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繼續慢條斯理的回答:“是給人吃的,但是葛嫂子,咱們這也沒有吃白食的啊。現在葛嫂子您沒錢沒關係呀,過兩天發工資了,我請曹師傅1從您工資裏扣就行了。”


    曹師傅頓時上道兒:“行啊,放心小林,我肯定把帳都算好了!”


    他扭過頭笑的真誠:“葛同誌隨便吃,沒事。”


    葛春草被氣的滿臉通紅。她來大食堂就是為了掙錢,吃這些東西就是為了占便宜,問她要錢扣她工資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葛春草憋屈的沒法兒,林舒則是狠狠的舒了一口氣。


    葛春草這兩天老師和她做比較,針對她,別說別人,她自己都煩的不行,現在總算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氣。


    林舒心情好了就想做好吃的,她人在大食堂,買原料都方便,拎回去了一籃子的吃的。


    進院子的時候,和杜鵑碰到了一起。


    葛春草也是和她們一道兒回來的,撞見了隻是略略和杜鵑點了點頭,一副沒看到林舒的樣子。


    “怎麽了,葛嫂子怎麽也這個點兒回來,還是和你一起?你倆又鬧矛盾了?”杜鵑停自行車的同時問林舒。


    “葛嫂子上大食堂上班兒了,上午,我們起了點衝突。”林舒語意不詳,很明顯是不想多提。


    杜鵑知道葛春草的性格,因此也沒有多問,隻是驚奇道:“葛嫂子上大食堂曹師傅能幹?”


    她是這事兒的經辦人,她知道的最清楚,頭兩天她帶著葛春草上大食堂的時候,曹師傅是什麽態度她記得清清楚楚。


    林舒簡略的說了葛春草幹了什麽之後,杜鵑整個人都呆住了,甚至忘記了掛在車把上的包。


    她也很驚訝葛春草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察覺到她們回來了,房間裏麵的三個孩子都飛奔出來。


    林舒拿出從食堂拿回來的奶黃包,分給他們。杜鵑笑了笑也沒阻止,隻說:“晚上我包餃子,回頭給你送一盤子進去。”


    林舒點點頭。


    —————————-


    隔壁的葛春草家裏可沒有林舒和杜鵑這麽溫暖和諧。


    葛春草回家就聽見自己寶貝兒子的哭喊聲,當即加快了腳步。


    進了房間,元寶正在水泥地上滾來滾去,葛春草直接一巴掌拍到了在旁邊站著的兩個孩子的腦袋上。


    “你們幹啥吃的?就放著元寶在這兒哭?養你們幹什麽的呀,啥都不會幹!”


    葛春草放下籃子,抱起地上的元寶:“哎呦我的寶兒啊,咋的了和媽說,是這兩個賠錢貨沒看好你,還是咋了,你和媽說啊,別怕!”說這還狠狠的瞪著大妮兒二妮兒。


    元寶哭的太狠了,現在還抽噎著,大妮兒壯著膽子說:“娘,元寶要吃肉,家裏沒有,我倆也不會做,他才哭的。”


    大妮兒大的聲音小小的,葛春草差點沒聽到。


    “說話就大點聲,沒吃飽飯啊那小瞎音兒。”葛春草白了一眼倆孩子,一心一意哄元寶去了,又許出去給元寶做紅燒肉,這事兒才算了了。


    大妮兒和二妮兒走出房間門,蹲到廚房燒爐子。


    二妮兒捂著肚子,委屈巴巴的看向大妮兒:“姐,我好餓啊。”


    頭天葛春草沒工作不高興,不讓她們吃晚飯了,今兒個她們隻喝了一碗糙米粥,還幹了一天的活兒,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大妮兒揉揉自己的肚子,把腰帶紮的更緊了一些,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小塊紅薯,兩個人分著1吃了。


    這紅薯是上回她出去洗衣服的時候隔壁的張招娣給的,她一直偷偷藏著,餓了兩個人才分著吃一塊。


    分完了紅薯,兩個人的肚子總算叫的不是那麽厲害了。


    第18章 .


    葛春草在大食堂幹了幾天活兒, 倒是把曹師傅給逼的夠嗆。


    碗洗不好,地掃不好,菜洗不幹淨。她的所有活兒都得幹第二遍。說也沒用, 曹師傅隻盼著一個月之後就把葛春草給打發走了。


    葛春草來的時候還挺好的, 剛巧趕上過幾天發工資的日子。


    因為林舒成了大師傅,所以她的工資漲了, 一個月二十塊, 工資一到手,林舒就開始盤算自己要買些什麽了。其他的人也都是歡天喜地的。這個時候,誰家過日子都不容易,都指著這點兒工資過日子呢。


    隻是到葛春草這兒倒是不一樣了。


    葛春草反複的數牛皮信封裏的錢數,一共也就九毛八分錢!


