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見她眉眼如初,沒受影響,心下也鬆了一口氣,帶著薑清筠直接進了屋裏。


    正堂內,在顧氏和薑清筠進來時,薑太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過來了就坐下,別拘著。”


    正堂裏的人不少,男女各分成了兩席。女眷這邊,薑太夫人坐在首位,留出來的位置不是在杜姨娘旁邊,就是在溫南錦身邊。


    “大嫂到我這裏來吧,正好南錦一直想著阿筠坐一起。”薑清筠的姑姑朝顧氏招手,讓出了身邊的位置,好讓溫南錦和薑清筠坐在一起。


    自從薑清筠和顧氏來了之後,席間就沒有之前那般熱鬧。


    薑太夫人也不過是簡單關心薑清筠幾句,便沒了下文。


    晚膳準備的菜還沒上完,薑太夫人剝著橘子,隨口問著:“承文今日忙,清時也不回來嗎?”


    這話是在問顧氏。對麵的林氏和杜姨娘相視一笑,彼此都明白其中的含義。


    “方才清時差人來過,會回來得稍微早一些。”


    薑太夫人點頭,抬眼看向顧氏,“正好你大哥的兒子今年要科考,你讓承文和清時回來多提點提點他。”


    “牧謙若是能高中,對你們顧家也好。”薑太夫人一副為顧氏,為顧家著想的模樣。


    薑太夫人對大房一向冷淡,能不問就不問。


    這次主動提起薑清時,又是在這個場合,顧氏心裏提早有了準備,卻沒想到老夫人打得是這個主意。


    薑承文在吏部任職,薑清時在禮部。茲事體大,兩個人提點顧牧謙,之後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保不準就要牽扯到科舉舞弊。


    “祖母,牧謙表哥在江南才名頗盛。科考而已,應該難不住表哥。”


    “況且,我大哥哥還在,顧家還有他呢。”


    顧氏為難,剛想要拒絕時,一旁喂著溫南錦小點心的薑清筠就開口,沒有直接拒絕,反而是先捧著顧牧謙。


    江南才子,若是需要提點後才能中榜,被人知道後,難免不會有人看低顧牧謙。薑清筠了解這個人,想平步青雲,但是又不願意讓人知道他背後用了什麽手段。


    男女兩席間隔的距離並不遠,那邊很容易就能聽到女眷這邊的動靜。原本顧牧謙還心懷希望,聽到薑清筠的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薑清筠的話語並不頂撞,但卻是在委婉地回絕薑太夫人的話。薑太夫人的臉色下沉,不悅地看著薑清筠,“官場上的事情,你是女子,不要多插手。”


    “那再過幾年,我是不是就可以問官場上的事情了?”薑清筠用手帕擦手,眼眸含笑地看著薑太夫人。


    她是女子,所以不能管。那薑太夫人和林氏豈不是也在逾矩


    薑清筠話音剛落,薑太夫人就變了臉色,連帶著林氏和杜姨娘臉色都不好看。明嘲暗諷,偏生她們又不能開口應了薑清筠這句話。


    “阿筠!好好陪著南錦。”顧氏故作嚴肅,斥責了薑清筠一聲,“祖母是長輩,你怎麽能頂撞?”


    “回去之後在鬆筠居裏好好思過。”


    薑清筠倒也配合,低頭,委屈地應了一聲,“女兒知道了。”


    被薑清筠這麽一打岔,即便後來薑太夫人想舊事重提,也帶著幾分慎重。想著,薑太夫人眼神銳利,仔細看著她這個體弱多病的孫女。


    之前她不待見大房,除卻薑清時,她幾乎沒怎麽關心過薑清筠。如今仔細看著,她才發現這個孫女已經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


    臨近十五歲,及笄禮過後也該嫁人了。


    丫鬟們把菜肴都端上桌退出去後,薑清時也剛好回府,趕到了萍竹園。


    女眷人多,加上薑承文和薑二爺都不回來,另一桌加上薑清時,也不過三個人。


    用膳時席間隻傳出三兩話語,以及酒杯碰撞的聲音。


    “清婉和清筠也都快及笄了,你們有看中的人嗎?”言下之意,是問林氏和顧氏有沒有合適的世家公子人選。


    京城中,一般官家小姐在及笄後不久就會定下夫家,再在閨閣留一年左右的時間,挑選好良辰吉日後便會出嫁。


    薑清婉和薑清筠同一年及笄,隻不過薑清婉的及笄禮在四月底,薑清筠在五月底。


    “還沒遇到合適的,清婉的婚事要慎重,也不急。”林氏接過話,也沒把話說得太死,怕之後有什麽變故。


    畢竟京城的世家再好,和皇宮一比,都要遜色三分。


    “以阿筠的心意為主。我和承文都順著她。”


    顧氏從未當著薑清筠的麵說過類似的話;但現在,之前薑太夫人把主意打到了薑清時身上。


    下一個未必不是薑清筠的婚事。


    “荒唐!”


