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許是如今他們便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讓他去吧。隻要人還活著, 安然無恙就好了。”


    “顧家, 不回也罷。”


    唐氏說著,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氤氳。誦經念佛許多年, 她已經參悟了許多。


    身為母親,她自然是希望兒女能在身邊, 但如果顧家已經成為一座令他痛苦和抗拒的囚牢, 便不如讓他在外, 許是還能美滿。


    “雲瀚離京前,我想遠遠去看他一眼。”


    “而後便離京, 去檀寧觀。”


    薑清筠剛想應聲說再去找林翰一次時,便聽到唐氏的後半句話, 整個人一驚,“舅母”


    顧氏和薑清時也是驚詫到無言。


    禪山寺是京城方圓百裏內最負盛名的佛寺,而檀寧觀卻是道觀。


    “大嫂, 你這是...何必呢?”顧氏知道, 唐氏能說出這話,怕是早就動了這個念頭。


    “文鳶。”唐氏握住顧文鳶的手,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我早已經想好了。雲瀚沒事, 我也沒什麽牽掛了。”


    “你不必和別人說。”尤其是對他。


    “清筠清時,你們過幾日若是無事,幫我帶幾樣東西給雲瀚。”唐氏隻字不提顧文臨,轉而詢問著薑清筠兄妹二人。


    薑清筠和薑清時對視一眼,開口說“好”,心下卻在盤算著怎麽能讓顧雲瀚和唐氏見一麵。


    *


    入夜。


    京中宵禁時間已到,此時街道中四下無人,偶有打更聲音傳來,便又漸行漸遠。


    幾個黑衣人身影如同鬼魅,嫻熟掐算著時間繞開禁軍出城,朝京郊而去。


    小院裏。


    林翰睡得淺,再加上幼時在外長期漂泊,對周圍的動靜十分敏銳。聽到院裏傳來輕淺動靜,他立刻驚醒,沒敢掌燈,輕輕披上外衫後放輕腳步朝門口走去。


    還未等他走到門口,就有人用劍劈開門,直直朝著他而來。林翰一驚,閃身的同時抓過門口的燭台,猛地朝那人頭上砸過去。


    趁著機會他跑出門,卻沒有離開小院,而是徑直去了顧雲瀚的屋子,手中還拿著木棍。


    “顧公子,別掙紮了。若是你就範,我還能放過你懷裏的孩子。”為首黑衣人拿劍指著顧雲瀚,同他說著。


    出得任務多了,黑衣人也厭煩了上手直接取人性命的方式。比起一刀了結的快感,親自折磨人擊潰他們的心防,才更有意思。


    “你們……是杜姨娘派來的人?”顧雲瀚抱著顧平溫,始終捂著他的雙眼,語氣平靜。


    “不愧是顧公子,可惜隻猜對了一半。”黑衣人說著,舉劍剛要動手時,院內忽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黑衣人神色一變,心下知道情況有變,顧不得再和顧雲瀚周旋,再次動手時,林翰闖進來,舉起木棍往黑衣人頭上狠狠一敲,而後急急擋在顧雲瀚和顧平溫麵前。


    一時不察,黑衣人被他從背後偷襲的腦袋一昏,原本對準方向刺下去的劍也發生了偏離,直直落到林翰身上,劃破他的衣袖,汨汨血跡洇出,染紅了衣服。


    尚未等黑衣人緩過神,就有好幾個侍衛闖入顧雲瀚的屋子,將黑衣人包圍起來。


    為首的是薑府侍衛的副統領。


    “是你?”黑衣人和副統領打過照麵。知道硬打不行,他想趁機突圍保命時,副統領忽然開始和他交手。


    其他侍衛也團團圍住他,黑衣人一心二用,身上受了好幾處傷。


    清楚副統領武功在他之上,自己負傷任務未完成無法再回去後,他眼神一變,剛要封脈自盡時,副統領一眼看穿他的目的,劍光一閃挑斷他的手筋,而後封住他身上的大穴。


    綁好黑衣人押下去後,副統領俯身朝顧雲瀚和林翰作揖,“讓顧公子和林狀元受驚了。屬下守在外麵,不必再擔心。”


    “方才那人交給屬下處理便好。大夫一會兒就到。”


    顧雲瀚應聲:“辛苦統領。”


    “爹爹,剛剛是有人來找你嗎?”顧雲瀚一鬆開顧平溫的眼,顧平溫就問道,滿是不諳世事時天真。


    “嗯,不早了。爹爹守著你,你再睡一覺。”顧雲瀚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哄著他入睡後便出了屋子。


    院內的血腥味還未散去,一地血紅,氣味令人作嘔。


    也是銀月白霜都無法洗脫的罪孽。


    “嗬。”顧雲瀚諷刺一笑,當年也是杜姨娘設計,他這一生便仕途無望,姻緣成闕。如今他不過是落腳京郊,杜姨娘知曉後便又派人來暗殺他。


    當真是陰毒狠辣。


    “先生……”林翰處理完傷口,站在顧雲瀚身邊開口。今日之事,他也猜到了一部分緣由。


    “去休息吧,明日我們去薑家。”顧雲瀚轉身回了屋內,落下輕飄飄一句,林翰卻呆立在原地。


    *


    “小姐,二夫人身邊的春杏來了,說想見小姐您。”


    鬆筠居裏,薑清筠正要入睡時,辛夷忽然通報了一聲,“要不奴婢讓她離開?”


