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溫玥心跑著跑著,卻發現自己的手腳越來越緩慢,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幹,邁一大步都要喘一喘。


    這是怎麽回事?


    溫玥心心裏有不詳的感覺浮起,隨即她站定了腳步,下意識在把視線瞥向巷子裏老舊的防偷窺塗層玻璃窗。


    當暗綠色鏡麵裏出現一個滿臉腐爛潰敗,發絲花白幹枯,手指宛若枯枝的不人不鬼樣老嫗之際,溫玥心嚇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妖怪!鏡子裏有妖怪!”


    然而溫玥心才吼了兩句,就發現自己的嗓音不再空靈清澈,反而如破風箱嘶啞滄桑刺耳時,她瞬時意識到,剛才那個妖怪……就是她自己。


    “係統,不是說長時間積分為負數才會反噬嗎,而且你說的反噬是臉部潰爛,可我的頭發與皮膚怎麽會瞬間成了這個模樣,這是怎麽回事!”


    溫玥心曾經以為那個滿臉痘痘加一口黑黃大齙牙的自己就已經是她的接受極限,但當她看到窗戶裏人間惡鬼的醜樣,才發現係統說的反噬遠遠超出她的承受力。


    她現在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不僅僅因為衰老,更因為她怕起身會見到醜陋的自己……直接被自己醜死。


    “原本是積分為負數一天後才會慢慢反噬臉爛,但宿主使用了自己的壽命用來加強技能,現在這幅模樣,隻不過是宿主壽命盡了。”


    “什麽!”


    溫玥心聽到係統的解釋,顧不得此刻到底在哪裏,直接用她破風箱的嘶啞嗓音在那尖叫:


    “我的壽命怎麽可能盡了呢……我才18歲,就算我用了15年壽命,那不是還有四五十年可以活嗎,你騙我的對不對……一定是騙我的!”


    溫玥心崩潰的聲音響起在無人的巷子裏,宛若惡鬼哭泣,聽起來恐怖又帶著絕望的掙紮。


    她腦海裏的係統卻用戲謔的口吻說著殘忍的話:


    “你當每個人都有七八十好活嗎……吸收他人氣運身有罪孽,原本就是個短命鬼,使用兩三個技能一下子用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溫玥心聽罷,心裏一陣一陣發涼。


    但在去往黃泉的路邊,她還是想要緊緊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係統,你不是說我們一條船上的嗎,你一定可以救我的對不對,我幫你搞了這麽多積分,你救救我……隻要你救我,以後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可惜溫玥心的低聲下氣並沒有取得一絲絲憐憫:


    “連一個極品氣運者都搞不定,我憑什麽要花費自己的能量救你……實話告訴你,我已經物色到了新的比你更優質的宿主。”


    隨著係統冷冰無情的機械音說完這句話,溫玥心就聽到自己腦海裏響起解除綁定的倒數計時。


    “不!不要!係統你不要走!”


    她瘋狂地吼叫起來,聲音裏帶著不甘於怨憤,然而無論她怎麽慘叫挽留,那個誘惑她走上歧途的係統始終沒有回應。


    仿佛隨著倒計時消失,也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一般。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溫玥心癱倒在水泥地上,最後的力氣也因為瘋狂的嘶吼掙紮慢慢流失,她想要呼叫路人救救她,又覺得人家看到她這個鬼樣跑都來不及怎麽會願意駐足。


    “心心,心心你在哪兒啊……”


    “心心,媽媽的病是被誤診的,你快回來啊,我們離開a市回老家好不好?”


    “心心你沒有傷人對不對,媽媽相信你,你趕緊回媽媽身邊來吧……”


    在溫玥心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她耳畔忽然傳進自家媽媽的聲音。聲音裏有著她一向看不慣的軟弱也充滿了對她十幾年如一日的關心。


    媽……


    溫玥心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叫她了,此時想要在閉上眼之前喊一聲,卻發現自己幹枯如柴的嘴唇顫抖著已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第55章 大結局(上)


    不過即便溫鳳娟認不出溫玥心, 也沒聽到她在地上說了什麽,但溫鳳娟尋找女兒之際見到地上癱倒了一個老人家,還是抱有惻隱之心給醫院打了120.


