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一轉,碰上一道目光,那人看了過來,抿唇一笑。


    是個孩子,是宋雪薇。


    江知樂心中莫名不快,皺眉收回目光。


    今世第一次和江知樂見麵的宋雪薇正想著好好表現,下一刻江知樂目光掠過,宋雪薇捏了捏拳頭,展開一個笑,對慧能大師道:“大師一時心急言辭可能不夠妥帖,不過這……妹妹年紀尚小,不知說了什麽惹得大師動了氣。”


    不像宋書白和江知樂,對什麽和尚敬畏心不大,傷了自家崽管他是什麽東西直接杠,大多數人對慧能大師還是抱有敬畏之心,慧能大師是京城的標杆之一,而且還不是經常能見到的。


    一時間氣氛有點詭異。


    有人遲疑看看冉冉,想開口又猶豫不敢開。


    司馬月也傻住了,傻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咬牙道:“我覺得然然哪都好。”


    “對,我也覺得好。”


    ……


    小姑娘們有些膽怯,卻仍舊陸陸續續站出來說話。


    江知樂把場麵控製住,定定看向慧能和尚,冷笑一聲,“我這學生如何不馴了?如何鳩占鵲巢?大師不如仔細說道說道。”


    慧能大師見著江知樂,剛一撞麵,腦子轟得一聲,神色恍惚。


    被蛋叔抱在懷裏的崽很生氣。


    小孩第一次被罵,一時間懵了,呆呆被蛋叔抱在懷裏,慢騰騰想明白後就不高興了。


    她挺了挺自己都小胸脯,還讓爹爹不要說話,還謝謝小姐姐,還指揮蛋叔把她放下來。


    小孩指指蒲扇,對老和尚說:“你坐。”


    見老和尚坐下,沒那麽高了,崽崽點點頭。


    小孩覺得壞蛋欺負她,她要欺負回去,會作詩的崽覺得自己是大孩子了。


    老父親很擔憂,蛋叔也擔憂,小姐姐們不由緊緊蹙了眉尖,宋雪薇難得好心情,垂下眼瞼遮住眸中的微笑。


    這小孩就是蠢,旁人替自個出頭便好了,什麽給她自信,覺得自己能說過慧能大師?


    冉冉把手背貼在一起合十,微微彎腰,說了一句:“佛、陀、彌、阿。”


    小孩說得很慢,說得很鄭重,一字一頓,費腦子想了半天轉換過來,擔心說不好,就很慢很慢說。


    所有人:???


    冉冉很有誌氣表明自己的態度:“不喜歡你。”


    所以要反著來。


    慧能先是頭被砸得一疼,見著江知樂總有種不對勁,心神頗為不定,如今隻想盡快解決這個崽的事,結果又被氣了一個倒仰,指著冉冉道:“你,佛門不喜!”


    冉冉才不管喜不喜呢,崽崽很認真反駁:“你說我不好,哪不好,我覺得,都好,大家說,都好,你說的不對。”


    衣袖下,慧能飛快撚著佛珠,掩住不愉,麵上勉強恢複了平靜和仙風道骨。


    他定定看了冉冉一眼,尋常人被大師這般端詳,早就心神不定懷疑身上有哪不好,這隻崽卻睜大眼睛,定定看了回來,不服輸,眼睛不眨,還要看更久。


    慧能看得眼疼,氣得移開目光。


    老父親見崽要自己來,隻提醒問:“何為不馴?”


    冉冉問老和尚:“為什麽說冉冉不馴?”


    慧能:“你對佛不敬。”


    冉冉很不服氣,“我不罵人,是好崽,是你不好。”


    慧能:“我自幼與佛門有緣,若是不敬,天打雷劈。”


    “轟隆——”一聲巨響,晴空劈雷,劃破所有人的鼓膜。


    所有人下意識抬頭看,下意識低頭看慧能大師,隱隱笑聲響起。


    冉冉高興拍手,“是你不好!”


    宋雪薇顧不得刷江知樂好感,慧能與她一榮俱榮,她忙道:“近日雨水甚多,打雷下雨也是常事,也是巧了。”


    說話間,果然下雨了。滴了些毛毛雨,轉瞬又停了。


    所有人神情驚詫不已。


    好不容易捉住小世界天道,與之鬥法的係統特別不高興,一天道一係統鬥得難解難分,打雷下雨後耗費不少能量,不得不暫時休戰。


    江知樂再問:“鳩占鵲巢,占了氣運何解?”


    他深知要將老和尚那翻話一一駁回去才是上解,見閨女要說話,也不拘著冉冉,冉冉說不過老父親自然會幫她。


    冉冉不曉得爹爹的苦心,她正記不清苦惱呢,聽爹爹說,挺挺胸脯依葫蘆畫瓢,“為什麽鵲巢,氣運!”


