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趕忙跳起來,又趕緊手忙腳亂地把荷包塞入懷中。


    蔡采石才要招呼,就見身後柯其淳也走了進來。


    春日瞅了他一眼,說道:“這個我就不指望了,榆木疙瘩,再說也是白搭。”她丟下這句,上前打量無奇的臉色:“王爺吩咐這裏的廚房,給你熬點補湯喝喝,不用擔心,很快就會調養好的。”


    柯其淳道:“受了傷,也該回城了,還要在這裏過年嗎?”


    春日扭頭,兩道目光簡直要把柯其淳射死在地。


    柯其淳卻看著無奇,又順帶乜了眼蔡采石:“蔡兄也是會擔心的。”


    蔡采石看到他捎帶的眼神,苦笑道:“柯大哥,我總算知道我不是親生的了。”


    林森因得了荷包,心花怒放,便摟著他道:“不要緊,還有我呢,我們是親生的。”


    蔡采石笑道:“呸!不要臉的東西,少來這套,我可沒有荷包給你。”


    給他兩個一打岔,春日才沒顧上跟柯其淳吵嘴,隻回頭對無奇道:“我聽師哥他們說,想要安排撒網了?是你給王爺出的主意?”


    無奇點點頭,笑道:“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春日握住她的手,眼中帶笑地:“你傷的這樣子,還分心謀劃那個,這般苦心天可憐見,一定可行!”


    就在他們在裏頭說話的時候,外間卻已經有些天翻地覆了。


    原來瑞王派人將看管鶴塘的周大捉了起來。


    事發的時候,周大正帶著四個鶴仆在湖邊撒草籽,放小魚蝦,點看丹頂鶴跟灰鶴的數目。


    突然付青亭跟費公公帶了一幫人趕到,不由分說就把人圍住,命將周大擒下。


    事出突然,周大分外驚慌:“幹什麽?你們這是做什麽?”


    付青亭負手不語,費公公指著周大,罵道:“好小子!你自己個兒做的事,還敢裝無辜呢?昨晚上在殿下歇息的神嶼之外,忽然出現一條劇毒的水蛇,若不是吏部清吏司的人擋著,這會兒受傷不起的隻怕就是殿下了!”


    付青亭接著道:“昨天殿下來的時候也是你負責照看群鶴的,自然你的嫌疑最大。且你熟悉鶴的習性,可以隨意在院中走動,撒草籽引鶴、以及用障眼法裏應外合嚇唬皇太孫的法子,除了你還能有誰辦的出來?那背後搞鬼的人不是你又是誰?”


    周大目瞪口呆,驚懼異常:“不,真的不是我,我哪裏有膽子謀害王爺跟皇太孫……”


    其他跟著周大的四個鶴仆也都嚇呆了,哆哆嗦嗦跪在地上,連話都不敢說,隻有一個大著膽子道:“我、小人覺著……不是周大哥……”


    付青亭道:“你又是誰?”


    那人顫抖著:“小人、小人姓吳、是跟著周大哥看管鶴塘的,很知道他的、他的為人……”


    “哼,”付青亭掃了一眼其他三人:“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三個人麵麵相覷,隻有一個年紀略大些的低聲道:“小人、也……”到底是害怕王府的人,還沒說完就弱的沒了聲音。


    付青亭眯起雙眼:“你們不必忙,周大既然有嫌疑,你們也難保都幹淨,本來按照我的意思是把你們都關起來,嚴刑拷打再說,可王爺仁慈,所以隻拿首惡,你們把名字都報上來,先記錄在案,若是查明隻是周大所為,那就罷了,要不是他……或者你們其中也有誰也牽連其中,自然都跑不了!”


    周大臉色慘白,聽到這裏便掙紮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別跟他廢話,是不是,先拿下狠命地拷打一頓就知道了。”費公公皺著眉,氣哼哼地說。


    付青亭笑了笑,對周大道:“你也不用叫,費公公說的對,你若不肯招認,少不得大刑伺候,何況就算你咬緊牙關抵死不認,回頭我們自然會細細地在這院子裏搜,如今懷疑那水蛇是故意有人放出來的謀害兩位殿下的,既然如此,一定有這存蛇的地方,或者筐子,或者竹籠,勢必有跡可循……”


    “我沒有,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們搜就是了!我沒有做,我是冤枉的!”周大又是慌張,又且絕望地叫著,已經給他們嚇的六神無主語無倫次了。


    費公公咬牙切齒:“有沒有,搜了自然清楚!最恨你們這些黑心腸的東西!竟敢對小太孫跟殿下動手,照我的主意,就零碎活剮了你,問一遍不招,就割一片肉,看看你能挨到幾時。”


    周大眼睛發直:“不、不是……饒了我!”


