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一天沒有月亮,星星也很暗淡,深山老林裏就算適應了一會兒也看不太清。


    甘甜躲到解手地方一塊巨石後,疑惑浮上了心頭——並沒有想象中的響動。難道是已經逃走了?但這說不通啊,真的逃走了,這夥人就應該驚動了,不應該這麽安靜。


    難道說對方真這麽勇,一把小刀就完成了雙殺?


    真是大佬…


    不不不…稍微平靜一些之後甘甜在安靜的環境中聽到了呼吸聲,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三個人的呼吸聲!


    她稍微冒了一點兒頭,偷窺起現場來。


    出乎意料的,黑暗中兩個人坐在地上,還有一個人是倒著的。從身形看,倒著的那個就是‘大佬’!


    這劇情不對啊!


    “你踩到枯葉了…別躲了…快過來幫我!”十一二歲的男孩子,聲音中滿是童稚氣,和語氣中濃濃的無可奈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現場的情況超出了甘甜的信息處理能力,她完全不能想到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但她選擇了相信‘同伴’,事實上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懷疑’的人。


    伸了伸脖子,幾乎沒怎麽猶豫就走了過去。


    走的近了才能看清,玉娘和小虎都坐在地上傻笑。這荒郊野嶺、夜無星月的,還挺瘮得慌,很難想象之前兩人還是人販子團夥中的一員,對他們這些人又是警告,又是看管的。


    這一幕雖然詭異又荒謬,但甘甜奇怪的事見的多了,對這類事都不敏感了,所以注意力很快放到了少年身上。


    點燃一個火折子,發現對方手臂拉了一個不小的口子,衣袖上全是暗色的血跡。好在看情況血已經緩緩止住,並不怎麽流了。


    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傷口。


    少年‘嘶’了一聲:“那女人把我撞閉了氣,一時沒緩過氣來…腳還崴了。”


    甘甜臉色嚴肅的點點頭,也沒問那兩人怎麽那樣了,隻是扶著少年站起身:“先別說了,咱們這就走,說不定什麽時候山洞裏的人就要發現了!”


    說話時甘甜又熄了火折子,輕輕拍了拍手。幾聲不大的響動,小毛驢輕巧地跑了過來:“你坐上去!”


    沒在不必要的地方客氣,少年立刻坐了上去。


    再沒停留,兩人一驢趕緊下山去了。


    因為擔心後麵的人追上來,兩人並沒有走大路。好在小毛驢是最好的‘領路人’,在陌生的山裏也能找到安全且路程相對近的路。


    等到天亮的時候,他們已經下山,且沒有被追上。等到下山,第一件事就是走上官道。這裏離鎮江已經很近了,又不是什麽窮鄉僻壤,官道上不存在半天都見不到人。相比起一直提心吊膽和那夥人玩躲貓貓,還不如光明正大地走大路!


    一來,他們不好在官道上動手。二來,還帶著拐來的人呢,他們敢走官道嗎?


    到了這裏,甘甜才算是鬆了口氣。問騎驢的少年:“昨晚怎麽回事兒呢?”


    少年挑了挑眉,一臉見了鬼:“你不知道?這把刀不是你的嗎?”


    說話時候他把那把之前拿走的小刀還給了甘甜,甘甜將小刀歸鞘依舊掛在腰間。搖了搖頭:“是我的沒錯,但收到這把小刀不過是這夥人劫走我前一天的事…一位此前未見過麵的長輩所贈,也不知這刀有什麽特別的。”


    “那你怎麽說其他人不會發現這刀?”少年之前還有各種猜測,經過昨晚的事之後他再也不認為甘甜那句話是隨口說說了——她應該知道這把刀非同一般。


    甘甜一臉‘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的表情:“這個嘛…我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我還以為那夥人會拿走這把刀。後來他們沒動這刀,我就知道他們應該是沒發現了。”


    “難道是什麽神物,普通人看不見?”


    甘甜注意到他用了‘普通人’這個字眼,更加確認對方也是修仙預備役了。但她沒有特別去說這個事,而是指出:“不是‘看不見’,是忽略了。”


    “這又有什麽分別?”少年皺了皺眉,然後很快又鬆開了。不像是剛剛經曆了那些事的樣子,除開整個人狼狽的很,從神態來看居然頗為自如。


    “有什麽分別?讓我想想…”甘甜想了一會兒,忽然指著道邊田野正在給稻草打捆的農人道:“咱們下山以來見到幾個農夫了?”


    這會兒時間還早,給稻草打捆也不是什麽著急的農活兒,一路來打捆的農夫應該不多。


    少年遲疑了一會兒:“…五…不,六?”


