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盞茶,見大公主玩累了有些困,便讓寧昭容哄她去睡,自己回禦書房。


    寧昭容神色溫婉的應是。


    禦花園中。


    吳充媛和苗芳儀在暢音閣閑坐,聽宮人回稟熙美人和皇上一前一後離開了重華宮,不由都蹙起了眉。


    “貴妃娘娘這幾日心裏不痛快,都是這個阿妧鬧的。”吳充媛想起在景和宮受到的諷刺,無非是說她無寵,縱然再怎麽提拔,竟不如太後身邊的宮女。


    苗芳儀也歎道:“正如娘娘您先前所說,一個小小的美人而已,她本不配貴妃娘娘出手。”


    “你給本宮想個主意。”吳充媛神色不虞的道:“要靠譜些的,不能像一般曹選侍壞了事。”


    曹選侍那個蠢貨,勉強除掉一個本就無寵的陳禦女。不僅沒能毀了阿妧,反而把她自己搭進去了。


    見吳充媛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苗芳儀神色並無不滿,很是謙卑的道:“妾身願意為您和貴妃娘娘效力。妾身想著,不若借刀殺人如何?”


    “熙美人都去重華宮爭寵了,也虧得寧昭容好性能忍。”苗芳儀淺淺笑道。“妾身替昭容不值,可妾身隻是個從四品的芳儀,跟昭容娘娘說不上話。”


    吳充媛心領神會,微微勾了唇角。


    一時她起身先回宮了,苗芳儀行禮恭送。


    這個燙手山芋,可不好往外甩,希望這次吳充媛能成事。


    ***


    坤儀宮外。


    皇上這幾日並未臨幸後宮,一眾宮妃間彼此也都少了些攀比,格外和睦了些。


    請安回來後,阿妧扶著朱蕊的手往回走,卻不巧撞上了吳充媛。


    “妾身給充媛娘娘請安。”阿妧麵色恭謹的蹲身行禮,並未因著這些日子得寵就生出嬌縱來。


    吳充媛看阿妧,麵上帶著笑,心中卻著實不痛快。


    “熙美人還請快快起身,如今妹妹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是累著了,皇上是要心疼的。”她冷嘲熱諷道。


    阿妧知道貴妃早就不喜自己,隻是礙於身份不會對她動手。可貴妃不高興了,身邊的人自然要想轍。她並不意外吳充媛今日的發難,尤其是她一早見到吳充媛竟跟寧昭容一起來給皇後請安。


    皇上親口所說,讓她去陪大公主,吳充媛這才想到了要挑撥。


    如今見吳充媛這氣急敗壞的模樣,顯然是沒挑撥成功。


    “妾身不敢。”阿妧抬眼時,滿麵惶然,像是畏懼吳充媛似的。


    她微紅了眼眶的模樣倒更引人憐惜,怕就是用這些狐媚手段勾引皇上罷?


    “你擺這幅模樣給誰看?”吳充媛冷冷的道,她逼近一步,神色傲慢的打量著阿妧。


    阿妧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沒站穩踉蹌一步,好巧不巧踩到了吳充媛今日新換的曳地長裙上。


    “娘娘,妾身不是故意的!”煙霞色的長裙沾上了鞋底的灰塵,雖是並不明顯,卻足以給吳充媛理由發作。


    “你竟敢以下犯上,給本宮跪下——”吳充媛當機立斷道:“不過得寵兩日,就這般輕狂起來,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這不是件大事,吳充媛的刁難想來也不會重。


    隻要這一切不被皇後的人抓住把柄。


    阿妧順從的跪在地上,望見不遠處一行人走來,唇角彎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


    “充媛妹妹這是在做什麽?”一道柔婉的女聲響起,來人正是李修儀。


    她因跟同張皇後說話,這才耽誤了些,聽到這裏有爭吵聲,便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熙美人。”李修儀挑了挑眉,道:“熙美人這是做錯了什麽,妹妹罰她在這兒跪著。”


    若真有大錯,怕是吳充媛會立刻稟報貴妃,抓住這個把柄。


    吳充媛張口就要說阿妧的錯處,忽然才察覺,這錯處太小著實難以說出口。


    她不是這般衝動的人,若不是寧昭容不為所動讓她心急,又遇上阿妧嬌柔狐媚的模樣讓她生氣,她是斷斷不會衝動的。


    “熙美人與咱們都是一道服侍皇上的姐妹,縱然有什麽不好,你慢慢教也就是了。”李修儀微微笑道:“何必這般折辱人呢?”


    吳充媛急了,自然不能讓她把這名聲安到自己身上。


    “是她態度傲慢,才讓本宮覺得她以下犯上,何來折辱一說?”吳充媛話音未落,自己也覺得說不下去。


    跪在地上的阿妧紅著眼眶,神色卑微,哪裏像是傲慢的。


    “是妾身不好。”阿妧顫顫巍巍的道:“惹娘娘生氣了。”


    李修儀聽罷,親自上前,扶起了阿妧的手。


    “罷了,熙妹妹快起來罷。”李修儀溫聲道:“這青石板上跪久會傷了膝蓋,你還怎麽服侍皇上?”


