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幾個巡邏的侍衛,本也是要阻攔的,等看到夜色中瑞王冷冽蒼白的臉色,肅殺飄渺的眼神,他們卻一概地不敢出聲,反而急忙地後退避開了。


    廣寧宮。


    之前負責看守端王妃的那些內侍們,已經給盡數處理了。


    因為他們看守不力導致太子之死,已經是無法饒恕的死罪。


    如今新換的這些,有從內務司裏調過來的。


    其實眾人心裏都明白,端王妃遲早是難逃一死,不知為什麽皇帝竟還沒有下旨賜死。


    正在謹慎看守,就見瑞王一行來到。


    幾個人麵麵相覷,忙上前行禮。


    瑞王照舊的一聲不響,邁步往內就走。


    “殿下……”其中一個人不知死活地想要攔住。


    畢竟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不許進入廣寧宮,就算是瑞王也當遵守。


    但是此人的話音未落,脖子卻給人死死掐住!


    原來是瑞王,他閃電般抬手攥住那人脖頸,可腳下仍是沒有停。


    擒著人,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了兩步,才用力將手一甩。


    那人身不由己地給瑞王推帶著踉蹌後退,脖子像是生生給掐斷了,卻偏不敢反抗,想求饒又無法出聲,很快眼前已經發黑。


    正在性命攸關的時候,瑞王總算大發慈悲地鬆了手。


    那人往後委頓倒地,死裏逃生,隻顧大口大口地喘氣,再也不敢出聲了。


    而在這時候,瑞王已經徑直地入內去了,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旁邊眾人一眼。


    費公公在後麵,眉頭緊皺地看看地上那人,無奈地歎了聲,扭身跟上。


    在他上台階的時候,瑞王已經進了內殿。


    其實,端王妃的神智已經有些失常了。


    大概是“大仇得報”,又因為先前過於疲累,恍惚中王妃昏昏欲睡,似生如死。


    聽到外頭的動靜,端王妃朦朦朧朧抬起頭來,卻見瑞王散著發,一步一步向著自己走來。


    她的眼神總算清醒了起來。


    “是你。”王妃喃喃了聲,神情平靜,並不覺著驚訝。


    瑞王緩步走到了王妃的身前。


    他盯著端王妃的雙眼,並沒有說話。


    倒是端王妃問道:“你是來給太子報仇的?”


    瑞王仍是沒有開口。


    王妃哼地笑了笑,淡淡道:“你想殺了我,那就動手吧。我本來早該死在複州,隻是因為想要為世子報仇,才苟活到現在,如今殺了仇人,就算死也能瞑目。”


    “你不能死。”瑞王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跟平日的他判若兩人。


    王妃有點意外地問:“為什麽不能。”


    瑞王道:“你知道本王今天早上為什麽沒進宮嗎?”


    王妃並不想知道。


    畢竟對她來說報仇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她心願達成,隻一心等死,並沒有想要聽故事的興趣。


    瑞王也沒有等她開口問:“本王去見了一個你想不到的人,一個本來該在西南的人。他說,他是來京內跟我解釋的。”


    端王妃聽到“西南”,神情微變,抬頭看向瑞王:“這個人是誰?”


    趙景藩道:“是導致本王差點死在玉龍河的人,也是導致世子死在複州的人。”


    “你、在說什麽?”


    “周琴北投靠端王府,所作所為,雖然是打著為端王世子的旗號,實則都是為秦王效力。從秋浦到斷龍崖,她都想除掉我。太子以為是端王世子的意思,所以想請你們進京。”瑞王的敘述毫無任何感情在內,冷淡的像是冰山上吹過的風:“本王當初已經警告過太子這不是一步好棋,果然有人在複州大做文章。”


    王妃的眼神有一點慌亂,卻又冷笑:“嗬,你以為我會聽信?”


    瑞王道:“你不需要信,隻需要聽。”


    王妃眼神幾變,終於沉默。


    沉寂了片刻,趙景藩道:“秦王告訴本王,複州的事情跟他無關,他隻所以親自回京,就是因為他猜到了我已經開始懷疑他。複州世子出事,對太子沒有任何好處,唯一得利的就是趙景華。為了證明他自己的清白,他送了本王一份禮物。”


    “什麽、禮物?”王妃狐疑。


    殿外,有數道身影悄然走了進來。


    中間一人,身形窈窕,卻是個女子。


    端王妃看了會兒,雙眼微睜:“琴北?”


    周琴北勉強一笑,臉色灰敗,但還不算太過狼狽。


    趙景藩道:“她現在就在這裏,你且問她。”


    端王妃的目光從瑞王身上轉開,盯著周琴北,她的臉色逐漸變得駭然:“你……你難道真的是……”


    深吸了一口氣,周琴北終於說道:“不錯,我本來效忠於秦王殿下,不過,殿下惱我對趙景藩動手,將我趕了出來,我無處可去,便趁機投奔了端王府。”


    王妃窒息:“不、你不要告訴我……複州……”


    周琴北已經知道自己將麵對什麽了,神情反而變得漠然:“對,複州的事情也是我做的!我就是想利用這件事,栽贓太子!”