    其他四個也好不到哪裏去,有一人雙腿戰戰,竟是濕了褲子。


    費公公一眼看到,擰著鼻子走開了幾步:“這醃臢東西!這會兒知道怕了!”


    付青亭背著雙手踱了兩步,他不動聲色地看麵前幾人,像是在審視誰還是同黨。


    “實話跟你們說,昨日王爺察覺這院子裏有事,所以才特意多留了一宿,無非是想斬草除根再回京,如今果然有人急不可待地跳出來。你們之中若有知道內情的,最好別隱瞞包庇,趁早說出來,早點結案,大家才算幹淨,這院子也能風平浪靜!”


    說到這裏,付青亭停了一下,才又俯身:“若是周大死咬,或沒有任何線索,王爺萬金之軀自然不會在這兒跟你們耗,回頭隻派大理寺或者清吏司的人來罷了,那會兒成百上千的官兵在這園林裏,把這莊院翻個底朝天也不在話下,你們一個個自然也脫不了幹係。”


    費公公喜道:“對,就該這麽幹!哼,謀害皇室中人,這可是能誅九族的大罪,殺你們的頭可不算冤枉!”


    付青亭揮手道:“把周大押走!”


    侍衛們押著周大離開,付青亭掃了眼剩下的四人,目光在其中一人的手上停了停,卻仍不動聲色地轉身跟上。


    費公公意猶未盡飛起一腳,把就近的一人踢的歪了歪身子,罵罵咧咧地:“混賬東西們!就沒一個機靈的,難道身邊藏著個謀逆的賊徒你們也都沒發覺?活該你們跟著一起掉腦袋!”


    那人差點歪倒在地,卻沒吱聲。


    旁邊那尿了褲子的卻哭了起來:“我們真不知道啊。”


    費公公總算是發泄了一場,一揚頭,趕著付青亭去了。


    其他的四個人驚魂未定地起身,小吳淚汪汪道:“這、這可怎麽辦呀?”


    年紀略大的那人道:“我、我們沒做過,不用怕的。”


    “可是,我也不信周大哥是歹人……”


    給費公公尥蹶子踢了一腳的,叫做王四,他歎道:“沒做過又怎麽樣?他們捉了周大哥,看意思還要繼續追查,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們頭上?”


    大家都有點兔死狐悲之意,一個個低著頭,慢慢地回到後院住所。


    果然王府的侍衛已經把周大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卻並沒找到什麽,扔下一地狼藉,旋風似的離開了。


    剩下幾個鶴仆呆若木雞。


    漸漸地日上三竿,神鶴園林的主人金平侯從臨縣趕了回來,馬不停蹄進內給瑞王殿下請安。


    聽說了瑞王跟皇太孫在園林的遭遇,金平侯也是魂不附體,甚是惶恐。


    又聽說拿住了周大,愕然之餘道:“原來是他?這人在此處做了十數年,看著甚是勤謹,是個愛鶴之人……想不到這麽人麵獸心,也是微臣糊塗失察,沒有及早發現這等奸詐陰險之人,請王爺恕罪!”


    金平侯曾跟瑞王照麵過幾次,瑞王不是很喜歡他風流的性情,便淡淡道:“不知者不罪。侯爺不怪本王在你這院子裏肆意拿人,擾了你的清淨就罷了。”


    金平侯深深地鞠躬,連聲道:“豈敢豈敢!王爺大駕光臨,這院子亦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微臣本該遠迎,可惜身在何處,王爺不怪罪已經是海涵雅量了,微臣感激於心!”


