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旭和池淵便麵麵相覷著,偷偷抿著嘴,互相點著頭,領會了其中的意思。


    午膳時分到了,陸千辰掙紮著半躺著靠著床頭,虛弱道:“冷旭,我今日不想吃府裏的飯菜了。你出去給我買些來。”


    冷旭欣然應聲道:“好的,大人。”


    陸千辰卻又叫住了他:“你知道去哪裏買嗎?”


    冷旭回道:“大人,都城裏大酒樓甚多,我到近一些的給您買,這樣您還能早些吃到。您這受了傷,我多給您買補養的菜。”


    說著,冷旭又轉身要走。


    陸千辰卻又再次叫住了他:“冷旭,那個……那個……我想吃……”


    冷旭忙問道:“大人,您有特別想吃的菜您盡管說,我一定給您買回來。”


    陸千辰頓了頓,便道:“你還是去美食院給我買吧。”


    冷旭有些詫異:“是顏若錦開的那家美食院?”


    池淵聞聽到此,也停住了手裏正倒著的茶,都齊刷刷地看向了陸千辰。


    陸千辰又頓了頓,便道:“嗯,就是顏若錦開的那家美食院。”


    聽到陸千辰肯定的回答冷旭和池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同時憋不住笑出來。


    陸千辰忙嗔道:“你們倆越來越放肆了。冷旭,你還不趕緊買去?到那之後,就多買些補養的菜。我吃過,都特別好吃。”


    冷旭欣然答應著就疾步出了陸府趕往了顏若錦的美食院。


    等到冷旭到了美食院的時候,正是美食院忙著午飯之時。美食院裏已經坐滿了客官。


    小二見到冷旭,認出了他,忙問道:“這不是冷侍衛嗎?您來這裏是要做什麽?”


    冷旭道:“我家大人想吃你們美食院裏的菜。所以,我來打包一些給我家大人帶回去吃。”


    小二卻道:“那我去問問老板娘去。”


    說完,小二就小跑著到後廚去了。


    冷旭心想:就打包個菜還要去後廚請示老板娘?也太嚴格了吧?他們美食院不是經常給其他客官打包飯菜嗎?怎麽到了他這,還要特地去請示一下顏若錦了?


    一會兒工夫,就見顏若錦從後廚到了大堂門口處,冷冷地對冷旭道:“冷侍衛,你家大人的生意我們美食院不做。你回去吧。”


    冷旭聞聽急了:“老板娘,你為何如此?我給錢的,又不是不給你們錢。我家大人受傷了,就想吃你們美食院補養的菜。他說很好吃的,想要我打包幾個補養的菜回去吃呢。”


    顏若錦輕輕一聲冷哼:“他受傷?切。冷侍衛,今日甭管你怎麽說,就算你說破嘴皮,我也不做你們家大人的生意的。你還是去別地去看看吧。都城裏大酒樓甚多,總有一家適合你們家大人。”


    冷旭更急了:“老板娘,你就通融一下行嗎?我家大人本來武功高強,宣國能傷到我家大人的人沒有吧。我家大人他可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他現在就想吃你們美食院裏的補養的菜,你就打包幾個補養的菜讓我帶回去吧。”


    顏若錦卻堅持道:“他為了救我?嗬嗬。他騙我騙得好苦呢。還救我呢,笑話。他那個傷定然是假的。說什麽,我都不會再信的。不好意思。不做你們家大人的生意。你怎麽說都沒有用。趕緊回吧。再不走,我就要找小二們一起趕你走了。”


    冷旭見顏若錦態度堅決,無任何回旋的餘地,便長歎一聲,無奈地轉身離開了。


    不過冷旭怕耽誤陸千辰補養身子,他還是從別的大酒樓裏買了幾個補養的菜打包回了陸府。


    等到冷旭提著食盒進到屋裏來,陸千辰虛弱的臉上現出欣然的表情道:“冷旭,買到了嗎?是從美食院裏買的吧。”


    冷旭自知瞞不過,便直接如實回道:“大人,這些菜不是從美食院裏買的,是從別的大酒樓買的。因為顏若錦她說不做你的生意。給多少錢都不行。說破嘴也不行。”


    陸千辰聞聽,心下一急,猛地坐起來,又將左肩膀的傷口抻裂開了,新鮮的血又滲了出來,透了白色的裏襯衣裳。


    冷旭和池淵一個箭步奔過去,忙拿著止血藥粉給陸千辰撒在肩膀處止血。


    冷旭心疼道:“大人,你又何必非要吃顏若錦那美食院裏的飯菜呢。其他大酒樓的菜也一樣的,隻要能趕緊給你補養身子就行。你不僅僅是受傷,還中了毒,太虛弱了。”


    池淵也輕輕一歎:“大人,反正冷旭都買回來了,你就將就著先吃一些補養的菜。先補養上身子再說。”


    誰知陸千辰用手猛錘了下床邊,氣道:“顏若錦!你……你好狠!連菜都不賣給我?!我還就不信了呢。冷旭池淵,給我更衣,我要親自去美食院去。”


    冷旭與池淵忙勸道:“大人,大人,使不得啊。您這傷口剛又抻開了,剛撒上止血的藥粉呢。您此時不適宜再走動了。您先好好躺著休養吧。”


    可陸千辰卻執意要去:“到底你們是大人,還是我是大人?你們倆造反?還不趕緊的,給我更衣!”


