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禎在這件事上最大的問題是,他在仙府之中動手了!


    在別的地方動手,做好收尾工作,想追究也難!但在仙府,這個年輕修仙者密度無比之大的地方,那就是碰了修仙界的禁.區了!這一方麵是因為仙府對修仙界意義確實重大,意味著未來的有生力量。


    另一方麵‘仙府為重’也算是修仙界的一個政治正確了,類似現代社會對未成年的保護。一般的刑事案件隻要涉及到小孩子,其輿論影響力、對司法的壓力都會立刻上升一個等級!


    這種‘政治正確’並不是一朝一夕才有的,而是很多因素影響而成。


    一想到這件事之後的種種麻煩,陸開司都有一種太陽穴在隱隱跳動的感覺。


    “米師弟,咱們還要在這兒呆多久?”陸開司心裏可沒底了…剛剛搞到這隻目標中的兔子精之後,米禎立刻借用了天字號房做了一些更重要的查驗,確定所想之後立刻離開了仙府,根本不帶停頓的。


    大概他也很清楚強奪的首尾沒了結清楚,說不得苦主就要找上門來了——如果那位甘甜小師妹不在意這隻精怪,或許不會多急切要解決此事。可要是在乎呢?人家也不是一般的仙府小弟子,急事急辦也是有門路的!


    以防意外,米禎直接離開了仙府。


    在他想來,就算甘甜在意這隻精怪,或者在意自己被踩的臉麵,也有個限度。不可能大小姐脾氣上來不管不顧地,就發動很大的力量追蹤他。


    他這麽想倒也符合常理,畢竟在很多人眼中,精怪和玩器差不多,因為其價值或許有些在意,但這種在意必然是有限度的。


    打個比方來說,學校裏的學生會因為高年級的學生收保護費打劫了自己而告老師,卻不會在得知高年級學生已經翻牆出學校,不知哪裏上網去了時硬要立刻追蹤,搞得跟通緝殺人犯一樣。


    高年級的學生也總要回學校的,不回學校也可以聯係家長抓人,隻不過要等等而已。


    現在同樣也是要等等——而米禎需要的也就是時間,他並不在意事後要如何道歉,左右不過是一隻精怪,難道堂堂江君還能因為女兒心裏不痛快對他小題大做?至於因此斷了江君夫妻以及他們周邊的一些路子,這也不重要,修仙界大的很,總有地方去的。


    “不用多久。”米禎忙著手頭的事,對陸開司的問話隻是簡單敷衍了一句。


    在離開清虛天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實證所…要說搞實證,規模最大、最出名的自然是昆侖和蓬萊了,但除了這兩處還有一些小的實證所。有的是私人的,有的是靠修仙界養著的……


    這處實證所在青州,離蓬萊頗近,現在的主人本來就是蓬萊的上仙。


    以前米禎在仙府修行時在此打雜過,後來還在這裏呆過幾年。隻是意識到了這裏學不到什麽東西,同時也沒什麽晉升空間,這才轉而去了清虛天實證司…雖然同樣學不到什麽東西,但好歹攢下這個資曆之後有些用處。


    憑著以前的關係,借用這裏的一些東西,暫時呆些時日並不是問題。


    而米禎就是要趁這段時間好好研究這隻精怪,得到一些關鍵的東西!


    取血之類的已經滿足不了現在的米禎了,之前他已經接觸過白玉的血液和毛發了,隻是依靠血液和毛發的話是有極限的——如果不是‘實驗素材’太過珍貴,隻此一隻,他肯定要細細解剖這隻精怪,將它每一條經絡都研究透徹!


    現在沒辦法,隻能束手束腳地做事。


    解剖還是要解剖的,隻是不能剖的那麽細,至少得維持住兔子精的體外循環…仙家手段之下,這種操作死不了人,自然也死不了兔子。


    所以在陸開司眼裏,米禎就像個屠夫一樣折騰這隻兔子…說不上多血腥,一來那就是隻兔子而已,就算是精怪,外型上還是差不多的。二來,米禎在這方麵還算有些經驗,切開皮毛、肉膜之類的時候很少傷到血管,所以流血並不很多。


    但就是這種不怎麽流血,然後就見到內髒的反常場景,讓陸開司忽然有點兒惡心。


    陸開司忍不住道:“…這精怪應該和孩子差不多吧?”


