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產房裏。”


    鳳千瑜直接就推門進去,不知與皇上說了些什麽,過了一會兒袁德便傳來皇上的旨意:徹查戲班子。


    宮裏的人全都惶恐不安,不知道九千歲查出了什麽,竟讓皇上下了這般旨意。要知道那戲班子是瑤皇後請的,戲台子是她讓人搭的,陳貴妃也是她請去看戲的,皇上這般旨意,可不就是讓人查皇後嗎?


    瑤皇後在這宮中盛寵不衰,如今真要因為陳貴妃,得了皇上的猜疑嗎?


    過了一會兒,禁衛軍頭領便離開了,鳳千瑜也緊跟著離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但他的出現就已經夠嚇人了。他以前隻管朝堂之事,都足以令後宮聞風喪膽,現在他連朝事都不怎麽管了,已是半隱退狀態,卻接手後宮之事,可見皇上對此事的重視。


    就連沈鬱都不免捏了一把汗,轉頭看向瑤皇後,可瑤皇後卻冷靜地閉目養神,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於她而言都不過是小風小浪。


    第98章 審問


    過了好久, 緊閉的宮門終於打開了。


    皇上有些疲倦地揉著腦袋,身邊的公公扶著他,熬了幾個時辰, 雙目都熬出了血絲。宮殿裏一點亮光都沒有, 充斥著血腥的味道,裏麵沒有孩子的啼哭聲, 隻有宮人們的哀泣之音。


    難道, 陳貴妃不測了?


    袁公公趕緊讓人抬來龍椅,扶著皇上坐下,可是皇上卻擺擺手,示意不坐了。他熬得太久,精神都有些疲軟, 他沒有看任何人, 也沒有看瑤皇後,嗓音低沉道:“貴妃小產, 皇嗣夭折, 朕,已任命監國徹查此事,皇後從旁協助, 宮中各人, 皆需配合。”


    底下跪倒一片,“皇上節哀!”


    人越是脆弱的時候, 越是聽不得這樣的話,皇上撐著袁公公的手離開,背影有些蹣跚。年過半百,本是老來得子,卻沒成想是這樣的結果。


    沒過多久, 禁衛軍便抓了一群宮人,領頭段衡親自帶人來審問,旁邊還跟著九千歲。宮人抬來椅子,鳳千瑜拂袍而坐,他穿著莊重的石青色官服,金絲繡的祥雲栩栩如生,難得戴了官帽,那周身冷冽的氣勢,足以讓人遙想他當年是如何掌控朝廷。


    監國太監,九千歲。


    光是聽到他的名兒,都讓人心生畏懼,更別說是這樣坐在眼跟前,還穿得這般正式。


    禁衛軍領頭的段衡將抓來的宮人全都拉到台階之前,挨著跪了兩三排,鳳千瑜都沒側頭看一眼,在他旁邊的鳳輦上正坐著皇後,他也絲毫不放在眼裏,“我與段統領奉皇命徹查此事,相關之人皆不能離開此處,還望各位小主見諒。”


    嬪妃們突然惶恐了起來,生怕這髒水潑到了自己身上,連連喊著不關自己的事。唯有瑤皇後最為冷靜,她不動聲色地看了鳳千瑜一眼,道:“九千歲朝事繁忙,還有心思管後宮之事?”


    鳳千瑜起身,冷靜道:“臣逾越了。”


    也就是說這事他管定了。


    段衡將第一個人拽了出來,沈鬱認識她,她是幫陳貴妃熬安胎藥的宮女,之前還不小心撞到過,“大人饒命啊,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奴婢拿性命擔保,那藥絕對不會有問題……”


    貴妃宮裏的大宮女出來指責她,“一定是你,是你懷恨在心!上次你打翻了貴妃的藥,貴妃不過小小地罰了你一下,你就謀害她腹中的孩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宮女嚇得瑟瑟發抖,衣襟語無倫次,“上次、上次是不小心撞到了……”


    沈鬱忽然想起是不是撞到自己的那次,她記得她明明有給貴妃留有書信,怎麽還是罰了人?難道是因為貴妃三番兩次請她,她推拒了,貴妃生氣,所以遷怒於他人?


    大宮女一口咬定,“安胎藥出了問題,你罪無可恕!說!你背後主使是誰!”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


    沈鬱有些於心不忍,正想出言替她辯解一二,旁邊的常嬤嬤卻攔住了她,搖了搖頭。


    鳳千瑜敲了敲扶手,大宮女立馬就閉了嘴,他抬起狹長的鳳眼,看著腳底下的宮女,“貴妃小產,乃藥物所致,那藥並非一朝一夕,而是日積月累,你是負責安胎藥的宮女,此事與你脫不了幹係。”


    “大人冤枉啊!”宮女將頭重重磕在地上,“那藥是從太醫院拿的,每次十副,一日一副,熬完的藥渣也由專人回收,奴婢隻是個熬藥的,什麽也不知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


    “奴婢絕無半句謊言……”


    鳳千瑜半撐著腦袋,那張溫潤的白玉麵具之下,藏著一雙駭人的眼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這麽粗心大意,總要讓你長點記性。”


