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走出來, 外麵的大衣已經脫掉了,現在身上就穿了件黑色休閑毛衣。


    他人走到單季秋跟前,把手裏的杯子遞給她,吩咐道:“喝了。”


    “什麽?”單季秋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一看一聞,“衝劑?”


    “預防一下。”陸允說道。


    “你那會兒出去,就是去買這個了?”


    單季秋想到回來的時候,他們下了出租車進酒店。


    陸允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讓她進去大堂坐著等下他。


    他說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單季秋也沒問,瞅著他轉身踏入雪裏的頎長背影,自己則進了酒店大堂。


    原來,他出去就是給她買衝劑去了?


    他要她過來,也就是為了給她衝藥,並且是想看著她把藥喝了?


    果真不能聽餘可夏的。


    陸允點了下頭,老父親上身:“外麵那麽冷,你又呆了那麽久,預防一下的好。”


    單季秋也不囉嗦,仰頭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苦麽?”陸允問。


    “甜的。”單季秋笑答。


    陸允跟著笑著接過杯子,桃花眼盯著她的嘴唇。


    忽然,他抬起另一隻手,伸出大拇指,拿指腹在她的下唇角處輕輕地,不疾不徐地抹了一下。


    就像,調情似的。


    單季被這突然起來的動作搞得後背一僵。


    他明明已經鬆手了,為什麽她感覺嘴角位置漸漸產生了微麻感,揮之不去?


    而她抬眼,始作俑者正用耐人尋味的笑眼瞧著她。


    單季秋暗自清了清嗓子,想起錦南的“留守兒童”,不由得打破這份曖昧叢生:“對了,你來這兒,那圓周率和π?”


    “吃喝拉撒睡都不缺,夠它倆撒歡好幾天了,放心。”陸允道。


    “那就好。”單季秋把心擱了回去,轉而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藥也喝了,你快交代公交車師傅的事,說完我好回去睡了。”


    沒想到陸允卻來了句意味深長的話:“這情況,你居然,睡得著?”


    單季秋真的覺得陸允的臉皮比城牆還厚,而且是越來越厚。


    以前他雖然也貧,也挺沒臉沒皮的,但至少還是收斂著不少。


    現在,關係轉換確立了好了,心意相通了,這發揮方向都不同了。


    說話也更是肆無忌憚,明目張膽的不行。


    “那你想怎麽樣?”單季秋暗示自己絕不能輸。


    陸允但笑不語,而是微微低頭,伸手牽著單季秋往客廳那邊走去,路過吧台的時候順手把杯子擱下。


    兩人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身後是黑夜中漫天的飄絮,室內的燈光折射在玻璃上,星星點點地溢了出去。


    又能看見外麵的夜景,又能看見裏麵兩人打在上麵的側影。


    單季秋麵向陸允,一副刑訊逼供的模樣:“說。”


    陸允鬆垮地側身靠著沙發靠墊,手肘搭在上麵,支著腦袋麵對著單季秋,懶散地凝著笑。


    “再給我撒個嬌。”陸允漫不經心地提著要求。


    “我不會。”單季秋拒絕,她是覺得自己真撒不出來。


    “剛在底下不撒的挺好。”陸允拖著腔調散漫道。


    單季秋一聽,一琢磨,就是那會兒宣示主權的時候?


    那還不是因為危機意識,看著不樂意,才做出連自己都還挺惡心的嬌滴滴樣。


    現在,打死也說不出來,做不出來。


    她“嘖”地一聲,瞅著陸允,提出個建議:“要不以後你出門戴個帽子吧。”


    陸允被她這話逗樂了:“你這什麽要求?”


    單季秋瞧著陸允,以她專業角度出發公平公正,再以她審美角度實事求是,直截了當道:“太好看了,不安全,現在的男孩子也要好好保護自己。”


    陸允這下真的被這丫頭這毫不掩飾的話搞得笑出了聲來,笑的肩膀發顫。


    他盯著她邊笑邊問:“你這又是什麽理論?”