    “一般的精怪和三四歲小孩子差不多,但這隻格外聰明些,畢竟各處都更像人…具體多聰明我也說不準。”這裏的更像人並非是外形上的,而是更內裏的東西,比如說行氣的經脈什麽的。


    “既然如此,它該知道自己被你切開了…要不要用些藥?”這隻兔子眼睛眨都不眨,被那雙具有人類情感的眼睛掃到,陸開司覺得有些不舒服。


    米禎卻比陸開司要幹脆許多,淡淡道:“用藥?說不定不利於要做的事…放心,不會死的。”


    確實不會死,因為這隻兔子本質上和修仙者差不多,在施展了相應的手段之後,這點兒事還是能經受住的。


    說話間,米禎已經看到兔子的五髒六腑了…他想取下心髒仔細看看,隻可惜心髒不能取,一旦取下就必死無疑,即使是仙家手段也不管用!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摘下其他髒腑把看,差不多的了再放回去。


    這裏的放回去自然不是簡單地放回去,仙家手段之下這類‘手術’可以做到影響有限。


    白玉被法術控製住了,雖然正經受著極大的痛苦,依舊沒法動彈一下——米禎根本不在意它,也不覺得這隻精怪弄明白了沒現在的情況,他隻想做好自己打算的事。


    陸開司隻能挪開眼睛不去注意白玉,此時對麵的牆上留下了模模糊糊的陰影,大概是夕陽的餘暉找到了牆對麵的窗子上,窗下的一切就投射到了牆上…忽然,影子裏的兔子動了一下後腿。


    要知道這隻精怪可是被法術控製住的,絕沒有可能動彈!陸開司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但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他還是轉頭問米禎:“你剛剛看到了嗎?那小精怪動彈了一下?”


    米禎頭也不抬,語氣不是很好:“我已施了咒,再者說了,這小妖怪動沒動我會不知?”


    現在他手上擺弄的就是這隻精怪,自然覺得沒有比他更清楚動沒動的了。


    米禎很不喜歡陸開司這個時候還要說些無用的話,他不指望陸開司能幫上什麽忙,但也希望陸開司至少做到不影響他做事。


    陸開司也感覺到了米禎的不耐煩,大概是覺得他說的無法反駁,這下眼睛更不知道往哪裏放了。隻能投到窗外,看著夕陽西下,巨大的、紅色的太陽一點一點沉到地平線以下。


    這種用於實證的房間都很重視夜間的照明,所以在光線逐漸昏暗時,房間裏的燈台就開始亮了起來——房間裏的牆壁塗抹了一種特殊的蚌殼粉末,又畫上了特定的字符,隨著夜幕降臨就會發光。


    因為光是從四麵八方來的,效果類似於手術室裏的無影燈,照明是再好不過了!


    黑夜降臨,陸開司盯著天上的星子漸漸從白痕一樣變得明亮又閃爍,同時發覺到今天的星星好像特別稀少——很快他就知道了,原來是月亮太明亮了!


    月亮明亮的夜晚,星星就會很少,所謂‘月明星稀’就是如此了。修仙者對星空的觀察比凡人要深的多,所以知道並非星星本身發生了什麽變化,而是月亮太明亮了,暗淡一些的星星就會看不見。


    就像白天時星星也沒消失,但在太陽的光芒下什麽都看不見了。


    這一晚的月亮明亮地都有些異常了,但陸開司遲鈍的意識並沒有覺察到問題——或許是明亮的過分了一些,但這樣的日子一年到頭總有那麽幾次,也說不出什麽規律緣故,他早就不拿這當回事了。


    “有些餓了,我弄些吃的來,你要嗎?”陸開司隨口問了米禎一句,也不出所料的,米禎不想浪費一點兒時間,幹脆利落地拒絕了…這會兒最重要的事不是吃飯!若真的肚子餓了,可以服用辟穀丹之類的仙藥。