    他抬了一下手,身後的禁衛軍就上前,用鉗子連拔了她兩個指甲蓋。宮女叫聲淒慘,渾身發抖,汗如雨下,血淋淋的指甲落在地上,看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她的手指被絞了。


    沈鬱看完心裏都“咯噔”了一聲,她隻聽說過九千歲審訊殘忍,沒想到真有這麽駭人。


    這才審到第一個人,還沒定罪,就先拔了指甲,後邊跪著的宮人更為驚恐,還有一個膽子小的當場就被嚇得打濕了褲子。


    場麵太過難看,越發駭人。


    鳳千瑜抬卻習以為常,“繼續。”


    段衡會意,立馬將太醫院回收藥渣的藥童提了出來,藥童來之前就被審訊過一次,這一提,立馬就慌亂道:“安胎藥是陳太醫開的,回收的藥渣也由陳太醫檢查,小的隻是負責監督熬藥……”


    那陳太醫乃是陳貴妃家裏的人,他斷然不會害她,也就是說配藥和熬藥的環節,都不會出任何問題。


    可鳳千瑜卻說:“你嗜賭成性,每逢初一十五,必在西廂閣與人鬥牌九,安胎藥需熬製兩個時辰,你每月都有兩天不在旁邊監督,我說的可對?”


    藥童嚇得癱軟在地,初一十五是宮中最不忙的時候,他以往都是趁著這個時辰偷閑,沒想到竟然被九千歲調查出來。


    “這舌頭,就隻會說假話?”他話音剛落,禁衛軍就將書童提了出去,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聽見一陣淒慘的叫喊聲,隨後就什麽都聽不見了。


    有個宮女當場嚇暈了過去,禁衛軍掐著她的人中,給她灌了涼水,硬是把她給灌醒了過來。旁邊看著的人都怕得寒毛聳立,更別提場下還等著被審問的一眾宮人。


    沈鬱雖然害怕,可她心裏也明白九千歲這樣做的原因。宮中多玩忽職守,又怕擔責任,所以難免會撒謊或是遮掩,這些謊話放在一起隻會影響後續的調查,所以九千歲首先要做的,就是杜絕一切謊言與遮掩。


    鳳千瑜看著場下的宮人們,輕輕敲著扶手,漫不經心道:“這宮裏沒有什麽能逃過我的眼睛,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要確保是真話,否則……”


    宮人們噤若寒蟬,他點頭示意段衡繼續。段衡又提了陳貴妃貼身喂藥的宮女,宮女麵色蒼白,哆哆嗦嗦著道:“貴妃的藥,都是我親自送到房中,看到她喝完才、才拿走……啊,不對,貴妃經常會在這個時候小憩,所以,奴婢,都是放在房中等她醒來喝完才收拾走……”


    “每日如此?”


    “隻是、隻是這最近兩個月……”


    就在這時驗藥的太醫來了,陳貴妃出事之後,他就一直在檢測各個環節,“回稟九千歲,下官查了配藥、藥渣、藥罐子、藥盅,發現隻有盛藥過後的藥盅上留有餘毒,其餘皆沒有。”


    如此說來,送藥的宮女是最可疑的。


    貼身伺候的宮女立馬撇清幹係,“我是陳貴妃從家裏帶來的,我從小在陳府長大,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一定是,一定是她!”


    她把罪責都推到了熬藥的宮女身上,所有的安胎藥都是由她熬好送到洗華宮。她被拔了兩個指甲,疼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奄奄一息,驚恐地搖著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鳳千瑜微微放低身子,看著她的眼睛,“從熬藥到端到洗華宮,所有環節都是你一人完成?”


    她想反駁,可是她找不到理由反駁,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監督的藥童又有不在的時候,她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想清楚再回答。”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熬藥的水!水是禦膳房的蘇姑姑準備的,她說貴妃熬藥一定要用無根之水!”


    蘇姑姑趕緊跳出來,“奴婢冤枉!”


    鳳千瑜搖頭,冷靜地看著她,“不是這個,藥渣沒有餘毒,說明水沒有問題。出問題的,是藥熬好之後。”


    他的眼睛莫名讓宮女冷靜了下來,她雖然害怕,可還是盡全力去想,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盛藥的盅!盅是禦膳房一個小太監備的,他說,他說貴妃喜青瓷,所有每次都備的青瓷盅……”


    “哪個小太監?”