    經過醫院的電擊搶救, 溫玥心沒有被救回來,但也稍稍回光返照了那麽一段時間。


    於是在最後的彌留之際, 溫玥心想到這輩子最對不起也最不放心的人,讓醫生把正打算出醫院去繼續尋找女兒的溫鳳娟叫到了她的病床前。


    “媽, 我就是心心。”


    溫玥心開口第一句話, 就把溫鳳娟給怔住了。


    “我好心救你, 你一把年紀怎麽還想要訛我呢!我根本沒錢,你還是趕緊聯係你的家人吧, 我女兒不見了,忙得很, 我要走了……”


    溫玥心平時總是諷刺媽媽蒼老, 此刻卻被當成一把年紀的老太婆, 心情十分複雜也十分悲涼。


    但此刻她已經沒有精力跟溫鳳娟頂嘴,趁著溫鳳娟還沒走出病房, 趕緊喘著氣跟她證明:


    “我總是嫌棄你那件帶了破洞的大紅棉衣,還嫌棄你給我泡薑湯, 我對你說的對多的一句話就是‘不要管我’,最後一次離開家,我還嫌棄你特意給我做的韭菜瘦肉餃難吃……”


    溫玥心越說, 越覺得自己對自家媽媽真的太過分了。


    以至於說到最後, 她蒼老嘶啞的嗓音裏帶上了哽咽不說,渾濁滄桑的眼眸裏也含上了淚水。


    溫鳳娟原本心裏還想著現在的老人家真是沒救了,為了訛錢就開始編……但聽到後來,即便床上的人與她女兒天差地別, 她還是由不得不信。


    畢竟她家又沒攝像頭,如果眼前這個人不是她女兒,為什麽連兩人相處的日常都了解這樣清楚。


    “女兒,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這是得了什麽病……為什麽一下子老了不說臉都爛了呢……”


    溫鳳娟看著病床上垂垂老矣比她還要蒼老30歲般的老婆婆,又覺得這樣的病實在聞所未聞,於是她眼裏溢出無盡的悲傷,顫抖著手撫上溫玥心那雙:


    “心心……我可憐的心心,是不是你出了意外附身到了這個老婆婆身上……你跟媽媽說,媽媽怎麽樣才能救你……”


    溫鳳娟身上還有迷信思想,覺得溫玥心既然能附身來見她,那可能就是閻王爺不收女兒,她女兒還能活。


    她想著是不是自己該去廟裏捐香油錢,然後她女兒就可以回來了……


    溫玥心當然看出了母親的思想,但此刻她已經沒精力抱怨母親的愚昧,也無法對她解釋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隻流著眼淚開始交代後事,免得她離開後老媽被人騙了,或者離了她失去精神支柱活不下去:


    “媽,我出了意外,不能再陪著你了……之前一直幫助你的張伯人挺好的……等我去了,你就跟他好好過日子吧……”


    其實溫玥心媽媽離婚很多年,人勤快長得也不醜。之前在工作中碰到了中年喪妻的張伯,兩人挺合得來,人家也給了溫鳳娟很多幫助。


    溫玥心知道這事,但因為有過一個拋妻棄女的爸爸,溫玥心對中年男人尤其抵觸,所以她從中作梗阻止了此事。


    不過那張伯此時還沒找另一半,也時不時偷偷幫助溫鳳娟,想來對她媽媽還沒死心……


    “你說什麽胡話呢……你不是很討厭老張……隻要心心能回來,媽媽一輩子單身也沒有關係……心心你隻要告訴媽媽,怎麽才能救你……就算用媽媽陽壽換你活,媽媽也是心甘情願的……”


    溫玥心見老媽不為所動,一把鼻涕一把淚哽咽著嗓子隻想要她這個女兒,心裏跟著泛酸難受。


    她從沒有像此刻後悔曾經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她當初沒鬼迷心竅,大概還能再做好幾年媽媽的女兒……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就算有也不會留給她這樣滿身罪孽的人。


    感覺自己呼吸又開始逐漸困難,手上的力氣也似乎被漸漸抽離,溫玥心強忍著心裏的悲涼,喘著氣騙溫鳳娟:


    “媽,你能救我的……唯一辦法……就是跟一個好男人結婚……再生個孩子……我……我會投胎……”如果還有投胎的機會,我會再到你肚子裏,重新當你的孩子,改過自新好好愛你。


    溫玥心沒說完整句話,就喪失了全部的力氣。


    她的眼眸無力地塔拉下來,被溫鳳娟捧在手心的蒼老手指也沒了生機。


    “心心!”