    “你管我什麽理論。”單季秋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被他笑得莫名有些窘迫,“別笑了。”


    陸允伸手捏了捏單季秋的臉,接著笑:“我還就喜歡看你吃醋。”


    單季秋無語:“你這什麽喜好?”


    陸允的手順著下去,又去捏單季秋的下巴,輕輕摩挲著,義正言辭道:“那你讓我吃那麽多醋,你吃吃我的怎麽了?”


    單季秋一聽,這是哪兒跟哪兒?她怎麽就讓他吃那麽多醋了?


    最多也就一個段博弈,還吃錯了。


    於是,她很不服氣地立即就較上勁兒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以前可是什麽校花啊,班花啊各種花,還又是情書,又是禮物的,怎麽算?”


    “哦。”陸允勾著唇,擱在她下巴上的食指刮了下她的臉蛋,“所以,以前一莫名其妙跟我發脾氣,合著是吃醋了啊?”


    單季秋:“……”


    陸允:“我不也挺冤枉的,你什麽時候見我搭理了,嗯?”


    單季秋一時語噎,想想好像也是。


    算了,她不想再跟他繼續探討吃醋的問題,反正這種時候她是說不過他的。


    她拍開他捏她下巴的手,言歸正傳。


    “不說那些事了。你就跟我好好說說,公交車師傅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


    陸允支著腦袋的手不由得去撓了撓太陽穴,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但也隻跟她說了個大概。


    “我們分開那年你不是回厘城來著,那晚你坐公交車睡著了,我就麻煩司機師傅幫忙叫醒你。”


    單季秋回憶起那年,是外婆的案子開庭審理她回去來著。


    她看著陸允,想起當時退庭的時候,她在人群中好像是看見了他的背影。


    當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她眼花,他真的在。


    “外婆的案子,你在旁聽席。”這不是提問,是肯定。


    陸允點點頭:“當然得在。”


    那天他是忙了很久,特意空出來的時間,就是為了回厘城聽審。


    在法庭上看到這丫頭憔悴的模樣,很想去過去安慰他。


    可是他也很清楚,他不可以出現在她麵前,現在的他已經沒那個資格站在她身邊了。


    踟躕間,他接了教授一個電話,再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人了。


    他看見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在厘城的大街小巷亂走,整個人顯得又頹又喪。


    他跟著她,瞧著心疼,卻又不敢出現。內心有無數的糾結,進退兩難,最終還是被現實和怯懦打敗。


    現在的他,隻能選擇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隻要能看著她,就夠了。


    他就一路陪著漫無目的的她,走過每一個他們曾共同走過的路。


    看到她進了何記吃麵,不再跟以前一樣吃的那麽開心,而是像個沒什麽感情的機器。


    而他就站在對麵的大樹後麵,遠遠地看著她,心痛的更是無以複加。


    就這樣,他跟著她,從天光乍現,走到日落昏黃,再到暮色彌漫。


    看到她神色疲累地盯著學生放學,卻又流露出那種羨慕又難過的孤獨眼神。


    他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現在根本沒辦法成為她的底氣。


    後來,她上了21路公交車。


    他也混在學生裏,陪著她坐過一個又一個的站。


    她睡著了,搖搖欲墜,他才敢偷偷地坐到她的身邊去,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許是真的太累了,她睡得很沉,很沉。


    那一刻,他終於又重新感受到了她的體溫,她的氣息,真真實實的她。


    他特別想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不要再流走了。


    可惜時間又怎麽可能停止。


    他陪她坐到了終點總站,又很是不舍地將她的腦袋扶起來擱好,起身走到前麵,麻煩司機師傅叫醒她。


    司機師傅當時還笑他:“吵架了?”


    他淡淡一笑,說:“麻煩您不要跟她說我在,謝謝了。”


    下車後,他躲在站牌後麵。


    不多時,他看著她下了公交車,似乎在跟誰打電話,一路往外走。


    他親眼看到她上了出租車,又在她後麵招了一輛出租車,看到她平安回到酒店,這才放心轉身離開。


    ……


    單季秋聽到了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又想到那晚在公交車上睡著了,做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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