    春杏?


    “讓她進來。”薑清筠下榻踩上鞋,披上外衣後就出了內室。


    外間裏,春杏已經在候著了,見薑清筠出來,她什麽都沒說直接跪下,“二小姐,奴婢之前多有得罪,還望二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奴婢計較。”


    “奴婢此次來,是想和二小姐做一個交易。”


    薑清筠手摸著盛有熱水的杯盞,聞言來了興趣:“你拿什麽來交易?本小姐又如何信你?”


    春杏咬唇,而後挺直腰背,雙手交疊在身前,“奴婢在二夫人身邊多年,一定會有二小姐感興趣的事情。”


    “奴婢是來投誠的,若是二小姐不信,奴婢可以白紙黑字寫下畫押。”見薑清筠遲遲不回應她,她有些著急,主動開口說道。


    薑清筠摩挲著茶盞,不疾不徐開口:“你的條件。”


    “隻要二小姐能在事後保住奴婢性命,不讓奴婢受傷便好。”


    看了春杏片刻後,薑清筠才開口,“辛夷,去取紙筆來。”


    “小姐,春杏的話能信嗎?”春杏走後,辛夷問道。想著春杏方才說的話,辛夷總感覺不對勁。


    “白紙黑字畫押之後,她也不敢說假話。”不然,春杏主動出賣了二房,又在她這裏耍花招,任憑她多有謀劃,也逃不出一個薑府。


    “你和茯苓回去吧,不用守夜了。”薑清筠躺下後翻身,背對著床幔,困倦地說道。


    辛夷放好床幔後,吹滅蠟燭後就退下回了自己房間裏。


    夜半時分屋外下過一場小雨,雨聲泠泠。


    睡夢朦朧間,薑清筠輾轉反側睡不安穩,總感覺屋外有打鬥的聲音,但又在頃刻之間歸於平靜,仿佛不過是夢中的幻境。


    *


    燕翎宮中。


    “娘娘,皇上來了。”佛堂裏,沈之瑜還在虔誠抄寫佛經,蘭翠忽然叩門輕輕說道。


    “本宮知道了。”沈之瑜起身,收好佛經焚上檀香後便出了佛堂。


    “你鮮少會派人去金鑾殿。”沈之瑜過來時,謝景尋已經坐下了。


    行過禮後,沈之瑜便自覺坐在下首,同謝景尋保持著距離。


    “前幾日太上皇和秦太妃召見臣妾,詢問之後選秀的事情。”


    “依太上皇的看法,此次選秀怕是要大選,以充後宮。”


    沈之瑜毫不保留地說道,對選秀這件事也是反應平平,仿佛同她沒什麽關係。


    謝景尋登基一年多,後宮妃嬪屈指可數,膝下更無子嗣。時常有大臣上折,想請皇帝辦選秀,納後妃,早日誕下皇嗣。


    而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奏折在謝景尋翻開看過一眼之後就讓陳還全部收起來堆著,沒有一道上麵留有皇帝的批紅。


    “不必大辦,一個形式罷了。”謝景尋想都不曾多想,選秀於他而言本就無關緊要,後宮中的人也不過是擺設罷了。


    隻是忽然間,他想到了薑清筠。


    端午之後,他們兩個人便再沒見過麵。如今算起來,她的及笄禮也快到了。


    “那臣妾到時便選兩三個乖順的,之後也好教導。”


    沈之瑜當初因為太上皇和沈家而入宮,這一年以來對宮中的大小事務,早已熟記於心。


    在後宮,最重要的不是去爭來自皇帝的寵愛,而是少去打擾皇帝。


    安分守己,才是保命之道。


    “之瑜,日後你若是想出宮……”謝景尋和她商議好選秀時的對策,起身準備離開燕翎宮時,忽然對她說著。


    沈之瑜為何進宮,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皇上說笑了。”沈之瑜也跟著起身,卻搖頭拒絕了謝景尋的話,送他出了燕翎宮。


    這深宮禁庭,即便有皇帝的應允,也不是她想離開便能全身而退的。


    沈之瑜站在燕翎宮門口,遙望著宮門外的方向,平淡地收回視線,轉而又去了佛堂。


    “主子,今晚有人行刺薑二小姐。一人伏誅,另一人已經被屬下帶回,關在暗房裏。”


    謝景尋剛出燕翎宮,長街上便出現一人,正是之前他放在薑清筠身邊的暗衛。


    行刺?謝景尋微微眯眼,眸色如永夜,危險深沉。


    “知道是誰做的了嗎”


    “據屬下判斷,是安王的人。”暗衛跪著說道。


    安王……


    “去查清楚,京城今晚還有哪些異動。”


    第41章 對峙   是二小姐在陷害妾身


    翌日, 薑府。


    今日休沐,薑承文顧文臨等人都不用上朝,此時卻都坐在前廳, 就連老夫人也被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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