    瑞王多餘的一眼都沒有看過金平侯,勉強維持著表麵的禮數而已。


    金平侯卻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的臉上,可惜也知道瑞王的脾氣,所以不敢明晃晃的看,隻抓住時機,飛快地瞅上兩眼過過幹癮。


    瑞王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心裏厭煩的很,便道:“若無他事,金平侯退下吧,有什麽話跟費公公或者青亭說就行了。”


    金平侯好不容易打了個照麵,不太願意就這麽走開,挖空心思道:“王爺若有何吩咐,隻管叫微臣去做……也可彌補微臣失迎跟怠慢之罪。”


    瑞王看他鬼鬼祟祟地往自己臉上瞅,恨不得一腳飛起把他踹出去。


    正在找合適的角度,付青亭從外進來,適當地給雙方解了圍:“王爺,魚兒咬鉤了。”


    “哦?”瑞王眉峰一動,眼中閃出了明亮的星芒:“帶進來。”


    金平侯及時捕捉到那道星芒,眼睛頓時花了。


    跟眼睛一樣花掉的恐怕還有心,金平侯伸手壓著心口,無法呼吸,發出了奇怪的歎息。


    瑞王才發現他還在,皺眉跟費公公使了個眼色。


    費公公正在笑眯眯地欣賞金平侯神魂顛倒的蠢樣子,得到瑞王的信號,便咳嗽了聲,上前一步擋在瑞王跟前:“侯爺?您是不是身體不適?”


    金平侯一愣。


    費公公的臉老而多皺紋,偏偏他很不服老,且非常敬業的總是把臉上打上厚厚的脂粉,興之所至還要多塗點胭脂,口脂也是必不可少的,於是這張崎嶇的老臉就顯得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倘若表情做的略大些,還會引發脂粉雪崩似的功效,若是流眼淚,那就成了阿房宮賦裏的那句:渭流漲膩,棄脂水也。


    金平侯跟這張臉麵麵相對,在瞬間感覺自己被一腳踹下了九重天宮,落在了黃泉邊上,見到了小鬼頭子。


    但也因而清醒了過來,他神奇地站直了身子且往後一仰:“啊鬼……費公公!”


    及時地改了口,金平侯咳嗽:“我沒事,我很好。”


    他很想告訴費公公離自己遠點,但打狗還要看主人,所以隻能啞忍。


    又想,這麽美若天仙的主人,偏養了這樣一隻醜絕人寰的老狗狗,那真是……


    難為了瑞王殿下,每天要忍受這張臉在自己麵前晃。


    他金平侯可是一會兒都不能忍,恨不得逃之夭夭。


    正在此刻,付青亭帶了一個人進來。


    此人正是那四名鶴仆之一的。


    金平侯定睛:“你不是王四?你來做什麽?”


    王四臉上堆著尷尬而狡猾的笑:“侯爺,小人是、是來告發……周大的。”


    “什麽?”金平侯怔住。


    旁邊的付青亭冷冷一笑,他手中拿著一根不粗不細的像是竹筒子一樣的東西:“王爺您看。”


    瑞王瞧了眼,皺皺眉,沒動手。


    金平侯雖花癡些,但他慣愛風月,頗為博學,也看出了一點異樣,手才伸出,又縮了回去。


    隻有費公公不知所以:“這是什麽玩意兒?”他把那東西拿在手中,不知死活地湊近打量。


    瑞王道:“怎麽回事?當著侯爺的麵,說罷。”


    王四跪在地上,忙道:“回王爺,小人之前聽付大人說周大哥就是歹人,所以多了個心眼,就去他素日裏取喂鶴草籽的地方找了找,果然就在麻布袋後發現了這個!”


    費公公好奇:“這個?這是什麽?”他看到這管子的上頭有一個塞子,伸手就要去拔。


    金平侯看見,本要攔阻,可突然又喜形於色,恨不得費公公立刻打開那塞子。


    幸虧付青亭及時上前,摁住了費公公的手。


    金平侯企圖落敗,臉上現出明顯的失望之色。


    付青亭轉頭看向王四:“你還不說?”


    地上的王四道:“這、這就是周大藏著毒蛇的竹筒。”


    “毒……蛇?”費公公變了聲調,差點把竹筒子扔出去。


    金平侯才津津樂道地說:“是呀,這玩意我見過一次,是個走江湖賣藝的用來裝蛇的……隻要一打開,那蛇就竄出來,咬您一口那就……嘿嘿!”


    想到剛才這蛇沒在費公公的醜臉上咬一口,他非常的遺憾。


    畢竟老費已經醜成這樣了,要是因此毀了容或者一命嗚呼,那就算是造福人世了。


    付青亭不太理解金平侯語氣裏的遺憾之意,把竹筒從費公公手中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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