    辟穀丹確實好用,是上古時的巫師為了辟穀弄出來的,那時的巫師探索各種成仙之法,辟穀也是他們認為有用的法子之一。隻是後來發現真正的辟穀是要餓死人的,成不了仙,這才弄出了辟穀丹。


    吃這個就佷長時間不用吃飯了,也不會餓死人。


    當然,後來者也逐漸發現辟穀是條死路,這條路子除了折騰自己並沒有什麽別的用處——這個時候辟穀丹就純粹成了‘代餐粉’一類的東西。


    不過和代餐粉並非主流一樣,在修仙界也不會誰沒事不好好吃飯,整天吃辟穀丹…是美食不夠多嗎?修仙者生活足夠優越,說起來大多數都比較好享受呢!


    陸開司不當回事,這就要去覓食…這邊雖然遠離人群,位於山中,但想要吃點兒什麽還是很容易的——廚房夜裏也升著火,有幾名手藝很好的凡人廚師守著,各種新鮮食材也很多。


    估計是搞研究的都經常熬夜,晚上和白天的飲食也差不多,廚房很是周到。


    陸開司並非這個實證所的人,但對於廚房的廚師來說,他們都是仙人,是如何恭敬都不為過的。所以陸開司要吃要喝他們都盡量滿足,陸開司是在吃飽喝足之後才打道回府的。


    然而才靠近米禎所在的房間,尚未近前時他忽然發現了某些異常——他的直覺是相對遲鈍的,這個時候少有地發出了警告。


    危險!非常危險!!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他向後暴退數丈!也正是這個時候天上的月亮在漸漸消失…字麵意義上的消失。不是因為雲彩遮住,也不是因為霧霾之類的原因暗淡,就是在‘消失’!


    陸開司的反應很正確,但還是太晚了,一股強烈的寒氣向外發散,凡是經過的都凍結為冰霜。陸開司是修仙者,本不該受寒熱影響,但在這股寒氣發散到他腳下時,他也立刻被凍住了。


    至於中心處的房間,大概是因為‘太冷了’,在陸開司還有一些恍惚的神智時,塌掉了——就像是冰塊碰撞一樣,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陸開司看到了一個皮膚好像琉璃一樣半透明的青年,模模糊糊中寒氣就是從這個青年身上散發出來的…另外還有米禎,他也凍得僵硬,陸開司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死,隻看到他反常地飄在半空中。


    琉璃青年微微半閉著眼睛,一眼看過去竟有真人的內蘊!


    真人是修行中的一種說法,指的是修行者返樸歸真,達到大道或者接近大道了。


    陸開司覺得這個青年有些眼熟,但他的神智越來越恍惚,實在想不起來這是一張哪裏見過的臉——最後還能睜眼視物的一瞬間,他看到了七色光彩在眼前,好像一個美麗的夢境。


    “這是…”葛樸子感受到了極致的清寒,簡直不可接近前方。但在給自己和身邊的女弟子施了法咒、用了丹藥之後,他還是小心地靠了過去…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實證所完蛋了。


    他是循著米禎和陸開司的蹤跡來的,一起的還有甘甜。剛剛確定人在這個小實證所,這邊卻是崩塌在了眼前。


    這種極致的‘冷’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若是有準備還好,可要是沒準備,那可是夠嗆——眼前的實證所,除了一些特殊房間因為用了額外法陣得以存留,其他的都被毀掉了!


