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沉默不語。


    公文挑起她的下巴,李珣說道:“你平日裏機靈得像個人精,我對你有意,我就不信你一點都看不出來。”


    林秋曼盯著他,他臉上的撓痕已經結痂。


    李珣附到她耳邊,饒有興致道:“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你林二娘的那點小心機,當我李珣窺探不出來嗎,裝什麽裝?”


    林秋曼偏過頭回避,腰身卻被他禁錮,怕他再有其他動作,她不敢輕舉妄動。


    李珣把公文給她,“瞧瞧吉州那邊送過來的政績考核。”


    林秋曼困惑地接過,狐疑地打開它,看到渭城縣令秦秉南的政績考核,總算露了笑容。


    李珣坐回桌案前,抱著手看她,林秋曼問道:“殿下什麽時候調秦縣令回京?”


    李珣:“明年。”


    林秋曼追問:“明年什麽時候?”


    李珣往後麵靠了靠,半斜著身子,說道:“你想他什麽時候調回來,就什麽時候調回來。”頓了頓,“我曾許諾給他五品,京裏頭五品官有好多種,你若討我歡心,可以任你挑。”


    林秋曼不屑道:“秦家是正派人,不屑使裙帶關係。”


    李珣:“那便讓秦家在渭城繼續呆著吧。”


    林秋曼急了,“殿下不能出爾反爾!”


    李珣笑,嘲諷道:“官場上的事,瞬息萬變,誰能給誰保證呢,說不準今天我李珣還能一手遮天,明天就身首異處。”


    這話林秋曼接不住。


    見她麵色不自在,李珣道:“嚇著了?”


    林秋曼把公文放回案桌上,又規規矩矩地退了回去。


    李珣瞅了會兒她,問:“你什麽時候跟我進府?”


    林秋曼挑眉,似笑非笑,“殿下又打算給奴什麽身份進府?”


    李珣把玩手腕上的念珠,片刻後,衝她招手,“你過來。”


    林秋曼趴到案桌前跟他對視,一雙眼睛滴溜溜的,靈動又狡猾,李珣抿嘴笑問:“你想要什麽身份?”


    林秋曼不答反問:“殿下能給什麽身份?”


    李珣:“什麽都能給。”


    林秋曼愣住。


    李珣繼續道:“你若想要三媒六聘,能給。你若想要中宮那鳳印,我李珣也可以去替你掙來,不過是有條件的。”


    林秋曼歪著腦袋看他。


    李珣緩緩前傾身子,一字一句道:“讓我心甘情願。”


    林秋曼忽地笑了起來,興致勃勃道:“逆反可是大罪。”


    李珣不以為意,“朝臣百官彈劾我有不臣之心的奏章多著去了,總是要有實罪把柄的,光打嘴仗不頂用。”


    林秋曼愈發覺得有趣,“殿下從頭到尾都沒把奴當人看,權當一個玩意兒,下到奴身上的本錢似乎有點重。”


    李珣冷哼一聲,“我且問你,你又可曾把我當人看過?”


    林秋曼閉嘴。


    李珣一針見血,“仗著我對你的好感,借著我的權勢,打著我的幌子替自己辦事。你對我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是利用,你別不承認。”


    林秋曼還是沒有吭聲。


    李珣:“你我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你占盡我的便宜,還想借何世安脫身,真當我李珣是傻子不成?”


    林秋曼回嘴道:“你仗著權勢強拆我姻緣,還妄想我林二娘討你歡心,簡直是做夢!”


    李珣冷哼,“那大家都耗著吧。”


    林秋曼惡毒道:“耗著就耗著,你比奴年長,常年勞心勞力,想殺你的人如過江之鯽,指不定哪天就熬得油盡燈枯身首異處,奴要好好瞧著,瞧到你死的那一天。”


    這話把李珣活活氣笑了,“你隻管瞧著,就算我李珣死,也得把你拖去陪葬。”


    林秋曼甩袖而去。


    李珣捏了捏眉心,繼續熬夜看公文。


    吳嬤嬤端著參茶進來,說道:“方才見二娘怒氣衝衝,可是被氣著了?”


    李珣“唔”了一聲,“怪我把她的姻緣拆了,鬧小別扭呢。”


    吳嬤嬤把參茶放到他手邊,李珣瞥了一眼,原本是不想喝的,想了想還是端了起來,“那家夥詛咒我熬得油盡燈枯身首異處,我偏要比她活得長。”


    吳嬤嬤皺眉道:“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也隻有郎君縱著。”


    李珣:“嬤嬤若養了隻喜愛的小貓小狗,是不是也會稍稍縱著些?”


