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燈縈繞在腳下,旋轉如畫,頭頂滿天星辰,數不清的孔明燈化作了天上的燈。沈鬱捂住撲通亂跳的小心髒,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心悸。


    他帶著她飛過長長的河流,在花燈之間不停地躍起、落下,仿佛入了一場錦繡編織的夢,沈鬱沉溺這場夢中久久無法清醒,直到翻過攔截的橋梁,她才反應過來。


    “九千歲,咱們是不是方向錯了?”


    他不說話,帶著她躍過層層阻礙,踩著石柱子往上一躍,帶著她翻上了高高的城牆。沈鬱落了地才發現,這不是鳳千瑜上次帶她來,硬拉著她表白的地方嗎?


    她以為鳳千瑜是喝醉了,找不到方向了,結果他心裏比誰都清醒。


    沈鬱環顧四周,這裏根本就沒有出口,更無人能看見,“你、你想幹嘛。”


    鳳千瑜落了地都還抓著她的手,明明她已經無處可逃,還是固執地將她拉到身前,硬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他的心正“撲通、撲通”賣力地跳動著,每一下都燙到了她的心,她哆哆嗦嗦著想抽回來,可他抓得更緊了。


    他的眼眶有些微紅,就跟入魔了一樣,身上還帶著冷冽的酒香,他微微低著頭,拉著她的手,又說起了醉話:“明明說了不喜歡太子,不會再跟他見麵,結果你今天又跟他一起了……如果不是我撞見,我都不知道,你一直都有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還在騙我?你還給他買花燈,你們還買一樣的燈,你根本就不考慮我的感受……”


    他每說一個字,沈鬱的小心髒都會顫一下,她趕緊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給你也買了嗎?還是你最喜歡的桃子燈……”


    “嗬嗬……”他冷笑了兩聲,用力捏著她的腮幫子,捏得她臉蛋兒都變了形,“你有想過要給我買嗎?如果不是我把燈摔了,你看都不會看我一眼,你隻看得到太子爺……”


    沈鬱覺得自己簡直是冤枉,她大喊著:“我在看你啊!我一直都在看你!”


    他就跟沒聽見一樣,紅著眼眶,繼續控訴著她的罪行:“你被誣陷的時候,我每天覺都不睡,四處找證據、找證人,幫你脫罪……你卻不肯來看我……太子什麽都沒為你做,你卻總是跟他一處……你還躲著我……”


    沈鬱確實是在躲著他,她抬起手想安慰他,可又有些遲疑。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至少現在,她不確定未來。


    他控訴完之後,又像是冷靜了下來,自言自語了起來:“沒關係,我知道你為什麽躲著我,我會掃清障礙,誰也不能攔著我,天皇老子也不行……”


    她被他冰冷的聲音嚇得腿都軟了,趕緊抓住他的手,“暮玉,你別嚇我,你要做什麽?”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抽身從城牆上飛了下去。沈鬱簡直要抓狂了,他到底要做什麽?能不能把她先帶下去啊?!


    第145章 真實的自己


    今日花燈節, 月亮倒是圓。


    沈鬱站在破舊的城牆上,迎著瑟瑟的冷風,也不知道鳳千瑜又抽得哪門子風, 把她扔在這, 自個兒跑了。她一邊在心裏咒罵著他,一邊來回踱步, 抱著手臂, 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俞都的冬季可不是開玩笑的,她記得去年降過一場大雪,城門內外銀裝素裹,院子裏的雪每天鏟,第二天又堆積起來。進宮的路變得又窄又滑, 稍有不慎就會滑輪, 朝中許多大臣都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缺席早朝。


    皇上知道此事之後,還給他們放了一個長達一月的大假, 除了幾位要臣, 其餘皆不必上朝。沈鬱那一個月就窩在府裏,哪也不去,偶爾跟酸菜去金品閣, 聽一聽八卦, 出個門都裹得緊緊的。


    越想,越覺得冷。


    她哈著氣, 忍不住去想去年的鳳千瑜在做什麽,以他那慵懶的性子,隻怕也是跟她一樣窩在府裏,偶爾去桃花林轉一轉。


    正想到他,他就從底下飛上來了, 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酒都清醒了不少,睜著鋥亮的眼睛看著她,然後從身後拿了一盞桃子燈給她,還有一個剛出鍋的糖畫,也是個桃子。


    “吃完就送你回去。”


    沈鬱望著那桃子,又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桃花林,這桃子不正是桃樹結出的果子嗎?不知道她和鳳千瑜之間,將來會不會像這桃花樹一樣有結果。


    她伸手接過,嚐了一下,甜滋滋的。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就站在旁邊低頭看著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酸菜估計還在街上等我。”


    他點點頭,“我帶你找她。”