    葛春草瞪大了眼睛一共數了三回, 每回都是九毛八分錢。葛春草看著林舒手裏的大團結, 還有其他人手裏厚厚的票子,衝到曹師傅1麵前就去要說法。


    “曹師傅你是不是給我算錯工資了!”


    “沒算錯, 一共就是, 九毛八分錢!”曹師傅氣定神閑。


    “這不可能,我都在這幹了好幾天了!”


    “那好幾天你也沒少搗亂呢,就不興是你打碎的那些盤子碗扣掉的錢。”廚房打工的小夥子早兩天就看不慣葛春草了, 得了這個機會可算事能過過嘴癮了。


    葛春草的唇翁動了一下, 接著就開口罵了人:“你個不要臉的,是個屁的是, 老娘在這兒都當老媽子當了四五天了,一個月十五塊我可是知道的,再怎麽著我也應該有三四塊吧!說,你是不是吞了我的錢!”她扭頭,努力睜大本來就沒多大的眼睛, 直勾勾的看著曹師傅。


    葛春草繼續氣的眼睛都紅了。她還指望著這工資給兒子買好的吃呢!


    “沒錯。頭一天你吃了兩個奶黃包,扣了一毛錢,第二天,你打碎了一摞子碗,三毛錢,第三天,你洗壞了一整把韭菜,直接沒法用了,扣了兩分錢,臨時工一個月的工資八塊多錢,你就幹了五天活兒,一共一四毛錢,扣掉這些一共是九毛八分,一點沒錯。”


    曹師傅細細的給葛春草算賬。就這樣他還沒把那些零零碎碎的葛春草偷吃的算進去了呢!


    曹師傅算賬的時候頭都是暈的,他打小兒沒讀過多少書就直接泡在廚房裏了,這些個工資可都是他掰著手指到算了一整天的。


    這賬本身挺明白的,但是葛春草一聽就不幹了。


    “啥,八塊錢!你可別蒙我,我可是知道,我的工資得十五塊呢!就算我隻幹了四五天,那也得有個兩三塊才對!”


    葛春草反駁。李團長告訴她,林舒當初可是十五塊一個月呢。葛春草就一直以為自己的工資也是十五塊錢。


    “我說葛同誌,你是不是比錯了呀,你是臨時工,一個月就八塊錢,隻有正式工,一個月才十五塊呢!”張大姐聽了忍不住提醒。


    她自己也是臨時工,但是要知道,八塊錢已經不算少了,能掙這麽多錢補貼家用已經很好了。她娘家在鄉下,一年都不一定能攢得下八塊錢。當然,她娘家條件本身就不太好。


    “那憑啥我就是臨時工呢,你把我轉成正式工不就完了嘛!”葛春草要錢不成,發現臨時工喝正式工差了那麽多錢,當即理直氣壯的要求曹師傅,“我可是首長讓進來的,你不能針對我!”


    葛春草狐假虎威,可惜的是曹師傅根本就不吃這套:“首長當時讓你幹的就是臨時工。我還是那句話,就這麽多錢,願意幹就幹,不樂意幹就滾蛋!”


    葛春草見曹師傅爭論不成,威脅也不成,隻能捏著鼻子認了。有點也總比沒有錢好。


    ——————————


    林舒發了工資當天下去就去了縣城。


    她運氣一向很好,這幾次去縣城都趕上了宋文華有時間。快入冬了,天氣實在冷的厲害,宋文華直接從隊裏借了車子。


    他去年學的開車,當時教他的師傅都誇他有天賦。


    林舒還是頭一回見這笨重的東西,頭一開始心裏頭充滿了好奇。等到坐上車的時候,突突突的聲音嚇了林舒一跳。


    她一直提心吊膽的。


    宋文華發現了,忍不住寬慰林舒:“別怕,這就是發動機的聲音。”


    林舒過來這邊之後,在宋文華麵前就一向是一副做什麽都遊刃有餘的樣子。除了學自行車的時候,這還是她頭一回有這麽豐富的表情呢。


    宋文華突然想起了教林舒騎自行車的時候林舒的那個吻,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


    到了縣城,軍用汽車的底盤高,宋文華率先下車,到另一邊開車門接林舒。


    林舒扶住他伸過來的手,小心翼翼的下車,卻還是不小心撲到了宋文華身上。等她站穩了,宋文華放開手立馬退後了幾步。


    林舒發現了,頓時生氣了。上回學自行車也是,這會也是,這人怎麽這麽嫌棄她!