    吳嬤嬤:“……”


    李珣:“我便由著她作,作到她自己都不想作的那一天。”


    吳嬤嬤歎道:“如此看來,郎君是真把她放在心上的。”


    李珣垂眸拿起公文,“若不然我拆她姻緣做什麽,隻要她不跟其他男人接觸,便由著她,大家都這樣耗著吧,我有的是時間跟她耗。”


    第114章   內容提要內容提要


    另一邊的林秋曼回到自己屋裏生悶氣, 見她臉色陰沉,蓮心不敢吭聲。


    林秋曼盯著床頭上的那枚銅錢,不知在想什麽。


    蓮心遲疑了許久, 才囁嚅道:“其實小娘子換個想法或許會好受一點, 您日後仰仗晉王的權勢,床頭上的銅錢就會越積越多, 那些難道不是您一直所追求的嗎?”


    林秋曼偏過頭看她,蓮心忙跪到地上道:“奴婢僭越了。”


    林秋曼:“你起來。”


    蓮心忐忑地起身, 林秋曼若有所思道:“你說的很有一番道理。”


    蓮心嚴肅道:“或許是旁觀者清?”又道, “奴婢跟小娘子久了, 一些想法總是會受到影響的。您想要在公堂上為婚姻受挫的女郎們鳴不平, 想要出人頭地,那總是得付出些代價的。”


    林秋曼盯著她, “二選一是嗎?”


    蓮心點頭,“小娘子心裏頭其實很清楚,隻是一時氣不過也是理所應當, 但胳膊擰不過大腿也是真的。”


    林秋曼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蓮心給她倒了一杯溫水,繼續說道:“小娘子要在這個世道闖出一條路來, 是非常不容易的。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 何家確實能讓小娘子過安穩日子, 但僅僅是安穩日子就能滿足小娘子想出人頭地的抱負了嗎?”


    林秋曼捧著杯盞, 淡淡道:“不能。”


    蓮心:“那便是了, 何郎君適合居家, 能讓小娘子在後宅裏舒舒服服的, 但小娘子想要的是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這才是您追求的抱負,何郎君是滿足不了您的。”


    林秋曼抿了一口, “我自然清楚。”


    蓮心坐到她旁邊,“以前小娘子教奴婢識過字,也能明白一些淺顯的道理。剛開始小娘子不顧名聲替他人寫訴狀上公堂,奴婢很是不理解,後來次數多了,便覺得小娘子是天下最好的娘子,一副俠義心腸很是了不得。奴婢隻是覺得小娘子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一定要走到頭,才能對得起您的初衷堅持。”


    林秋曼被這話哄高興了,單手托腮,捏了捏她的臉兒,調侃道:“看來我平日裏對你的調-教沒白費。”


    蓮心嘿嘿地笑,眨巴著眼道:“那是因為小娘子就是奴婢的天啊,小娘子做什麽事奴婢都覺得好。”


    林秋曼啐了句狗腿,心情要稍稍好了些。


    蓮心道:“奴婢覺得,隻要晉王不影響您上公堂,那就不是事兒,他若幹涉起來,那才叫麻煩。”


    林秋曼垂眸道:“且跟他耗著吧。”


    蓮心笑,“小娘子其實是知道的,沒有什麽是比上公堂更重要的了,不論是何郎君還是晉王,他們都不能阻攔小娘子出人頭地的決心。”


    聽了這番話,林秋曼隻覺得通體舒暢,上下打量她道:“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蓮心忙拍胸脯表忠心,“小娘子高興,奴婢就高興;小娘子不高興了,奴婢也不開心。”


    林秋曼嘖嘖兩聲。


    她確實是被她哄開心了的,句句說到心坎上。


    不論是晉王還是何世安,都不能阻止她想出人頭地的野心。


    因為她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世道,唯有靠自己站穩了腳跟,才能在真正意義上擺脫男權製約,活得堂堂正正。


    想要對未來有安全感,那就得靠自己去拚去掙。


    若是像菟絲花那樣依附於男人,命運便永遠都是掌控在他人之手的。


    這樣的未來,絕不是林秋曼想要的,她也不屑去討要。


    頹然了兩天,林秋曼又重新打起精神來,差人去詢問任娘子那邊的情況。


    任娘子給她的回複是還需要再等等。


    林秋曼也不著急。


    任娘子這樁案子,她必定是要把它做得幹淨漂亮的。


    父權下的三綱五常既然是打壓女郎們的武器,那她便要用它去反殺保護男權婚姻的利益製度。


    隆冬天氣日漸寒冷,下午林秋曼正要去華陽館看看,卻見柳四娘紅著眼來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見她就哭。


    林秋曼嚇了一跳,忙問道:“四娘你這是怎麽了?”


    柳四娘兩眼通紅,含淚道:“二娘……我怕是闖禍了。”


    林秋曼:“???”


    柳四娘六神無主道:“我這回是完了,徹底完了。”


    見她臉色發白,林秋曼忙把她拉進閨房。


    柳四娘的手冰冷得嚇人,魂不守舍的,林秋曼忙叫蓮心去備熱湯和火盆來。


    一碗熱湯下肚,又有火盆烤著,柳四娘才稍稍緩過勁兒。


    林秋曼坐到她旁邊,關切問:“你素來穩重,今日怎麽這般慌張?”


    柳四娘磨蹭了許久,才難堪道:“我癸水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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