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單季秋和陸允慢慢的連生疏客套的節日群發祝福也不再互發了。


    微信的對話框裏最後的時間永遠停在了——


    2014.1.30  晚上23:59:59


    ly:【新的一年即將到來,祝你新年快樂!】


    2014.1.31  淩晨00:00:02


    秋:【新年新氣象,新年快樂!】


    而她和他終歸是過上了不再有彼此的,新的生活。


    ……


    大四,單季秋通過了司法考試,隨後被保研。


    而這一年的春天,萬物還未複蘇之際,沈素約沒能撐過去,永遠的離開了她。


    雖然幾個月前醫生就跟單季秋打過預防針,說各項指標都不太樂觀,怕是撐不住了。


    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單季秋還是覺得她的世界塌了。


    從出事到現在,沈素約沒有醒過來一次,也沒有再給她留下一句話。


    就這麽在睡夢中離開了。


    下葬這天,單季秋在沈素約的墓碑前坐了一整天。


    記憶還在出事那天,腦海裏全是外婆笑意濃濃的聲音。


    “小秋啊,外婆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有個人能疼愛你,為你遮風擋雨,讓你有安全感。”


    “希望看到你穿上漂亮的婚紗,親手把你交到能帶給你下半輩子幸福的那個人手上,外婆就安心了。”


    “其實小允真的不錯,外婆最放心把你交給他。”


    “你喜不喜歡他?這女追男隔層紗,我看小允挺好的,說不定他對你也有那意思呢,皆大歡喜。”


    “你可不知道,當年啊咱們中國女排第一次拿冠軍的時候啊……”


    這幾天單季秋愣是沒掉過一滴眼淚,整個人像是提線木偶一般任人指揮。


    直到爺爺奶奶過來接她,兩個老人一人牽著她的一隻手對她說:“回家吧。”


    單季秋當時是恍惚的,一雙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失去了焦距,也沒有了光。


    她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沒有家了。”


    “胡說,你有家,爺爺奶奶就是你的家。”


    就這麽一句,單季秋終是在沈素約的墓碑前崩潰大哭,最後哭暈了過去。


    那以後她做了個夢,夢裏麵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而陸允就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一直守著她,守了一整夜。


    單季秋醒過來的時候是青/天白日大中午,她也確實是在醫院。


    隻不過,她望著旁邊空空如也的椅子,目光越過窗外,沉靜地看著溢在窗邊的金燦光旭。


    萬物遵循著生死循環,沒有人能逃脫這個自然法則。


    於是,活著的還是得堅強的活下去。


    這一年是2016年。


    五月,單季秋一個人去了趟西藏,放下所有,去到了那個離天最近的地方,洗滌心靈。


    她租了一輛車,一個人在旅途中,去看雪域高原的每一幀天地湖泊,去轉山轉經筒。


    聽一宿梵唱,踏在納木錯北岸,走過聖象天門,守一夜繁星。


    夜裏,她躺在車裏,手上的手機裏正播放著2010那年跨年的那段視頻。


    吵吵鬧鬧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她笑著抬起頭,便看見了天邊那顆最亮的星。


    八月,單季秋斥巨資去了裏約熱內盧,親眼見證了中國女排重奪冠軍之路。


    當五星紅旗冉冉升起的時候,當國歌在場內緩緩奏響的時候。


    她跟所有的中國人一樣,熱淚盈眶。


    外婆,你看到了嗎?


    中國女排,奪冠了。


    也是這一年,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唯一喜歡的籃球運動員科比,正式宣布退役。


    同為“永不言棄”的女排精神和曼巴精神,也在這一年撼動了無數人。


    那時的單季秋也驀然之間有了很深的感慨。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那些曾屬於他們的那個時代,都隨著時間的隨波逐流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結束。


    ……


    2017年單季秋抽空回了趟厘城,她打算把季夢薇的墳遷回錦南,跟外公外婆葬在一起。


    一切辦理妥當,單季秋回到了蜀漢6號院老房子。


    當年她回錦南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帶走,尤其是外婆的東西,她一樣也沒動過。


    失去人氣的房子裏除了厚厚的灰塵和濃烈的黴味兒,映入眼簾的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單季秋站在客廳,雙手扶在單人沙發的靠背上,午後的陽光正好鋪灑在長沙發的大半邊和茶幾上,灰塵也變成了橙黃色。


    身後是熟悉的聲音在喊她:“小秋,把蔥油小餅給你陸爺爺他們送過去。”


    單季秋驀地一轉身,就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從眼前經過:“哦。”