    她自認為自己脾氣也挺好,長得也還算可以,宋遠現在特別喜歡她了,就這個宋文華,他怎麽就這麽嫌棄她。每次一碰了她就往回縮,她又不是什麽毒藥。


    因為宋文華這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林舒逛街逛的都不高興了。雖然百貨商場又進了新的東西,雖然她也買到了一直想買的食材,但是,林舒隻覺得自己委屈爆炸了。


    從前,沒有人會心疼自己,後宮,步步都是陷阱,林舒從來都不會覺得委屈,當你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活下去的時候,才沒空操心那麽多。可是穿過來之後,宋文華雖然算不上很會說話,但是是個實幹派,會不經意的做那些讓人特別感動的事情。林舒已經對他產生了依賴性。也許是在自行車後麵的一個又一個晚上,也許是在飯桌上吃的一頓又一頓飯菜,林舒發現,宋文華這個人對她來說,變得特別。


    這次宋文華隻是小小的躲了一下,卻讓林舒藏在心裏麵最深的地方的委屈迸發出來。


    她怎麽越活越回去了。林舒回去的路上邊擦眼淚邊唾棄自己。從前她可是從來不在意這些情情愛愛的,現在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兒掉眼淚呢。她不能這樣,她可是活過一輩子的人,才不能這麽沉溺在情情愛愛上麵。


    林舒自己哭的爽,邊哭邊罵自己,卻沒注意到旁邊宋文華的眼神。


    最開始逛街,宋文華隻當林舒情緒不高,也沒怎麽說話,但是一看到林舒開始掉眼淚之後,整個人都慌了。


    今天他啥也沒幹啊,出來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怎麽這個時候就哭了呢,這人怎麽就被他弄哭了呢,到底是怎麽了啊!


    宋文華不停的回憶到底為什麽,原因沒找出來,倒是想起了當年自己的老首長在某次一塊吃飯的時候說的那句:“女人心,海底針啊!”


    從前他對沒啥感覺,今天倒是充分的感受了一把。


    等到上了車,林舒已經平複好了自己的心情,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裝木頭人。


    宋文華咳嗽幾聲,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趁著熱車的時間,清了清嗓子:“你.你怎麽了?怎麽無緣無故的哭了?今天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按照宋文華的腦子,他能想象到的原因,無非就是沒買到想要的東西。就想頭兩天宋遠沒買到想吃的大白兔,委屈的掉眼淚一樣。


    宋文華不問還好,一問,那些來到一個不確定的時代的慌張,自己莫名動心的委屈又滿滿的漫了上來。


    林舒委屈巴巴的開口問道:“你剛才為什麽躲我?”


    她這麽一問,宋文華更加的不自在了。


    林舒跌下來的時候,他伸手去扶,胸前的柔軟剛好撞上了他的手肘,他甚至能感知那裏的形狀,柔軟的觸感讓他當時就熱了起來,再加上林舒溫熱的呼吸噴到手上,宋文華深深的覺得,能堅持到把林舒扶正了,扶穩了再往後推,已經算是他自控力良好了。從前怎麽從來就沒注意到自己媳婦那麽勾人呢。但是這也難怪,宋文華想著,他從前幾年幾年的不回家,當然不會發現。


    收回飛散出去的思緒,宋文華摸了摸鼻子,正色道:“在外麵,人來人往的,要注意影響。”


    注意影響,注意影響你個頭!林舒更氣了,委屈的淚珠啪嗒啪嗒的掉。


    “你別哭了,那,那我往後不躲了行不行?”


    宋文華小聲勸到。聲音刻意放柔,小聲輕哄著。


    林舒白了他一眼,沒理他,卻還是止住了眼淚。宋文華鬆了口氣,打火開車。


    回去的時候,宋文華先去了隊裏,把車子還了,帶著林舒走回家。他的力氣很大,單手提起了她們這次買的所有東西,另一隻手卻去夠了林舒的手腕。


    林舒回頭看他,宋文華依舊一副嚴肅的樣子,見她疑惑的看過來,方才認真的開口:“拉著點,我怕你走丟。”


    怕她走丟?林舒雖不進這些訓練場地,但是每天上下班早把這周圍的一切的地方摸熟了。她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都不可能在這一畝三分地兒走丟。


    饒是心裏這麽腹誹,卻還是沒拉回來宋文華握著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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