    “不知道。”甘甜語氣有點兒歡快:“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很多發生在眼前的事,出現在眼前的人,也不總是能夠注意到的,更多時候並不在意,忘記的也很快。”


    “那把刀就是那樣?”這個時候少年也明白過來了,但新的問題來了:“怎麽會那樣?”


    甘甜摸了摸腰間的小刀,笑了起來:“我怎麽知道!不過送這把小刀的長輩不是一般人,送的東西也該是神物才對。而神物麽…你聽說過‘寶物自晦’麽?”


    “姑娘說說看。”


    “凡是寶物,總不希望被平庸無能之人得到…若是不該得寶的人得了寶物,也如同小兒持金過鬧市,是禍不是福。所以這些神物普通人常常會忽略,明明擺在眼前了,也看到了,就是會忽略過去。”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想起之前看到的場麵,她始終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少年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也沒有隱瞞什麽,說出了昨晚的事。


    一開始他信心十足,覺得對付一個並不強壯的看守他一個人足夠了。他從小受武技訓練,武技師傅也是稱讚過他的。而對方好像隻是個鄉間少年,根本沒正統學過武技,不過是靠蠻力揮動一把伐竹砍刀而已。


    但真的對上了才知道他想的簡單了,是野路子足夠出其不意,還是武技師傅們哄他了?總之,對上看守他的人,他幾乎隻能躲閃了——對方隻有一把伐竹刀,但又快又重,遠不是他能夠抵擋的。


    開始還格擋了幾次,後麵就隻能狼狽招架,手臂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來的。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隻是胡亂揮出,並不抱什麽希望的小刀卻像是劈中了什麽。就這樣,看守他的人一下坐到了地上,一臉癡傻。


    還沒等他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另一個看守的人也找出來了。又是一番打鬥——這個女人不會刀劍,但力氣好大!也不是他能敵的。最後就像之前的翻版,小刀劈中了什麽,那個女人也一樣滿臉癡傻起來。


    “這樣啊…”甘甜又拔出刀,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看到刀刃底部刻著歪歪扭扭的‘靈慧’兩個字。覺得抓住了什麽,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來這是怎麽回事。隻能暫時放下:“先不說這個了,有機會我再問問人…現在要緊的是報官!”


    說到這裏,看到前麵有個茶攤正在支攤子,甘甜趕緊跑過去,買了兩碗茶,兩個大饅頭。


    賣茶的老爺爺看到少年手臂上的傷,不知他們這是怎麽回事。甘甜隻能解釋:“我與兄長遇到歹人了,這才逃出來,正要去報官呢!”


    甘甜將茶水和饅頭分給少年…幸虧她的錢沒被搜走,相比之下對方就一文沒有了。


    這種茶攤能有什麽好茶,不過這裏也是江南地方了,本地就有出產茶葉。就算不是名茶,卻也有些風味。再加上剛剛經曆過那些事,也沒心思計較這些,平常錦衣玉食的少年沒覺得這茶、這饅頭哪裏不好。


    重新上路之後猶豫了一下:“在下欠姑娘一個人情,日後定當報答!”


    甘甜隻是笑了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推辭。她並不覺得對方有欠自己人情,他們一起落難,互相幫助著脫困,這有什麽可說的呢。


    “姑娘騎驢休息會兒吧。”少年想要下來,他覺得自己崴了的腳感覺好多了。而甘甜走了半晚上的路,還是下山小路,這對於一個小女孩兒來說肯定也是累的。


    然而甘甜卻是步履輕快,體力充足的樣子。頭也不回道:“不用不用,我體力好得很!我在家的時候常常爬山泅水,這算什麽呢!”


    本來還有些局促的少年看著前麵牽驢少女輕快的背影,也漸漸放鬆了下來。想了想,說道:“在下姓王,家中行三,金陵人氏,姑娘稱呼我王三郎便是。”


    甘甜是個樂天派,主要是心裏一直知道自己有退路,所以剛剛經曆過那些事也沒放在心上。回過身倒退著走,快活道:“我姓甘,是家中的獨養女兒,你隨便稱呼就是了!”


    說完又兩邊看看:“剛剛老爺爺說了,沿著官道走不到中午就能到鎮江了,到時候先去官府,再找家醫館給你包紮…對了,有官府管這事兒,一定會有人送你們回家的。”


    “甘姑娘不回家嗎?”王三郎順著甘甜的話說,目光投在甘甜身上,心中有些猜測。


    “不回!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哪能這樣回去!”甘甜想了想,又笑了起來,她特別容易笑。相當快樂:“至少要再玩會兒…我打算去一趟繭鎮,之前那夥人說的地方,我覺得那裏有事發生。”


    第12章


    “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甘甜依舊乘著小毛驢哼歌。


    不過這次他多了一個同行的夥伴。


    王三郎和甘甜在鎮江報了案,那夥人販子便很快落網。之所以這樣順利,一方麵是報案及時,那夥人還沒跑遠。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個世界沒那麽簡單,追查一些犯人可以借用神仙法術的力量。