    沈鬱磕完糖畫,鳳千瑜果真說到做到,帶著她去街上找酸菜。難得夜裏也這麽熱鬧,人群久久不散,根本就沒看到酸菜會在哪。


    她跟著他走了一圈,看到狐狸麵具忽然就走不動路了,她忍不住買了兩個,給他一個,自己戴上一個,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他們了。


    她止不住想要靠近他,上前與他肩並肩走著,低著聲音道:“咱們帶著狐狸麵具,沒人認識我們,就當旁人都不存在,今天隻做我們自己。”


    鳳千瑜點完頭,第一反應就是牽起她的手。他帶著她走在熟悉的大街上,沒有人認識他們,也就沒人去質疑、去阻攔他們。


    肩膀上沒有了包袱,沈鬱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她也拉著他的手,跑在前頭。


    她帶他去吃自己喜歡的果子,甜到掉牙,吃得鳳千瑜眉頭都擰在了一起。她故意問他好不好吃,他也實誠,直接搖頭表達了他的意思。


    她又帶著他蹲在金品閣門外,一起聽付一錢說書,這裏偷偷聽不用給錢。說到精彩處,沈鬱扔了一個銅板到付一錢的腳下,喊了一句“不過爾爾”,然後趕緊拉著鳳千瑜就跑。


    她跑著跑著,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笑到有些忘乎所以,拿下了臉上的狐狸麵具,“我早就想這麽做了,付一錢天天說我壞話,他就是拿準了我不敢對他怎麽樣,你剛剛看到他的表情了嗎?哈哈,簡直笑死我了……”


    她在這頭笑到肚子疼,鳳千瑜在那頭跟個木頭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他聽了半晌,冒出一句:“他欺負過你?我去殺了他。”


    “別別別……”她趕緊拽住他的手,生怕他真去了,“玩笑而已,罪不至死……”


    鳳千瑜還是有點懵,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笑得這麽開心,但還是跟著笑了笑。


    沈鬱看到他不知所雲的模樣,捂住額頭又笑了起來,“我的千歲大人啊,我要怎樣做才能博你一笑?”


    他認真想了想,然後微微掀開臉上的狐狸麵具,俯身將吻輕輕落在她唇上,離開之後還有些戀戀不舍,忍不住伸了伸小舌頭。


    “這樣就可以。”


    沈鬱被他親得七葷八素,都有些找不到東南西北,她老臉一紅,正思量著該說什麽,突然瞧見酸菜和嵐三正要往這邊走。她趕緊戴上狐狸麵具,拉著鳳千瑜的手,拉著他躲到旁邊的小攤子後麵,偷偷觀察他們二人。


    嵐三給酸菜買了好多小食,酸菜樂嗬嗬地吃著,蹦蹦跳跳著,笑得跟個傻姑娘一樣,估計什麽時候被賣了她都還在幫人數錢。


    看他們二人玩得還不怎麽盡興,沈鬱也就沒打算叫他們,等他們買外小玩意離開之後,她才拉著鳳千瑜的手出來,“暮玉,你覺得嵐三這人靠譜嗎?”


    鳳千瑜抿著唇,不說話。


    沈鬱轉頭看著他,“怎麽了?”


    這個時候羅褚也帶著曹悅之往這邊走,鳳千瑜一把抓住她的手,躲到先前的小攤子底下。


    羅褚停在小攤麵前,挑了一個可愛的小兔子發釵,親自插在曹悅之發髻上,認真道:“噝,這個發釵有點怪……”


    曹悅之心裏“咯噔”一聲,慌張地伸手去摸,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臉兒紅撲撲的,“哪裏怪了?”


    羅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怪可愛的。”


    粉紅色瞬間爬上了曹悅之的臉,她伸出小拳頭去砸他,他跳著跑開了,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追趕著離開。


    沈鬱從攤子底下鑽出來,對羅褚的情商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扭頭看到鳳千瑜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攤子上的發釵,趕緊出聲阻止道:“我不要,你別買。”


    她說著說著趕緊逃離。


    鳳千瑜跟了上去,邊走邊問,“你不喜歡發釵嗎?那你喜歡什麽?”


    她回頭喊道:“我都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麽?”


    隔著長長的街,她的臉隱藏在麵具之下,她笑著對他說了幾個字,可是周圍人聲鼎沸,他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他追過去拽住她的手,一用力,她就跌進了他的懷中,胸膛裏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你說今天戴上麵具,就可以做最真實的自己,那我想問真實的你一個問題,你得認真回答,不許騙我。”


    沈鬱抬頭望入他的眼中,即便是隔著麵具,也能感覺到他的認真和赤熱。


    “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想啊。


    每天都在想。


    無時無刻不在想。


    她望著他認真的目光,笑了起來,笑到眼中都有了輕微的眼淚。她這一輩子都在背負著沈家的榮耀前行,她是沈家的遺孤,是太宸的官員,是太後的孫女,可她唯獨不是她自己。


    “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剩下的半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是鳳千瑜已經聽懂了她的意思。他呼吸了一口微疼的氣,用力將她的後腦勺按在自己懷中,堅定道:“我懂了。”


    嗯?她還沒說完,他懂什麽了?


