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做了請的手勢,她又行了一禮,由他送了出去。


    一路風塵仆仆奔波,李珣去泡了個熱水澡,出來時聽到朱大娘說賀倪來了。


    他穿著褻衣坐到屏風後,由朱大娘絞頭發。


    賀倪隔著屏風把林二娘殺人案匯報了一遍,聽起來很複雜的樣子。


    李珣沒有說話。


    賀倪繼續匯報。


    在聽到數百名女郎跪在府衙門口請命時,李珣詫異問:“誰讓她們去請命的?”


    賀倪:“自主自願的。”頓了頓,“眼下看來,人數每日都在增加,估計會越來越多。”


    李珣愣住,似覺得不可思議,“沒人煽動?”


    賀倪客觀道:“就算有人煽動,那也是一群後宅女郎,誰有這個本事讓她們走出來為林二娘請命?”又道,“她們還做了一份請願書,在場的每個人都有簽字按手印。現在馬縣令愁得心焦,勸也勸不走,天天在府衙門口叫嚷查明真相。”


    李珣愈發覺得天方夜譚,披頭散發地走出來看他,“沒生亂?”


    賀倪:“倒也沒有,就是請命。”


    李珣:“沒生亂就好,讓馬縣令仔細盯著,莫要生出事端來。”


    稍後兩人又細說了陣子,賀倪才走了。


    絞幹頭發鬆散地綰了個髻,李珣穿上寬鬆便服去用飯,問朱大娘道:“你說那些為林二娘請命的女郎是不是瘋了?”


    朱大娘正色道:“郎君說笑了,老奴都還想去請命呢。”


    李珣怔住。


    朱大娘八卦道:“現如今城裏最火熱的談資便是林二娘殺人案,比殺人案更熱門的活動就是為林二娘請命。”


    李珣:“???”


    另一名家奴道:“郎君這些日沒在城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府衙門口為林二娘請命的代表女郎皆是當初受過她恩惠的當事人。”


    朱大娘:“有家暴案衛娘子,休夫案任娘子,倒插門丘娘子,私通休妻案周娘子,傷人案齊娘子……那些娘子全都來為林二娘請命。”


    “老奴也曾去瞧過一眼,那些娘子好生厲害,她們挨個自報家門求明府查明真相,有好幾百人呢,全都是自願的。”


    李珣失笑,“一群烏合之眾,不好好待在後宅裏,跑出來瞎鬧什麽。”


    朱大娘對此有不同的看法,“郎君此話差矣,帶頭請命的女郎就已經是典範了。她們願意為林二娘說話,皆是因為那些女郎的生路就是她們往後的退路啊。如果現在林二娘折了,那往後她們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就沒有人願意出頭去力掙,所以她們才願意保林二娘。”


    聽了這番話,李珣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


    翌日上午他去了一趟東縣府衙,還沒到時,老陳皺眉道:“郎君要從前門去嗎?”


    李珣撩起馬車簾子,看到數百名女郎跪在府衙門口聲聲不絕。


    她們特地留出一條道,並沒有幹擾到府衙的正常秩序。


    他想了想,說道:“走後門。”


    馬縣令聽說晉王來了,趕忙去接迎。


    李珣進入院子,坐到廳裏,問:“外頭那些人是怎麽回事?”


    馬縣令愁眉苦臉道:“回殿下,她們都是自主為林二娘請命的人,卑職勸過好多回,她們都不依,非得鬧著給出案情交代才罷休。”


    李珣昨天已經聽過案子情況,也不跟他囉嗦,說道:“帶我去見林二娘。”


    馬縣令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行人去牢裏,林秋曼是單獨關押的。


    獄卒王大娘見他們來了,忙提醒道:“二娘,明府來了!”


    馬縣令衝她做了個手勢,王大娘把牢門打開。


    林秋曼沒料到這回來的人是晉王,愣了片刻,趕緊跪禮。


    李珣道:“都下去,我有話要問。”


    王大娘搬來凳子放好,一行人全都退下了。


    李珣坐到凳子上,林秋曼跪在地上窩囊地垂首不語。


    李珣歪著頭看了她許久,才問:“你殺人了?”


    他本以為她會辯駁的,誰知她沉默了許久,才老實地點頭。


    李珣:“???”


    林秋曼哭喪道:“奴真的殺人了。”


    李珣:“……”


    兩人看著對方,隔了許久,李珣才抱手問:“你是怎麽殺人的,說來聽聽。”


    林秋曼皺眉道:“奴一直記不起殺人的情形,就像喝醉酒斷片似的,後來奴仔細回憶了許久,才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秦娘子確實是奴殺的。”


    李珣:“你捅她的?”