    慧能深感頭疼,突然後悔和這小孩說道,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你入了伯陽侯府,一直來是否事事順遂,心想事成,萬般如意,這實則是占了薇薇施主的氣運啊。”


    慧能耍了一個花招,這外室女,陡然進了伯陽侯府成了獨苗苗,金枝玉葉養著,哪有不如意的。


    江知樂聽出這層意思,漆黑的眼中劃過一絲沉凝的冷意,有些人沒聽出來,冉冉也沒聽出來。


    可她覺得和尚說的不對。


    小孩氣得臉頰鼓鼓,氣哼哼說:“有不好,愁,你不對。”


    慧能道:“牽強附會,有何愁?”


    冉冉有好多愁的,她掰著手指,一句一句舉例子。


    “你說我壞話,生氣。”


    “薇薇欺負蛋、爹爹,生氣。”


    “你說錯了還不承認,生氣。”


    “把冉冉捉到那個、那個將軍家,超級生氣。”


    ……


    冉冉越說越生氣,覺得自己真的值得生好多氣。


    最後氣鼓鼓瞪著壞和尚,“冉冉好氣哦,京城真不好。”


    壞書裏,爹爹就是來了京城把崽弄丟了。


    其實還有好多好多開心的,崽才不和壞和尚說。


    其他人一聽,目光懷疑看向宋雪薇。


    陳文姝漫不經心笑了笑,語氣帶著一絲玩笑,“且不說這氣運是那麽好占的,就說薇薇的氣運,這鄭夫人嫁入靖城侯府,大師曾說過天賜之意,想來這事是極好的。前不久薇薇剛入靖城侯府,鄭夫人剛過門,氣運頂頂好,怎麽如今就說氣運被旁人占了?這話說的可沒道理,還是大師原來算錯了不成?”


    宋雪薇自知落了下乘,隻能主動補救,她語氣盡量隨意些,“我自來氣運尚可,見妹妹自外頭長大,不通文墨,學之甚少,不由心生憐憫,思及自己有幾分氣運,就與大師說想分些給妹妹,想來大師誤會了。”


    宋雪薇不覺苦笑,臉上滿是愧疚。


    慧能順台階下,驚詫道:“原來如此。”


    崇尚慧能大師的一些人紛紛覺得怪異,覺得不太得勁,又說不出來哪不對。


    冉冉有點不懂,她不懂也不仔細想,想多了腦袋會禿,原來崽還沒那麽怕,現在更怕了,生怕禿了要去當和尚。


    崽就揪著一點,“你說你說,哪不好。”


    崽崽拍拍小胸脯,脆生生道:“哪都好。”


    這崽一點也不害臊,覺得自己可棒了。


    想糊弄過去的慧能被逼著一定要說哪不好,這要是承認了崽啥都好,不是自打嘴巴子。


    慧能頭疼至極,要說這運不好,無非是幾點。


    親緣、姻緣、子嗣等諸如此類。


    慧能看了這三頭身崽,閉了閉眼,“你生母緣分淺。”


    宋書白不等崽回答,竄出來道:“我那個小妾呢?我記著還活著,鄭家把人弄到哪去了?回頭我去問問。”


    所有人:???


    所有人看宋雪薇。


    宋雪薇暗暗咬牙不語。


    慧能差點穩不住表情,心思電轉,他微微歎了口氣。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留著長長的白胡子,不胖不瘦,眉眼依稀看出年輕時還是個美男子,氣質沉穩,也不怪能成為和尚圈的台柱子。


    此時微微一歎,倒讓人覺得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慧能苦笑道:“我本不欲說,以為小施主生母不在,便尋了個由頭,其實生母猶在,相處極少,也是生母緣分淺。如此不算說了假話,不愧對佛祖,也算是圓了這個說辭。真實原因不便說,不過怕影響了這孩子。”


    心誌不堅,一直崇拜慧能大師的人,不禁又有些倒戈了。


    他們看到崽,覺得可愛,看到大師,隻覺敬愛,一時內心糾結。


    這大師究竟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呢?


    正抓耳撓腮猜測時,慧能大師道:“這孩子日後婚事不順,和夫家容易相克,具體不便說道,還請諸位不要向外透露,老衲不想因著這個壞了這孩子以後姻緣,又怕結親夫家受到牽連,一時心思煎熬糾結說還是不說。”


    慧能說著長長一歎,“老衲原是惻隱之心占了上風,想用別的緣由填補,如今想想到底失了分寸和本心。佛曰,坦蕩蕩。老衲現在把話說開,也算問心無愧,終得安寧,隻望大家暫時守口如瓶,等日後這位小施主婚配,老衲會親自測算一番,如此皆大歡喜。”


    一番話聽得不少人心思微動,看冉冉憐惜,又覺誤會了大師存了些愧疚。


    江知樂心底冷笑,宋書白氣得發抖。


    宋雪薇輕舒一口氣,眉間適時露出一絲擔憂。


    率先打破氣氛的是冉冉。


    不是崽崽反應得快,而是大家在聽老和尚說話,崽崽才不聽壞和尚一句一句的呢,好煩哦。


    崽崽自尊心受損了,因為她好多聽不懂!


    然後她隻記得前頭,忘了後頭。


    冉冉知道不順的,不順就是不好,冉冉問:“什麽是婚事?”


    老和尚說:“你還小不便知道。”


    冉冉問:“你有婚事嗎?你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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