!”


    “怎麽就沒我這樣的了?我怎麽就有辱斯文了?你這狗窩似的還不許人說了?”鏡鸞嗤之以鼻。


    “你!……粗鄙!”要不是被重黎死死拖著,他能撲上去再跟她大戰三百回合!


    也就這當口,陵光才看清他臉上被揍得那些個青青紫紫的慘樣兒,較之夜遊神,好不了多少,身上的衣裳也破得一個洞連著一個洞,好不淒慘。


    她下意識地看向鏡鸞:“你打的?”


    鏡鸞麵對她,自是有幾分乖巧的:“……嗯。”


    陵光嘴角一抽,她曉得自家兄長平日裏拈花惹草,是有些不靠譜,但這——


    她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旁,“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鏡鸞看了眼司幽那張臉蛋兒,難為地撇撇嘴:“是,主上,我下回輕點兒。”


    另一邊,在江疑和重黎的輪番勸解下,司幽可算是稍稍冷靜了些,但這拳頭仍顫抖著,死死盯著陵光身邊乖巧狀的鏡鸞,似要將她盯穿。


    “事情我聽夜遊神說了……”陵光清了清嗓子,擋在了二人中間,“阿鸞平日在雲渺宮服侍時,就閑不下來,屋裏有點落塵,都要仔細地擦幹淨,她到此傳信,是奉了我的命,動了你的東西,也並非壞心。”


    “就是啊,亂成那樣,幫你理理還撒脾氣……”鏡鸞小聲嘀咕。


    司幽這口氣本來散了一半,被她一句話又給氣得蹭蹭蹭燒起來,但在陵光麵前,他多少還顧著些兄長的氣度,盡量心平氣和地同她爭辯。


    “你這是幫本君嗎?你這麽一理,本君有多少東西都找不見了,甚至連本君剛從九嶷山——”說到這,他的臉都快綠了,換做凡人,非一口氣厥過去。


    “消消氣,消消氣啊,氣出病來沒人替……”重黎瞧著他都快把燭陰扇給擰斷了,聽他提及九嶷山,他大約猜到是什麽東西找不著了,然這節骨眼,還是莫要火上澆油為好。


    鏡鸞也是個不怕事兒的,當即反駁:“不過是理了一下,又不曾丟你什麽東西,怎會找不見?”


    “昨日本君看了一半的卷宗就找不見了!”司幽恨得牙癢。


    “胡說八道!不是在這呢嘛!”她轉身就從一旁的木櫃裏抽出一打來啪地擱在他麵前。


    司幽被這動靜嚇得一震,拿起來翻了兩頁。


    還真是。


    “還,還有今日才送來的一卷惡鬼名冊……”他就不信這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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