    林秋曼擺手,“不是,是她自己撞上來的。”停頓片刻,“奴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回事,就是渾渾噩噩的,有些神誌不清。現在隱約記得那把刀是她送進奴的手裏,捅的她自己,然後她倒在了奴身上。”


    李珣沉默。


    林秋曼頭大如鬥道:“她臨死前好像還衝奴笑,很奇怪的那種。”


    李珣垂眸睇她,“你神誌不清,便是被魘住了。”


    林秋曼:“???”


    李珣:“進那香粉鋪時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林秋曼搖頭。


    “有聞過什麽,吃過什麽嗎?”


    林秋曼若有所思,“鋪子裏的香粉味很重,奴之前去過兩回,都是那個味兒。”頓了頓,“奴喝過秦娘子那裏的茶水,好像是花茶做的。”


    李珣心中有了譜兒,出去命人把蓮心提來問話。


    不多時蓮心被押送過來,她慌忙跪到地上,李珣問道:“出事時你在哪裏?”


    蓮心把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講了。


    李珣聽完後,問她有沒有喝過秦娘子屋裏的那種茶水。


    蓮心點頭道:“奴婢有喝過,徐婆子也喝過的。”


    李珣摸下巴,陷入了困惑中。


    如果茶水有問題,那蓮心也應該會出現致幻的現象。


    但她並沒有,為什麽是林二娘出現了記憶斷片的情形呢?


    見他久久不語,蓮心心裏頭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隔了多久,李珣才抬手示意她下去。


    待蓮心被帶走後,林秋曼發愁道:“密室殺人,人贓並獲,不管奴有沒有殺秦娘子,奴都逃不脫幹係,因為沒有人會相信秦娘子自殺栽贓奴。可是她跟奴無冤無仇的,為什麽要冤枉奴?”


    聽了這番話,李珣露出無可救藥的嫌棄表情,“動動你的豬腦子,她既然跟你沒有仇,為什麽要陷害你呢?”


    林秋曼:“???”


    李珣:“我就問你,誰跟你有仇?”


    林秋曼隔了半晌,才不可思議道:“莫不是韓三郎搞的鬼?”


    李珣淡淡道:“這是一條思路,不過你上了那麽多回公堂,指不定結了不少仇家,就等著挖坑埋你。”


    聽了這話,林秋曼急哭,爬過去抱住他的腿道:“殿下救救奴,奴不想被折在這裏。”


    李珣睇她,“現在知道怕了?”


    林秋曼沮喪道:“秦娘子跟奴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她平白無故死在奴手裏,奴是怎麽都洗不清的,沒有人會相信她是自殺栽贓奴的。”


    李珣落井下石道:“你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林秋曼死死地抱住他腿,糟心道:“殿下拉奴一把,奴不想折損在韓三郎手裏。”


    李珣看了會兒她,問:“外頭那幫人,是你煽動的?”


    林秋曼連連擺手,“奴沒有!”


    李珣不信,“她們自主為你請命,你敢說你沒煽動她們?”


    林秋曼急了,“奴真沒有!奴被關了好些天,連天日都沒見過,外頭到底是什麽情形奴也不清楚。”


    李珣半信半疑,指了指她道:“你還真是長本事了,一呼百應,很有一番出息。”


    林秋曼窩囊不語。


    李珣起身,說道:“這案子我調去大理寺查,馬縣令是沒那個能耐辦案的。”


    林秋曼仰頭看他,“可是要怎麽才能洗清奴的聲譽呢?”


    李珣:“你自個兒好好待著就行,我自有法子。”停頓片刻,“你起來。”


    林秋曼無精打采地站起身。


    瞧她那副窩囊相,李珣心下覺得好笑,“你過來,抱我一會兒。”


    林秋曼:“髒。”


    李珣:“我不嫌。”


    林秋曼老老實實地過去抱他。


    李珣愈發覺得她那樣子滑稽,抿嘴笑道:“瞧你喪氣的樣子,又不是天塌下來了,若是天塌了,還有我給你頂著。”


    林秋曼不高興道:“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珣收攏她的腰肢,“你求我拉你一把,這回我便護你。”


    林秋曼有些警惕,“有何條件?”


    李珣看著她不語,隻是笑,臉頰的酒窩頗有幾分誘人。


    他隔了許久才道:“沒有條件,就想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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