    “我不認識他,他長得特別高,有點瘦,鼻子旁邊有一顆痣,下巴有傷疤。”


    聽到她的描述,明顯不是在場的這些人,段衡立馬指揮禁衛軍去抓人。宮女癱軟在地上,拿著血淋淋的手打著哆嗦,沈鬱實在是於心不忍,小心移到旁邊偷偷扔給她一個帕子。


    她感激地看著沈鬱,看得沈鬱都有些心虛了,說起來還是怪自己,那天不留神撞翻了她的安胎藥。


    鳳千瑜側頭看了她一眼,那麵具底下的眼睛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冷冽,她朝著他友好地笑了一下,鳳千瑜突然別開了頭,弄得她心裏有些失落。


    那天說的話,好像真傷到他了。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彌補。


    鳳千瑜別開了頭,看到那宮女哆哆嗦嗦地用帕子止血,便小聲吩咐了身邊的太醫。太醫會意,趕緊提著藥箱子替她包紮,宮女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了下來。


    禁衛軍很快就帶了四五個小太監過來,小宮女一一辨認,最終確定了一人。那人長得人高馬大,皮膚黝黑,鼻子有痣,下巴有疤,確實很好認。


    他從一帶過來,目光便有些閃爍,但還算鎮定,俯身跪在鳳千瑜腳下,“奴才拜見九千歲。”


    鳳千瑜看了他許久,沒有說話,段衡問了他的名字和住所,不一會兒禁衛軍就從他房間裏搜出了許多東西,其中就有一個藥包。


    太醫上前辨認,確定了就是此毒。


    禁衛軍將他當場拿下。


    沈鬱在想,此事是不是過於簡單了?派一個麵部特征這麽明顯的人去做此事,太引人矚目。鳳千瑜看了他許久,照例問了一句:“受誰指使?”


    那小太監不說也就罷了,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轉頭看了沈鬱一眼。沈鬱心想,看我幹嘛?


    第99章 虛驚一場


    他那一眼, 讓在場之人心思各異。


    九千歲還沒說什麽,陳貴妃底下的大宮女卻站了出來,“奴婢突然想起, 上次打翻安胎藥的不正是沈大人嗎?沈大人連句道歉都沒有, 幸得貴妃寬宏大量沒有計較。而且貴妃三番兩次請沈大人,大人皆是推辭, 可是對我家貴妃有什麽怨恨?”


    沈鬱覺得自己真是冤枉啊, 她不得不站出來解釋,“打翻藥確實是我的不對,也曾親自登門道歉,隻是貴妃當時在午睡,所以隻能留下一紙書信解釋來龍去脈。”


    大宮女卻不依不饒, 似乎是認定了她與此事有關, “沈大人態度敷衍,幾個字就算作是道歉, 還三番兩次拒絕貴妃邀請, 貴妃身懷龍嗣,都得不到你絲毫尊重,沈大人可有把貴妃放在眼裏?”


    她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 結果到她嘴裏就成了幾個字?沈鬱懶得跟她掰扯, 直接一句話:“既然是九千歲在審問,那就好好旁聽, 牽扯旁人做什麽。”


    大宮女看了九千歲一眼,發覺他目光森冷,嚇得她立馬就退了回去,一想到方才見了血的場景,脖子後邊都出了冷汗。


    瘦黑的太監從來沒說過跟沈鬱有關, 可是他剛才那一眼分明是有問題,明眼人都知道下一步就是要逼問小太監是何人在指使他。可是九千歲卻什麽也沒有問,直接在禁衛軍旁邊耳語了幾句,禁衛軍就拿著鉗子上前拔了他兩根指甲。


    小太監竟是一聲未吭,他疼得身子都在發抖,仍然咬牙使自己恢複理智,“都是奴才一人所做,沒有受誰指使……”


    禁衛軍又拿了一根針,豎著從他的手指頭往裏麵紮,宮裏好多人都不敢繼續看,沈鬱都不免捏緊了手指,覺得這樣的刑法太過殘忍。


    針剛紮進去一半,小太監疼得叫了出來,“我說,我說,是、是沈大人指使小的做的……”


    所有人都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沈鬱,難道她是為了太子爺,才謀害皇嗣的?畢竟她那麽喜歡太子爺,就算是退了婚,也極有可能做這件事。


    常嬤嬤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她連忙吩咐身後的宮女去請皇太後,又握住沈鬱的手,讓她冷靜下來,“鬱姐兒別怕,奴婢已經去請太後了。”


    沈鬱還算是冷靜,她沒有做過的事,怎麽推都推不到她身上來,“皇奶奶身體不適,就不要讓她走這一趟了。”


    常玉想了一下,又將宮女叫了回來。


    鳳千瑜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是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但他也沒打算停,“何時指使。”


    那針又往裏麵紮了一分,他疼得幾乎失去理智,本來想好的詞到嘴邊都快忘了,“兩、兩個月前……”


    “如何指使?”


    禁衛軍又將針往裏紮了一分,小太監疼得眼淚橫流,幾乎要失去理智,他隻想快些結束這場酷刑,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說了出來:“她給我一封信,還有銀兩,那毒藥也是她給我的,信就在我懷裏,九千歲一看便知……”


    禁衛軍從他懷中拿出信,鳳千瑜隨手翻了一下,就揣進了自己懷中,冷笑了一聲,“隨身攜帶著證據?那你說,沈大人為何要下毒?”


    禁衛軍將針完全紮了進去,小太監慘叫著倒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已經無暇去思考這件事是否周全,他隻想快些結束這一切,自然是漏洞百出,“因為她喜歡太子爺,為了幫太子爺,所以謀害皇嗣,她、她想將來太子登位,她想做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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