    第23章 執念   須臾回眸終身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哪是她自己能做主的?”薑太夫人狠狠放下筷子,動靜之大,讓薑清時他們也看了過來。


    “清筠的婚事你們要是不上心,那我這個做祖母的……”


    “祖母,大姐姐的婚事都沒定下來,我若是先定下,總歸對大姐姐的名聲不好。”


    “祖母不如先替大姐姐定下。”


    “二嬸娘,您說是不是?”薑清筠知道太夫人接下來想說的話,上一世這個時候,因為沈府宴會她喝了那杯酒,跑馬時發生意外,又當著所有人的麵,和蕭庭言有了糾纏。


    太夫人知道後,不遺餘力地去促進這門婚事。這一世,她避開了和蕭庭言的糾纏,太夫人卻還想把著她的婚事不放,為二房鋪路。


    薑清筠把問題拋給林氏,還想看老夫人和顧氏起衝突的林氏一怔,悄悄觀察著老夫人的臉色,又如鯁在喉。


    如果她應了薑清筠的話,相當於間接把薑清婉的婚事也交到了薑太夫人手中;如果她不應,就是在掃薑太夫人的麵子。


    見老夫人看過來,林氏訕訕一笑,“清婉和清筠都還小,等及笄禮過後再議也不遲。”


    “畢竟婚事關乎阿筠和清婉的一輩子,她們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其他,薑家已經走得夠高。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以免受人忌憚。”顧氏開口說道。


    礙於孝道,從前顧氏都是盡可能順著薑太夫人的意思,可如果這次她讓了,就是把薑清筠後半生都交給薑老夫人安排。


    這是顧氏絕對不想看到的。


    “母親,您忘了我當年是及笄過後才定的婚事,您當時也是順著我心意定下的。”薑清筠的姑姑薑如澄也開口,替顧氏說話。


    薑太夫人瞪了她一眼,薑承文的女兒,怎麽能和自己的女兒比?


    但是被薑如澄這麽一提醒,而且她說的也都是事實,薑太夫人知道如果再說下去,難免會讓薑如澄和林氏都難做。


    總歸薑清筠和大房一直都在薑府,往後的機會還多,不急於一時。


    薑太夫人輕哼一聲,“罷了,她們的婚事你們當娘的先看,我這個祖母最後把把關就行。”


    “以免招你們煩。”


    “你們繼續吃,等承乾回府後讓他過來一趟。”鬧了這麽一出,薑太夫人也沒了繼續用膳的心情,“阿堇,扶我去休息會兒。”


    薑太夫人拂開林氏起身要攙扶她的動作,搭上嬤嬤的手,回了內室。


    走到屏風旁時,薑太夫人停步,回頭眯著眼,又看了薑清筠一眼,才繼續往內室走。


    *


    薑太夫人離席,其他人自然不會在萍竹園待太久,一盞茶過後也都起身離開。


    各家院子所在的地方不同,一出萍竹園,就自動走成了兩個方向。林氏和杜姨娘幾個人往西走,顧氏和薑如澄幾個人向東走。


    薑清時和薑清筠兄妹二人跟在她們身後,溫南錦則是被薑如澄牽著走在前麵。


    “哥哥。”薑清筠輕輕扯了下薑清時的衣袖,“過幾天我能不能去爹爹的書房拿本書看?”


    “最近爹爹忙,我都見不到他。”


    一般人是不允許擅自進薑承文的書房的,除卻他自己,常能進去的就隻有他身邊的侍墨書童還有薑清時了。


    薑清筠即便想進,也要得到薑承文的應允。


    “你想看什麽書,哥哥去幫你拿。”


    “前朝孤本,我聽說爹爹有好多藏書,想進去看看。”薑清筠見薑清時不為所動,揪著他衣袖的手也不鬆,“哥哥你放心,我進去隻拿書,保證不亂動其他東西。”


    “哥哥。”薑清筠一邊走,一邊揪著他的袖子開始晃,大有一種你不答應我我就一直拽著的意思。


    “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回頭就告訴爹和娘你欺負我。”


    薑清筠三四歲時,薑清時下學堂回府後就喜歡逗她,有時候欺負得有些太過的時候,薑清筠就哭著去找薑承文和顧氏,好一通告狀後看著他被薑承文罰站。


    說辭和現在如出一轍。


    薑清時停下腳步好笑地看著薑清筠,“薑清筠,你是快要及笄的人,還要學著小時候告狀嗎?”


    薑清筠撇嘴,抓著他袖子的手又緊了幾分,“及笄後我也還是你妹妹,別想扔下我不管。”


    “我見到爹後替你說一聲,記得隻能拿書,絕對不能動其他的東西。”薑清時低頭看著自己被抓皺的袖子,又好笑又無奈,“你去的前一天記得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去書房。”


    “好。”薑清筠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她去書房拿書,目標也明確。如今已經臨近科舉,東西應該都被放好了。


    “對了,哥哥。你和牧謙表哥別走太近,不然到時候難免有人說你閑話。”薑清筠走著,忍不住還是提醒了薑清時一聲。


    科舉不論何時都是南楚的大事。上一世林氏和杜姨娘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這一次她一定要讓她們自食惡果。


    薑清時抬手,幾下就把薑清筠的頭發揉亂,“阿筠長大了。哥哥知道,不會出事的。”


    一邊走一邊說,薑清時把薑清筠送回到鬆筠居後,自己就折身去了書房。


    *


    皇宮,金鑾殿。


    日暮昏黃,殿門緊閉,些微天光投落下斑駁殘影。中年帝王站在龍案後,提筆在宣紙上作畫,女子容貌躍然紙上,眉眼依稀熟悉,身影卻仍舊模糊。


    隻有畫紙右上角的一句詩詞清晰至極。


    ——醉別逢夢,故榭江南,須臾回眸終身空。


    寢床上,謝景尋夢中囈語,所念的正是畫上的詩句。一瞬清醒,他睜眼坐起身,額頭上隱隱有冷汗冒出。


    愣怔了一會兒後,他才回神,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又是同一種夢,隻不過這次,他能看清楚的場景和內容更多,而且他更是清楚地看到中年帝王的模樣。


    與他一般無二,隻是那人鬢邊泛白,眼神中多了幾分滄桑。


    他毫不懷疑,多年之後,他也變成是那副模樣。隻是那副畫上的人,又是誰?


    在殿外候著的陳還聽到動靜,進來後就看到謝景尋坐在床榻上,盯著某一處出神。他趕忙換著安神香,“皇上,是又魘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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