    聽到“服侍皇上”,吳充媛又是氣惱又是害怕。


    “桐月,好生送熙美人回去。”李修儀做主讓自己身邊的大宮女和朱蕊一道扶住了阿妧,關切的道:“好生回去養著,本宮那裏有藥,回頭給你送些去。”


    阿妧感激不盡的望著李修儀,再望向吳充媛時,仍是怯怯的。


    雖是此處僻靜,可是李修儀的人送阿妧回去,一定會在宮中引起議論,那時這裏的事便也瞞不住了——


    吳充媛恨恨的望向李修儀,她是故意的!


    阿妧道了謝,由兩人扶著一起走了。


    朱蕊麵上平靜,心中卻掀起波瀾。


    這幾日陪著自家主子在禦花園中閑逛時,無意間主子問起了各宮娘娘們宮殿位置和常走的路線。


    主子就是為了等今日的機會麽?


    ***


    這件事果然在宮中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皇後和貴妃誰都沒有過問,吳充媛提心吊膽的等著,眼見就要風平浪靜的過去。


    晚膳過後,皇上傳下口諭,凝汐閣接駕。


    第18章 同塌而眠


    出宮前還有許多事要安排,皇上已經數日未到後宮,今夜卻突然去凝汐閣,再加上傳言李修儀、吳充媛、熙美人三人在一處,末了卻是李修儀的人送熙美人回去,吳充媛很是氣急敗壞的模樣。


    這般種種,不得不讓人多想。


    聽到皇上擺駕凝汐閣的消息,吳充媛才察覺自己竟犯了大忌。


    雖說他們覺得阿妧是太後的人,無論皇上怎麽寵愛她都有限。可前提是皇上自己決定寵與不寵,而不是誰替他決定。哪怕阿妧身份低微,她已侍寢到了後宮,就與她們無異。


    曹選侍因此而失寵,在李修儀的推波助瀾下,她竟也犯了糊塗。


    她心中害怕,恨不得立刻去貴妃宮中求情,又怕更引得貴妃生氣。左右她是貴妃的表妹,貴妃應該不會像對待曹選侍那樣對她——


    吳充媛注定一夜無眠。


    還有很多人同樣睡不好。


    凝汐閣。


    無論後宮中如何猜測,阿妧都沒工夫理會。她在接到旨意後,忙去沐浴更衣準備接駕。


    阿妧看著腿上的傷,膝蓋處果然有些淤青。


    她在地上跪的時間並不算久,李修儀也送來了藥膏,聞起來很是清涼舒服。隻是她膚色白皙,身上有點子淤青就很容易顯出來,顯得嚴重了些。


    “主子,奴婢幫您塗藥。”朱蕊見狀,忙遞上了藥盒。


    她原以為主子是太後身邊的人,憑著一張美貌的臉到了皇上身邊,沒想到主子亦是有些心機手段的。她分明聽說主子原先隻是太後宮中的小宮女,先前除了整張美貌的臉,並無特別的過人之處。


    “你辛苦了。”阿妧笑盈盈的對朱蕊道:“多虧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然度過今日。”


    雖然沒有明說,主子所說的有她在身邊,應該指的是告知她宮中妃嬪回宮路線的事。


    朱蕊不敢居功。


    阿妧看著朱蕊,想著她的身份。自己原先隻是個宮女,縱然給了美人位份,後宮妃嬪不少,皇上不喜歡冷著便是,倒不必特意安插什麽人。


    若不是太後的人,或是皇上著意栽培的,倒是可用。


    而且,阿妧始終覺得看她有一二分眼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皇上今夜要來,怕是不喜藥味,不礙事的。”阿妧沒有用,還讓茉香找了套湖藍色的宮裝出來。


    皇上不在這裏用膳,就是讓她侍寢的意思了。


    她用緞帶鬆鬆的束了發,換好衣裳後,聽到外麵似是有了動靜,立刻迎了出去。


    “皇上萬福。”阿妧如往常一般,唇畔含笑,盈盈見禮。


    趙峋在她蹲身時,有意打量了她的動作。


    她行雲流水的動作,並未刻意表現出哪裏不適。


    今夜自己來,對於阿妧來說,是個極好的告狀機會。她甚至不需要說,隻需要動作上有些凝滯,踉蹌一下或是身子微顫,總能引起他的問話。


    可她什麽都沒說。


    她從低等宮女出身,什麽苦都受過。且她又在太後跟前當過大宮女,這點子修養都沒有,也就沒資格當值。


    今日的事應該不是她刻意挑起的。


    見她懂事乖巧,趙峋來凝汐閣原本隻是觀望的態度,此時卻隱約有了一絲憐惜。


    今日她穿了湖藍色的衣裙,愈發襯得她冰肌玉骨,在朦朧柔和的宮燈下,瑩潤動人。


    趙峋親自扶起了她,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若是夜深了,在屋裏等朕就好。”趙峋的聲音低緩,甚至還有些許溫柔。


    阿妧察覺到趙峋態度的變化,忙抬眸望去。


    那雙銳利而淡然的墨色眸子,如秋日午後的湖麵一般溫和靜謐。


    “是,多謝皇上體恤。”阿妧嬌聲應道。


    等兩人進了屋,阿妧本想親自去侍奉茶水,卻被趙峋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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