    “我的心心!”


    溫鳳娟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整整哭了半小時後,腦海裏閃過溫玥心的話,忽然又沒那麽悲痛了:


    “我家心心不會騙我的,她一定可以重新回到我身邊……隻要我再生個孩子就可以投胎到我肚子裏!”


    “心心都可以附身到老婆婆身上了,怎麽就不可能重生呢……”


    匆匆給溫玥心辦理後事之後,溫鳳娟就聯係了老張跟他說了自己的意願。因為溫鳳娟怕自己身體不好不能懷二胎,還改掉了自己總是吃隔夜菜、總是吃不營養鹹菜配飯等習慣。


    當溫鳳娟41歲年尾終於生出一個可愛健康的女兒,雖然那孩子已經不記得她,溫鳳娟還是覺得,女兒終於回到了自己身邊。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


    “醫生,我兒子情況怎麽樣?”


    楚閔昊出了車禍後,就被送到了附近的醫院救治。因為撞擊劇烈,直接被送進了手術室縫合傷口。


    半小時後,手術室的醫生出來,等在外麵的楚晟與蘇小恬就緊張地上前詢問情況。


    “額角的傷口已經縫合,沒什麽大問題,但病患撞擊後頭部還有淤血沒有散開,如果24小時能夠醒來就問題不大,如果醒不過來就有一定成為植物人的風險……”


    蘇小恬聽到醫生的話,心裏頓時難受得仿佛有人拿著鈍刀在一下一下往她心尖捅。


    “怎麽會這樣呢……為什麽會這樣呢!”


    明明楚閔昊跟他分開的時候還笑嗬嗬地跟她說話,然而她坐著楚晟的車回家的時候,前麵楚閔昊居然開著車忽然朝他們的車子撞擊而來。


    那時候蘇小恬就看到楚閔昊的眼神十分不對勁,仿佛沒有靈魂的呆滯傀儡一般。


    正當她眼睜睜見到楚閔昊直直往楚晟方向撞擊,而楚晟為了防止拐歪後楚閔昊撞擊目標變成她,連躲都沒躲之際,楚閔昊的眼裏突然出現神采臉上也緊接著浮現驚恐……


    最終楚閔昊出了車禍受傷了,她跟楚晟卻一點兒事情也沒有。


    “楚閔昊好好跟薑初妍出去的,他為什麽會半路來撞我們……我們也沒反對他的初戀啊……他為什麽要來撞我們,是不是被催眠了……是誰要害我們……薑初妍哪兒去了?”


    之前蘇小恬跟楚晟心裏隻有楚閔昊的安危,現在聽到醫生說傷口縫合好了,隻是還要等24小時,蘇小恬終於醒過神來思考問題。


    “恐怕那不是薑初妍,而是溫玥心變的,閔昊可能是被控製了身不由己。”


    楚晟自己就經曆過被溫玥心身上詭異的力量控製著差點兒脫不開身的情況,所以聽到蘇小恬的疑問,他沒有隱瞞直接告訴了她。


    因為楚晟堅信自己的兒子能醒過來,他不希望未來蘇小恬對兒子的心上人出現什麽誤解導致家庭不和睦。


    “溫玥心?!”


    蘇小恬聽到楚晟回答的第一時間,就覺得不可能。


    因為她見到的薑初妍那麽逼真,人家跟溫玥心的臉型骨骼都不一樣……但隨即她又覺得世界上沒什麽不可能的。


    畢竟她自己還從監控裏見到過自己三歲半變18歲的情況。


    “警方抓到人了嗎?”


    蘇小恬覺得溫玥心太可怕了,如果她可以隨時換臉的話,想要報複楚晟或者他們一家,簡直防不勝防。


    蘇小恬這麽想著就警惕地朝四周看去,見周圍沒有可疑的人,她又緊張地扯了扯楚晟的手臂:


    “手術室裏醒麻醉的半小時楚閔昊身旁有幾個人……那些人裏會不會有溫玥心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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