    第146章 餞行


    在年底的最後一月, 祁夙凜終於準備妥當,決定出發剿匪,晉斐跟著他一塊兒。走的那天皇宮特意為他們餞行, 皇上問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他說清剿幹淨便回來。


    群臣嘩然,都知道去峰城剿匪之人數不勝數, 可真要說清剿幹淨, 還沒人敢誇下這樣的海口,不愧是太子爺。


    皇上聽完他的話,龍心大悅,為自己有這樣的兒子由衷感到自豪,高興之餘便多喝了幾杯, 反而不勝酒力, 早早退了場。大家看得出來他對祁夙凜是真的喜愛,也正是因為喜愛, 所以樣樣都要他做到最好, 而祁夙凜也果真不負他的期望,越來越優秀。


    喝過餞行酒,宮宴也到了尾聲。沈鬱正打算離開, 祁夙凜卻端著酒杯走到了她跟前, 聲音都略帶著酒氣:“不敬我一杯嗎?”


    沈鬱特意看了看周圍,發現鳳千瑜沒在, 這才端著酒杯起身,“我敬太子一杯。”


    她與他碰了碰,仰頭一飲而盡,喝完才看到太子爺還沒喝,他舉著杯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目光沉沉,“太子爺怎麽不喝?”


    他長歎了一口氣,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我說過的話我都沒忘,希望你也記著……”他說完喝完杯中的酒,似乎也沒想過要等到她的回答,轉身微微搖晃著離開。


    沈鬱端著酒杯,不明所以。


    太子走後沒多久,俞都就降下了一場大雪。青色的地板鋪上薄薄一層冰雪,沈鬱也裹上了襖子,她特別怕冷,每到冬天的時候就會變得特別憊懶,還好今年有她的得力幹將杜明深一直幫著她跑。他白天在各地之間流轉,晚上還要抽空給她回書信,告訴她各地的情況,沈鬱等人再因地製宜,重新合算出新的方案,再反饋給他。


    隨著水利工程的推進,再加上陳斌死後侍郎之位的空缺,皇上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破格提升她至侍郎之位。朝中一直都有微詞,都說她太過年幼,無法擔任侍郎一職,怎麽著也要等她將水利工程正常運轉起來,再行封賞。


    大臣們各執一詞,就為了這侍郎之位整整吵了半個月,怎麽都吵不出個結果。最後還是皇上被他們吵得乏了,說了一句:“這個位置遲早都是她的,早給晚給都是給。”


    這才堵住了悠悠眾口。


    隔日聖旨一下,賞賜就往她府上搬。章大人特意為她舉報了一場慶功宴,大臣們基本都來了,看到她晉升如此輕鬆,都想來沾沾喜氣。


    隻有沈鬱自己心裏清楚,皇上給她甜棗的意思,即是有意交好,也是在警告她。他讓她升上去容易,讓她摔下來也簡單,所以她還是得老老實實地聽他的話,幫他辦事。


    她升職不久,就向章大人舉薦了杜明深,章大人也認同此人,便遞了折子給皇上。皇上得知此人是沈鬱引薦,特意讓她把人叫進宮來,認真仔細端詳詢問了許久。


    杜明深也是第一次與聖上說話,頭都沒敢抬,但他還是很快就穩下了心神,對皇上的提問基本都對答如流。


    皇上問完之後,突然感慨了起來,“朕就說要用人的時候,人都去哪了,原來是都藏在底下了,朕看不到……”


    他這番話也挺發人深省。


    沈鬱親自送杜明深出去,感覺到他還有些沒緩過來,便寬慰了他幾句:“你別怕,皇上有意升你為侍書,這是你的機會。”


    他用力點頭,忽然眼淚婆娑了起來,抬起衣袖擦了擦,“多虧了大人引薦,否則我這一輩子,隻怕都碰不到這樣的機會……”


    沈鬱送他離開,皇上又讓袁公公把她叫回去,問了幾句工部的事,隨後又把話題牽扯到了鳳千瑜身上,他端著奏折,假裝無意地試探她:“最近和九千歲見過麵嗎?”


    她把頭搖著跟撥浪鼓似的,怕他不信,還睜大著自己的眼睛,“沒有,早就沒有了。”


    “嗯,甚好。北冀又新晉了一批珍珠,朕看你近日也勞苦功高,便賞你了……”


    接過賞賜回府,沈鬱又扛著□□,悄悄來到蘇府門前,趁著沒人趕緊爬進去。


    “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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