    冷旭和池淵沒有辦法,隻好給陸千辰重新仔細地包紮好了傷口,又給陸千辰更換了新的衣裳。


    就這樣,陸千辰梳洗了便很快到了美食院門口。


    小二一見是陸千辰,便急忙急速跑向後廚告知了老板娘顏若錦:“老板娘,不好了,那個……那個陸大人又……又來了!”


    顏若錦聞聽,心想:陸千辰又來做什麽?搞什麽名堂?


    顏若錦安撫著小二,讓小二不要驚慌,她解下圍裙來,便款款走到了大堂門口處。


    見陸千辰正負手而立,站在美食院門口繃著臉呢,便嫣然一笑道:“陸大人,您今日身著便服前來又是所為何事?本美食院向來奉公守法,難不成陸大人又來微服私訪?”


    陸千辰走近了顏若錦,挑著劍眉,眨著長長的墨睫,徑直盯著顏若錦的雙眸,聲音很輕,卻是透著嚴冷,道:“顏若錦,你別裝傻。我今日前來是想要落實一件事。聽我貼身侍衛所說,你堅決不做本大人的生意,堅決不賣給本大人飯菜。可有此事?”


    顏若錦聞聽絲毫不退縮,緩緩抬眸,迎著陸千辰的銳利的眸光,一字一句鄭重道:“回陸大人的話,確有此事。陸大人應該早就知曉本美食院向來不做陸大人的生意,不是嗎?上次本美食院為了不做陸大人的生意,就地打烊,特地讓客官們提前退場,還給他們全都免了單,並每桌贈送了十兩的贈券。陸大人沒忘吧。”


    陸千辰當然沒忘。上次他就想著在美食院用膳,可顏若錦為了不做他的生意,還狠狠擺了他一道。寧肯就地打烊虧本免單贈券也堅決不做他的生意。當時,他就要被氣炸了。好幾天都沒有緩過來呢。印象太過深刻,侮辱性極強,陸千辰終身難忘。


    回憶此事讓陸千辰的臉上更增添了忿忿。


    他再次逼近了顏若錦,離著顏若錦的臉龐隻有一掌之隔,依然緊盯著顏若錦,道:“本大人左肩膀受傷了,傷口挺深的,就想吃你之前在你家時給我帶的補養的飯菜。”


    顏若錦聞聽心裏不禁輕輕冷哼了一聲,心想:我信你個大頭鬼!


    顏若錦一抬腳,剛要說什麽,卻不小心踩滑了腳,本能地用手抓著陸千辰的左肩處。因為陸千辰緊挨著她很近很近。


    隨即,顏若錦在小二的攙扶下又重新站好了。


    而陸千辰就覺得他那剛撒好藥粉的傷口被顏若錦這一抓再次崩裂了,鑽心的疼痛再次襲來。


    陸千辰不禁叫出了聲音來:“呃呀……嘶哈……”


    之後,陸千辰便作痛苦狀的用手撫著左肩頭受傷之處。


    顏若錦卻嫣然淡淡道:“陸大人,您的戲太足了。如此到位。我顏若錦真是自愧不如。但我顏若錦絕對不會再讓你騙到。陸大人請回吧。要不然,本美食院寧肯像上次一樣打烊虧本贈券也絕對不會做陸大人的生意的。”


    陸千辰聞聽顏若錦如此堅決,心裏的痛比左肩膀的傷痛更甚了。


    表麵看似這僅僅隻是一頓飯菜的買賣問題,但實際上卻表達了顏若錦對陸千辰的極端討厭。


    陸千辰心痛的正是這一點。


    此時,好巧不巧地天忽然下起了大雨,站在美食院門口的陸千辰被淋了個正著。


    冷旭焦急道:“大人,我們先回府吧。您的傷還未好,淋濕了身子會加重的。”


    池淵也急切道:“大人,你這樣淋著雨會染了惡寒的。更會加重傷情。”


    傾盆大雨徑直從頭澆到陸千辰的身上。瞬間他的全身自上而下都濕透了。


    陸千辰用手撫著左肩膀的傷口處,心痛地看了看站在美食院內裏堂口處的顏若錦,便有些木然地緩緩轉過身子往回走著。


    此刻冷旭緊急弄來一輛馬車停在陸千辰的身旁,請陸千辰趕緊上馬車。


    池淵則弄來一把雨傘急忙撐在陸千辰的頭頂上。


    但陸千辰卻一把打掉了雨傘,也並沒有上馬車,而是依然自顧自地淋著雨徑直繼續木然地一步一步往陸府走著。


    那一步一步,像是灌了鉛,越來越沉重……


    碩大的雨滴接踵而至傾斜而下,陸千辰長長的墨睫上都掛著雨水,眸光中閃射出的皆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痛……


    難道,曾經失去的永遠真的就失去了嗎?難道曾經錯過的真的找不回來了嗎?難道曾經一步錯真的就會一直錯下去嗎?如今他真的後悔了,這世間真的沒有後悔藥嗎?他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嗎?一切真的不能再重來嗎?


