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倒有些熟悉。


    她下意識轉頭循聲望去,便看到了坐在不遠處、閑適地品著茶的雲川道長。


    “道長?我怎麽會在這裏?”


    說話間,薑清筠撐起身子,打量著周遭,是一處她不熟悉的別院。


    那晚她最後有印象的便是一陣詭異的香味,而後她整個人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隻是見雲川道長這副模樣,她也隻能猜出大抵是道長救下了她。


    “那晚有人打暈了辛夷和茯苓,又往屋內吹了一陣迷煙,你這才陷入了昏迷。”


    “現在是在貴妃娘娘名下的一處別院裏。”


    薑清筠點點頭,強撐著身子半坐在寢床上,那種昏迷無力的感覺仍舊沒有消散,動作稍微大一些,她就隱隱約約會感覺到頭痛。


    “那之瑜是不是也……”


    雲川道長放下拂塵,朝她點點頭,“貴妃娘娘無事。我這次來別院,是為你解惑,也是來辭行的。”


    “道長要離京?”


    薑清筠一驚,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她知道雲川道長是瀟灑的性子,平生不愛也不會被京城的繁華所牽絆。


    但到底消息來得突然,她竟然沒有絲毫預料到。


    “前世的事,想必貴妃娘娘都已經告訴你了。”


    說話間,雲川道長雖然沒笑,但周身清冷的氣質卻比往日要淡了許多。


    提及正事,薑清筠也正色了許多。


    輪回前塵之中,她始終都囿於薑府和鎮南侯府,嚐過蝕心徹骨之痛,飲盡風雪之後她才恍然,前世的她又何嚐不是錯了許多?


    這段時日裏,從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從沈之瑜和林氏的口中,她逐漸地拚接好那些往事。


    才明了,也曾有一個人對她用情至深,卻又一生與悲苦纏綿。


    如今的她,唯一不明白的事,也隻有一件了。


    她啞著聲音開口,眸色認真,“道長可知道,我為何會重活一世?”


    “怪力亂神雖不能妄自揣測,但總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她含恨而死,重活一世,如今她的所有都與前世截然不同,再美好圓滿不過。


    可太過美滿的東西,夜半時分忽然想起,也難免會讓人患得患失。


    雲川道長抿茶的動作一頓,抬頭定定看向她,有些差異,暗裏卻攥緊了衣袖。


    像是觸碰到什麽不願仔細去回憶的事情。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開口,屋內再緘默不過,屋外冬風不斷吹拂撞擊著門廊,似是想要打破兩個人的沉默。


    “道長,是我逾……”


    逾矩二字尚且還沒說出口,雲川道長就朝她擺擺手,“無礙。倒也不算逾矩為難。”


    “娘娘可還記得,前世你收養的那隻小白狐狸嗎?”


    薑清筠沒作猶豫點點頭,“記得。這次它是跟著道長離開了。”


    前世今生她都遇見過那隻小狐狸。


    隻不過上一世相遇時,它身上已經添了許多新傷,奄奄一息,看著就十分可憐。


    隻不過在她嫁入鎮南侯府後,那隻小狐狸就不見了蹤影;直至幾年後她被關在侯府的偏院中,那隻小狐狸才又出現。


    做了她那段晦暗光景中難得的明亮。


    雲川道長微微一笑,眉眼之間驀然柔和下來。


    薑清筠心裏忽然有了個十分大膽的猜測,“道長的意思是,是因為那隻小狐狸?”


    “那它現在如何?這一世會不會因為改命付出代價?”


    不等雲川道長回她,她便急急問道。


    萬事萬物都都代價,更何況是幫她逆天改命。


    可是自從這次雲川道長回京,她就再沒見過那隻小狐狸。


    之前偶然間她問過雲川道長,他也隻說是那隻小狐狸尚且安好,還在他身邊。


    雲川道長放下茶盞,轉而拿起拂塵,起身,“代價都已經付過了,隻要你如今和皇上全了上一世未成的圓滿,便都無憾。”


    它上一世,在薑清筠身死之後,強行讓謝景尋知道那些事。


    為了報一場救命之恩,當真是什麽都不顧了。


    也索性,他沒辜負她。


    “它已經歸山了,這一世也不會有意外。有我在,娘娘也不必擔心。”


    聽到小狐狸沒事,薑清筠總算鬆口氣。


    “山高水長,日後若是道長還有時間,再進京之時我和皇上定然好好款待。”