    端王妃舉手抱住頭:“你、你!為什麽?!是為了秦王?”


    周琴北沉默,過了會兒才道:“不是王爺,是因為我父親。”


    說了這句,周琴北看了眼瑞王:“我父親是怎麽死的,瑞王爺總該聽說過,他一片忠心拚死殺賊,朝廷賜給他的卻是怠慢跟羞辱,削除兵權……還記得李光,衛優跟李靖吧?你以為這個案子隻是一個巧合嗎?”


    趙景藩不言語。


    周琴北道:“我本來想如果各個朝代的名將聚合,自然可以攪的朝廷雞犬不寧,沒想到計劃竟給你們打亂,我隻能用最後這招了。”


    此刻王妃怒吼:“所以你就害死了世子?你知不知道世子他對你何其信賴?你怎麽忍心……”


    周琴北的眼中掠過一絲不忍,但卻仍是淡淡道:“因為隻有這樣,你才會相信太子的凶殘狠毒,才會不顧一切地指認他。”


    王妃雪白著臉,搖搖欲墜。


    直到現在,趙景藩才又開了口:“世子真的死了嗎。”


    周琴北臉色一變。端王妃卻愣住了。


    趙景藩垂眸道:“周琴北,你告訴她。你的目的達到,現在該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周琴北對上瑞王冷漠的臉色,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道:“王爺你……是怎麽知道的?”


    趙景藩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端王妃卻撲了上來,渾身戰栗神情狂亂:“你們在說什麽?世子他……不是已經……”


    話沒說完,周琴北重重地籲了口氣,搖頭道:“不錯,真正的世子、世子其實沒有死。”


    端王妃的眼睛都直了:“你說什麽?!你是、騙我的對嗎?”


    最後一句,卻透著壓抑的一絲希冀。


    周琴北道:“正如你說的,世子對我很是信賴,雖然我為了大計不得不如此行事,但到底不忍心謀害他的命,所以事先找了一具屍首替代。大概……”


    她掃向瑞王,大概就是這具屍首,給瑞王的人看出了端倪吧。


    “真、真的嗎?那世子在哪裏?”端王妃急切的問。


    她本來還沒有從喪子之痛中緩過來,忽然間便又得知了這個消息,她本來是該高興的,但那高興隻如曇花一現,取而代之的便是濃烈的恐懼。


    端王妃猛地看向趙景藩,她的表情無法言喻。


    趙景藩冷峭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本王讓周琴北來向你說明所有的原因?”


    端王妃竟不敢接茬。


    趙景藩道:“本王本來該什麽也不說,直接要你的命。但我又想,這麽做實在是太便宜你了。”


    王妃幾乎要哭出來:“瑞王、你……你想……”


    趙景藩卻又進一步問道:“你現在知道了世子活著,你覺著怎麽樣?很高興對嗎?”


    端王妃想要承認,可害怕的淚卻掉了出來。


    趙景藩依舊麵無表情地:“本王也想得到這份‘死而複生’的高興,但是很遺憾,我沒有。這一起都是拜你所賜。”


    端王妃意識到了什麽,她上前一步,跪在了瑞王跟前:“王爺,王爺求你!”


    趙景藩不為所動,甚至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像是一尊無情的煞神,宣判了世人的生死:“你奪走了對本王而言最重要的兄長,那麽,本王很應該把你以為的最重要的人也殺了。這才公平。”


    “王爺!”端王妃大叫了聲,伸手拉住瑞王的袍擺:“求你了!求你了我知錯了!求你別這麽做!”她滿臉淚痕,俯身磕頭。


    連周琴北在旁邊也看呆了。


    她本來還有點天真的以為,瑞王知道世子沒死,是要放他生路。


    現在才知道大錯特錯。


    趙景藩任由端王妃哭叫,他忽然想起在太子歿了的時候,乾極宮那聲淒厲的號哭。


    當時他心痛難當。


    但是現在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隻是想用鮮血、最好是很多很多的血來祭奠太子趙徵。


    端王妃發現了,瑞王是不會改變主意的,她顫聲叫道:“是我殺了太子,是我!我把命給你,求你別……求你放過世子!”


    瑞王扭頭看了她一眼,很輕地說道:“你憑什麽以為,你的命就能抵太子的命?”


    冷冷地扔下這句,瑞王負手而去。


    “王爺!瑞王……瑞王殿下!趙景藩……我求你……”身後,是端王妃絕望的哭叫。


    連在殿門口的費公公都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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