    “仙師…這是…”甘甜驚訝於眼前發生的事,就算有所準備,得到了葛樸子仙師的保護,她依舊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一陣又一陣的清寒,忍不住雙手抱胸,跺了跺腳。


    然後一抬頭的功夫,看到麵前兩個人,一個浮在半空中,正是白天強奪走白玉的家夥!另一個卻是不認識的青年,月光下皮膚有些透明,仔細看看,甘甜隻覺得莫名麵善——如果此時她麵前放著一麵鏡子的話她就能明白這是為什麽了。


    那個青年和她在長相上卻是有六七分相似的,一看就讓人懷疑是否有血緣關係。


    葛樸子皺了皺眉有:“你先後退。”


    話音剛落,浮在半空中的那個家夥忽然崩碎了開來,每一片都是細碎的冰雪,在已然暗淡的夜色裏折射出七彩的光。


    甘甜漸漸睜大了眼睛…一開始她沒有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麽,但很快她就知道了…這意味著那個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被崩碎不止千萬片,就算是仙家手段神奇,這樣也是沒救了!


    雖然生活在經常發生各種意外和神奇事件的修仙界,但這卻是甘甜第一次見到有人死在自己麵前。並不血腥,甚至這個場景有些夢幻過頭了,隻是不能深想,隻要想到這個場景意味著什麽,甘甜就有些生理性不適。


    總之就是細思極恐。


    甘甜轉頭看向那個覺得麵善的青年,心情很緊張——這就是剛剛殺人的人?所以現在是要做什麽?


    看起來很強的樣子,什麽來曆?會發生修仙者的戰鬥嗎?如果和葛樸子仙師打起來會是什麽結果?…短短一刹那,無數個念頭在甘甜的腦子裏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然而出乎意料的,皮膚在夜色中半透明的青年並沒有出手攻擊誰,而是慢慢靠近甘甜和葛樸子方向。這引得葛樸子眉頭緊皺,雙指並攏向身前一劃:“你是何人?再不可近前了!”


    在葛樸子仙師虛虛劃過的身前,有一道金色光芒若隱若現,青年才靠近就不能再近前半步。


    對方並沒有要強行突破這道線的意思,事實上葛樸子覺得這個表現很奇怪——他劃這道線的目的並非禁止青年靠近,這是做不到的!他能感受到青年那渾厚純粹的太陰之力,青年哪怕強行破開都花不了多少時間!


    他劃這道線隻是為了拖延時間做接下來的事而已。


    青年隻是緩緩睜開半閉著的眼睛,向甘甜伸出了手,神色之中說不出的絲絲縷縷的憂傷。


    “姐姐。”聲音很輕,像是嗬出來的一口氣似的。


    看到他的眼睛的一瞬間,甘甜脫口而出:“白玉!?”


    其他地方都看不出,唯獨那雙眼睛,真的是白玉的眼睛!即使現在也是紅的。


    葛樸子的驚訝更甚,之前他就聽甘甜說過有給精怪取名字,‘白玉’這個名字在他耳邊剛剛才被提過,正是那兔子精!


    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


    精怪有化成人形的情況,但所謂的化成人形不止罕見,還在於並非精怪自發…精怪的化為人形大多數時候是一種幻術,而並非真的化為人形。另外,精怪也沒有頭腦可以理解這一幻術,所以精怪能夠順利化人,完全是人為的!


    有修仙者輔助呢!


    說不定精怪自身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麽。


    而現在眼前的青年,葛樸子怎麽也不會看錯,這絕對不是什麽幻術,而是確確實實的存在。


    眼前的青年在葛樸子疑惑的時候開始發生驚人的變化,先是半透明的、微微發光的皮膚變得暗淡,然後整個人團成一團,在一陣白光之後,再次出現就是一隻兔子了——此時天空之中圓月大盛!


    甘甜要去抱自己的小白兔,但葛樸子攔住了她…眼前還不知道是敵是友呢!


    白玉留在原地,就這樣看著甘甜,耳朵動了動,嘴巴動了動,似乎極猶豫的樣子。


    它向甘甜靠近了點兒,但才靠近了這麽點兒,還沒等葛樸子做什麽,它又自己後退了。然後就是蹦跳了幾下,最終消失在叢林之中——不知道是不是甘甜的錯覺,她分明看到白玉又回頭看了一眼,月光灑下,旁邊的石壁上是一個青年男子的剪影。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3023:59:25~2020-07-0203:57: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道是天涼好個秋10瓶;鳳凰花又開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7章


    初秋,陽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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