    她應聲,接過沈素約手裏的盤子時,還不忘偷吃。


    “你這孩子。”沈素約哭笑不得地瞪了一下小姑娘,“還不快去。”


    開門的聲音瞬時響起,還是兒童的陸允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她,然後突然笑著伸出雙手把水甩到她的身上。


    單季秋下意識抬手躲了一下,身邊卻跑出了一個小姑娘,一邊圍著餐桌跑著追打小男孩,一邊喊:“陸允,你站住,你別跑。”


    兩個小孩兒跑到了她身後。


    單季秋一轉身,少年陸允大剌剌地敞著長腿坐在沙發上望著他:“看我幹嘛,搶到遙控器你就能看你的薛功燦了。”


    “好啊!”


    擦肩而過的少女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電視機麵前,伸手摁下了電視機單的開關按鈕,立在那兒守著,“咱們誰也別看。”


    “秋崽崽,來來來,遙控器給你。”少年從善如流地把遙控器遞過去。


    少女以勝利者的姿勢走過去伸手的同時,少年倏地舉高遙控器,繞過茶幾去開電視。


    冬日暖陽裏,少女仰著頭跳著腳去扒拉少年的胳膊,搶他手中的遙控器。


    “你給我,你還不是喜歡周幼琳。”


    “我喜歡不代表要看那麽老土的劇情。”


    “哪裏老土?你才老土。”


    “那麽喜歡以後去韓國找他,嫁給他啊!”


    “要你管,我就喜歡,就喜歡,你管不著。”


    “……”


    少年左手換右手,就是不讓少女搶到,入耳都是吵鬧的聲音。


    “小允,小秋,別鬧了,過來吃飯。”


    單季秋轉身看去,飯廳孤寂,空曠無人。


    她再回轉身,看向客廳,靜謐無聲,無人無影。


    一切都是剛剛進來的樣子,除了她和這些被塵埃掩蓋在時光裏的東西,早已物是人非。


    單季秋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走進了自己的臥室,一步步環視著房間裏的床櫃桌椅,然後走到了書桌旁邊。


    那曾經被擺滿書本試卷的桌麵,如今空空如也,隻留一層厚厚的灰。


    她轉身走到窗台邊,撫摸著窗框,像是要抹平上麵的灰塵遮擋的印記,去尋找著什麽。


    終於,她彎下腰來,吹了吹窗台角落那極不易被人察覺到的地方。那裏露出了幾個刀刻的藍色小字。


    單季秋一眨眼,眼前出現了一個少女。


    少女正拿著一把小刻刀埋頭在窗框角落裏刻字。很快,她朝著窗框邊緣吹了吹,又拿起圓珠筆在上麵勾勾畫畫。


    最後抬起頭來,盯著窗框陷入了沉思,嘴角掛著一抹羞澀的淺笑。


    單季秋湊近看去,那上麵寫著:允你知秋意嗎?


    眨眼間,少女不見了。


    單季秋再看,那幾個字的顏色淡了許多,她不由得伸手摩挲了幾下。


    不多時,她轉身離開,往外婆的房間走去。


    不一會兒,臥室裏傳來了啜泣的聲音。


    臥室裏,單季秋蹲在衣櫃旁,手裏捏著一隻老式錄音筆和一張寸照,錄音筆還在播放著。


    是闊別多年的那把碎碎念的熟悉嗓音。


    “今天小秋跟小允吵架了,說是不去清華,要留下來陪我,這傻丫頭還給講了一堆大道理。我是老年癡呆,我又不傻,我知道你想陪著我……哎,是外婆對不起你……”


    “最近我覺得我這記性真的是越來越差了,我真怕有一天我連小秋都不記得了。小秋啊,外婆想親眼看到你畢業,找工作,找對象,結婚。外婆還想親自牽著你的手送你出嫁,你說我要是突然不記得你了該怎麽辦。嗯,我得趁現在還清醒趕緊錄下來……”


    “我的外孫女她叫單季秋,長得特別漂亮,成績還好,這張寸照就是她,多漂亮啊,當初還說照的不好看。說起來,我跟小秋都好久沒拍過照片了。明天吧,我一定記得讓老張給我倆拍張照片,這樣我就更加不會忘了……”


    “也不知道將來哪個有福氣的小夥子能娶到我的小秋,我倒是有個中意的,就是隔壁的小允,畢竟從小看到大,知根知底,我很放心。如果——”


    錄音筆突然沒電了,聲音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而衣櫃邊那個姑娘,早已經抱著雙膝,哭的泣不成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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