    冷旭和池淵心疼地歎息著跟在陸千辰的旁邊。


    他們倆跟著陸千辰這麽久,從未見到過陸千辰如此神情哀傷,痛心不已。


    顏若錦身旁的小二悄聲道:“老板娘,這麽大的雨,陸大人為何拒絕侍衛給他打傘,也拒絕上馬車?他瞧著好似臉色真的不太好。”


    顏若錦則冷笑道:“你呀,可別被他騙了。陸千辰這個人,我可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這個人給他搭個戲台,他能紅遍宣國,他的戲向來不著痕跡,就是個戲精。”


    小二又悄聲問道:“老板娘,您這是被他騙慘過?”


    顏若錦望著陸千辰的背影,冷哼道:“可不是。我可是領教他高超的騙人之術。”


    小二又嘿嘿笑道:“老板娘,都城裏都傳聞陸大人是您的前夫,是真的嗎?”


    顏若錦並不吃驚,她心裏有數,這事早晚傳遍宣國。倒不是因為她顏若錦,她隻不過是個美食院的老板娘而已,而是因為陸千辰這個人是皇上的心腹,當朝權臣,芸芸眾生茶餘飯後總要談論些什麽以作消遣。當然是陸千辰這樣重量級人物的八卦才會讓眾人更感興趣,也就會傳得更廣。


    顏若錦淡淡道:“是真的。所以,我們美食院不做陸千辰的生意,給多少錢都不行。明白了吧。八卦完了,趕緊幹活去吧。”


    小二忙嘿嘿笑著應聲跑去忙了。


    此時,就在街角對側的一個角落裏,公主宣仁蕙撐了把油紙傘憤怒地看著這一切:原來,陸千辰對她冷若冰霜,不搭理她的原因是因為陸千辰根本就沒有放下他的前妻顏若錦。他還對他的前妻顏若錦心存幻想。


    雨一直未停,陸千辰終於回到了陸府,等到了進了他的房間,陸千辰一頭栽倒在地上。


    池淵和冷旭急忙將陸千辰攙扶到了床上,更換了幹淨的衣裳,給他喝了湯藥。


    陸千辰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當日深夜了。


    冷旭和池淵可算是鬆了口氣:“大人,你總算是醒了,你可是嚇壞我們倆了。你若是有點閃失,我們倆可怎麽辦?”


    陸千辰虛弱嗔道:“說的好似你們倆像個文文弱弱的小女子似的。要不閹了你倆,做我的婢女?”


    冷旭和池淵驚笑道:“大人,可別,我們還沒當夠男子呢。還沒娶媳婦呢。嘿嘿。”


    接著,冷旭又關切道:“大人,你還是吃點東西吧。要不然,你的補養跟不上,也好的慢。樞密院還有很多事等著大人呢。”


    池淵去端過來一碗雞湯,也道:“是啊,大人,您可要好好補補呢。您這又淋了雨,沒有染上惡寒,太慶幸了。全靠大人您之前體魄尚好。”


    陸千辰輕輕點了點頭,便在冷旭的攙扶下慢慢起來,半躺在床上,端起雞湯喝著。


    喝完之後,陸千辰問道:“那暗殺之人查的怎麽樣了?”


    冷旭回道:“大人,還沒有查出來,不過,我們已經有了一些頭緒。”


    池淵也道:“大人,您先好好休養,我們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的。”


    陸千辰點了點頭,又問道:“顏若錦親生父母之事查的如何了?”


    冷旭道:“自從線索從牙婆那裏斷了之後,便也沒有新的線索。我們都覺得挺奇怪的。”


    池淵也道:“是啊,大人,牙婆是買賣孩子的,可到底是什麽人將繈褓中的顏若錦主動放在了牙婆的門前的呢?這也太惡意了吧。”


    陸千辰思索道:“顯而易見,這人定然是認識顏若錦家的。熟悉顏若錦家的所有事。你們再去好好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


    冷旭和池淵應聲領命。


    大約七日之後,陸千辰的傷便幾乎全好了,他便正常上朝正常去樞密院當值了。


    這日,陸千辰下朝之後,並沒有如往常那樣立即離開,而是特地走得很慢,他在尋覓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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