    “希望還有機會再見到那隻小狐狸。”


    雲川道長難得溫和笑著點頭,“會的。如今一別,此後若還有機緣,我自會再進京的。”


    臨了要離開時,他又折身,隨手撥弄了一下拂塵,“這幾日,京城要變天了。”


    “未免皇上擔心,娘娘還是早日回宮為好。”


    *


    翌日,京城外大軍壓境。


    城門緊緊關著,城樓之上隻有守將士兵嚴陣以待。


    城門之下,平元王騎著馬停立在大軍前,他身旁的將領朝城牆之上揚聲喊著,想讓謝景尋出來親自與他們對陣。


    半晌之後仍舊沒有任何應答,平元王便讓人停了,見謝景止遲遲未來,他皺眉,問著身邊的人。


    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城牆之上就傳來了他所熟悉的聲音。


    “幾日不見,不曾想皇叔竟然如此想念我和皇兄二人。”


    平元王猛然抬頭,便見謝景止和謝景尋同時出現在城牆上,十分顯眼出眾。


    他猛然牽緊韁繩,眯著眼冷哼一聲,“謝景止,虧得本王如此信你。沒想到你竟然會背叛本王。”


    “你以為你臨陣倒戈,謝景尋之後就會放過你嗎?”


    似乎還是想要謝景止重新支持他,平元王仍舊在挑撥離間道:“你別忘了,站在你身邊的人,是當初奪你大位的人。”


    “你應該還不知吧,千纏引是巫族的毒,當年沈皇後的死全是拜謝景尋所賜。”


    謝景尋站在城牆之上,冬風把平元王的聲音吹得零散,卻又清晰地傳入所有人耳中。


    一時間,有朝臣看著謝景尋的眼神就發生了變化。


    謝景尋聞言,輕笑一笑,夾雜著無盡的嘲諷,“朕竟然不知,皇叔對巫族的了解,比朕這半個巫族人還要深刻。”


    “至於當年洪災是如何發生的,難道皇叔不是更清楚嗎?”


    謝景尋的話雖然沒有直接挑明,但朝臣們都經曆過不少風浪,前因後果仔細一想,總都會有些頭緒。


    “不止江南洪災,去歲的科舉舞弊,也都是出自皇叔之手。”


    沒有疑問的話,平元王冷哼一聲。


    “是本王又如何?”


    “皇上若是此時開城門,本王看在血緣上,還能饒過你和謝景止的命。”


    “不然,即便皇上能抵住這八萬兵馬。”


    “貴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也就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軍中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第129章 尋人   你是我最羨慕的人,隻你一人


    城牆之上, 謝景尋和謝景止的臉色同時一變,十分難看。謝景止更是攥緊拳頭,恨不得此時就和平元王決一死戰。


    卻被謝景尋緊緊抓住。


    “不要輕舉妄動。別宮還沒消息, 兵不厭詐。”


    謝景尋雖然如是說道,但是細看之下, 還是能察覺出他眼底的隱忍和擔憂;而他拉著謝景止的手也是用了不小的力道,青筋顯露。


    平元王始終注意著城牆上的動靜, 遠遠望見兩個人心緒起伏, 尤其謝景止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樣, 他更加得意。


    “無妨。皇叔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本王給你們一晚的時間,若是明日城門大敞, 本王便放過貴妃和惠妃;若是兩位賢侄仍舊執意如此的話……”


    平元王刻意停頓一下,像是有意讓人的心空懸擔憂, 而後才繼續開口:“那就別怪本王拿兩位娘娘的血來祭棋了。”


    說罷, 平元王沒有再看謝景尋和謝景止的臉色, 轉身大道回營中。


    蕭庭言跟在平元王身後,緊緊抿著唇角, 臉色也並不好看,卻也不敢表露太多。


    離開之時, 他輕輕扯動著韁繩,回首又朝著京城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後握緊韁繩, 打馬縱身追上平元王。


    *


    平元王兵變的消息, 沒多久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皇宮之中,宮人們都留在各自殿中,更是鮮少走動。一瞬之間,皇宮便失去了所有喧囂, 隻剩巍峨殿闕之下的莊嚴肅穆。


    金鑾殿。


    “別宮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自從上次傳信之後,別宮已經三日再沒有消息傳回宮中。謝景止原以為是路遠,沒做他想。


    可方才平元王一語,卻讓謝景止不由自主地慌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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