    這夥人販子尚在鎮江周圍,可不容易走脫。


    這次他們拐來的少年少女大多是在金陵城隍廟會上趁亂擄來的,隻有一個家不在金陵——他是隨父母來金陵走親戚的!不過這也不要緊,一起送到金陵也可以。


    不過在鎮江官府衙門空出手做這件事之前,甘甜就已經悄悄離開了,王三郎選擇和她一起走。


    王三郎當時被那夥人搜身了,這次這些人落網,屬於他的東西自然也還回來了。本來就不多的錢被鎮江小吏給落手上了(對外的解釋是賊人給花掉了),不過好歹其他東西還回來了。


    類似荷包墜子、項圈之類的東西,他把最顯眼的金項圈給當了,換了一些路費。買了毛驢和其他的東西,這就跟著甘甜上路了。


    “真沒想到你會和我走這一趟呢!”甘甜不唱歌了,皺了皺鼻子。她總算體會到有個旅伴的好處了!至少能說說話啊。


    王三郎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些翩翩公子的樣子了,嘴角噙著笑意:“與甘姑娘一樣,在下也難得出門一趟,既然傳信家中一切安好了,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處處走走看看。在下又沒個一定要去的地方,與甘姑娘同路也好。”


    雖然聽起來有點兒隨便,但這確實是主要原因。


    另外,王三郎本來對繭鎮有什麽事是不在意的,那個時候就想著脫困了,這種細枝末節並不在考慮當中。之後脫困,甘甜再提起這件事,他也不免有些好奇…


    他們在鎮江打聽過了,繭鎮就是鎮江下轄的一個鎮子。至於浣紗河,這是震澤一條頗為重要的支流流經繭鎮時的名稱——很多河流都是這樣,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


    “這繭鎮挺熱鬧的,真看不出有什麽事。”甘甜四處張望著,他們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繭鎮。而繭鎮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江南水鄉,鎮子裏水網密布,水道比街道還多,到處用石橋相連。


    橋下有鴨子遊來遊去,嘎嘎叫著。


    “這兒有些排外。”王三郎掃了一眼周圍,注意到不少人將目光放在他們身上,特別是甘甜身上。又搖搖頭:“甘姑娘你小心些,就算是想查查此處有什麽事,也別以身犯險。”


    “嗯呢。”甘甜完全同意這個,她可不是作死的那種類型!


    “我覺得應該找個本地人打聽——”甘甜剛提出自己的建議就被打斷了。


    “送新娘子嘍!”“送新娘子嘍!”不斷有人在街上大喊,然後遠遠傳來送嫁時那種喜慶的樂聲、鞭炮聲。


    “有人成親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夥人販子特別提到了‘河神娶親’,這個時候聽到送新娘都會覺得不太對勁。


    “新磨銅鏡亮堂堂,照得新娘花一朵;瓜子臉來柳葉眉…”


    一群孩子先跑了出來,拍著手唱童謠。


    說話功夫送嫁的隊伍也出來了,和普通送親的沒什麽不同,一些人吹吹打打,隊伍中間是喜慶花轎,後麵則是有抬嫁妝的人。非要說哪裏特殊,大概就是嫁妝忒多了,可以說是十裏紅妝。


    十裏紅妝是嫁女兒的最高規格,不是不能夠,但出現在這麽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子裏,還是顯得太過紮眼了。


    不過甘甜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所以她沒看出這一樣不對勁。反而是身為男子的王三郎提醒她:“這嫁妝太厚了,就算是金陵一等人家嫁女兒也少見這樣嫁妝。這種小地方,哪怕是本地首富也難這樣嫁女。”


    雖說是難,卻每說不可能。


    但看著也不像,花轎旁跟著走的媒婆分明在大聲宣揚:“毛家姑娘出嫁啦!”


    “這毛家難不成是本地首富?”留了個心眼兒,甘甜找的是路邊半大孩子打聽。


    半大孩子沒那麽多心眼兒,甘甜問了就答:“毛家是小河街毛銀匠家!她家姑娘生的好,求親的人快把他家門檻踏破了!”


    一個銀匠家的女兒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嫁妝!事出反常即有妖,甘甜與王三郎連忙跟著送親隊伍走。好在鎮子上不少看熱鬧的人都跟著去了,倒不顯得如何紮眼。


    送親隊伍往鎮子外走,越走越遠,直到一坐落於浣紗河邊的大宅,這才停了下來。


    這座大宅也是高門大戶的,看不清裏麵是何情形。直到大宅正門打開,送親隊伍才進去,而後麵跟著看熱鬧的人竟然也沒人攔。


    不過有些人站在門外就不進去了,而有進去的那些人則是先給了賀禮和禮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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