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槐笑了一下,抬手順了順她後背的頭發,“問到什麽了?”


    “老夫人的死恐怕有蹊蹺,府裏鬧鬼不是一天兩天了,幾年前丫鬟爬床一屍兩命。”杜靈回答道,“這些都是我偷聽到的,他們也提過你娘,陳夫人是在她死後沒多久被扶正的。”


    杜靈想了片刻,又道:“我沒問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那個陳管家說陳夫人心善,但是丫鬟說她妒忌身邊有比她年輕漂亮的丫鬟。”


    “看來還需過問陳老夫人死時的情況。”陳遇槐說完,又看向身邊的杜靈,“你覺得鬼會是誰?”


    “我不知道,連府裏死了幾個人都沒問出來。”杜靈有些沮喪。


    陳遇槐發覺她的情緒不定,道:“先起來,我帶你出去看看。”


    杜靈答應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他離開院子。


    她見陳遇槐神情淡然,不禁問:“小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我問過幾個下人,這裏從先夫人死後,先後死了幾個丫鬟,還有……”陳遇槐還要說什麽,就瞧見不遠處走近的人影。


    相比陳府裏其他的下人,丫鬟小蠻看著並不像下人,不論是她的相貌還是穿著,就連行為舉止都透著一股端莊嫻靜。


    杜靈見陳遇槐忽然止住聲音,轉頭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目光看向前方,瞧見小蠻邁著小步,步履輕快,轉眼就到了跟前。


    “見過二位貴客,少爺有請。”小蠻微低著頭行禮,說完此行目的後,便轉身準備給兩人帶路。


    杜靈與陳遇槐對視一眼,陳遇槐率先開口:“有勞。”


    路上陳遇槐問小蠻,“敢問小蠻姑娘是何時進府的?”


    “公子叫奴婢小蠻就好,小蠻進府已有兩年了。”小蠻說話時微微偏過頭看過來,隻是仍舊頷首低眉。


    “小蠻姑娘知道陳老夫人是怎麽死的嗎?”陳遇槐單刀直入問。


    小蠻神情不變,微微思考道:“府裏傳聞許多,小蠻知道的也不多,隻知道老夫人是夜裏走的,其他的小蠻也不知道。”


    杜靈在旁聽著陳遇槐問小蠻話,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是她又說不上來,也插不上話。


    陳遇槐繼續問:“小蠻姑娘認為陳夫人對待下人如何?”


    聽見陳遇槐這麽問,小蠻忽然停下腳步,她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隨後才低垂眉眼和陳遇槐道:“公子別為難小蠻了,小蠻隻是下人。”


    之後小蠻不再開口,她將人帶到陳錦書的院子,和陳錦書複命之後退出屋門,低著頭守在門外。


    杜靈回頭看了小蠻一眼,她站在那並無其他動作,一直垂著頭看著地麵,杜靈沒發現什麽才轉頭看向陳錦書。


    陳錦書見兩人過來了,不禁興奮道:“你們會抓鬼,那會不會算命?”


    陳遇槐麵無表情看著陳錦書,“不會。”


    “看相呢?”陳錦書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他往屋外看了一眼,拉著陳遇槐往屋裏走,“你真的不會?”


    杜靈看見陳錦書剛才的表情,不禁皺眉問:“你到底想問什麽?”


    “我想問問我和小蠻的姻緣。”陳錦書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看著傻裏傻氣。


    杜靈實話實說:“這個不在我們業務範圍內!”


    陳遇槐卻道:“你和她無緣。”


    杜靈轉頭看向陳遇槐,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也許他是故意唬人的,但她沒揭穿。


    陳錦書瞬間有些失落,他站在原地好一會,才看向陳遇槐,“你……你說的是真的?”


    陳遇槐見他似乎不信,也沒有急於證明自己,而是彎起嘴角問:“陳夫人會讓你娶她嗎?”


    “我娘聽我的,怎麽不會?”陳錦書神情帶了一些得意,他似乎覺得陳遇槐說錯了,越想越是如此,說話的語氣也堅定起來。


    他問:“你不會是故意這麽說的吧?”


    陳遇槐神色不變,隻是道:“據我所知,陳夫人似乎不太喜歡年輕貌美的丫鬟,就算是身懷六甲,也被她罰出一屍兩命。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保住小蠻姑娘?”


    陳錦書神情有些慌亂,隨即又想到他身邊並沒有什麽丫鬟被罰,於是鎮定下來,他道:“你說的都是我爹身邊的丫鬟,又不是我的。”


    “是嗎?聽聞小蠻姑娘曾被陳夫人打到半死?”陳遇槐眼睛看著陳錦書,語氣不明。


    杜靈聽到這裏,總覺得她小師兄的話意有所指,但是指的是什麽,她一時半會還想不明白。


    她並不了解小蠻的事,也不知道陳遇槐說的這件事,杜靈轉過頭看向門外,站在屋內看不見門邊的人,也看不見小蠻的身影。


    聽見陳遇槐這句話,陳錦書忽然沉默下來,很顯然他是知道這件事的。


    杜靈不禁問:“原因呢?她為什麽會被打?”


    陳錦書抿了抿唇,才道:“那個時候祖母還在世,小蠻還是我祖母身邊的丫鬟,我娘說小蠻手腳不幹淨……”


    “你祖母就這麽看著她被打?”杜靈難以置信,哪有兒媳越俎代庖處罰下人的?


    陳錦書道:“她屋裏確實搜到了首飾,祖母也就沒有阻止,但是後來查出來首飾是和她同屋的丫鬟偷的,祖母才沒將小蠻發賣。”


    杜靈看了陳遇槐一眼,才問:“她一開始不是你的丫鬟?”


    “祖母死後她被分到我院子的。”陳錦書回答。


    陳遇槐聽完前因後果後,還是覺得少了一點什麽,但少了什麽,他暫時還沒想明白。


    他沒再問,也沒在他院子久留,告辭後帶著杜靈離開。


    陳錦書被兩人幾句話問的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他隱約明白陳遇槐說的是事實,但心底還是希望並非如此。


    杜靈出門的時候看了小蠻一眼,見她站在原地不曾動過,甚至都未抬頭看她和陳遇槐,似乎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離開陳錦書的院子,陳遇槐才開口:“這個小蠻不太對勁,但是我也找不出問題,她身上確實有生人氣息,我懷疑她是被鬼附身,但還不知道這個鬼是誰。”


    “你怎麽知道?”杜靈疑惑。


    “我先前問她陳夫人的事,她身上浮現出怨氣,甚至連鬼氣都來不及隱藏,人身上出現怨氣,不是將死之人就是已死之人。”陳遇槐和她解釋。


    杜靈也想到早上那兩個丫鬟的對話,她隱約明白什麽,“我記得早上有個小丫鬟說小蠻現在變得越來越漂亮,這是因為什麽?”


    聞言陳遇槐腳步忽然停下來,他站在原地思考,轉頭望向身邊的杜靈,“你沒聽錯?”


    “沒有啊。”杜靈想了一瞬,隨即確認。


    陳遇槐瞬間明白過來,他垂下眼睫問:“靈靈,你知道何為借屍還魂嗎?靈魂與身體融合,容貌會漸漸趨同產生變化。”


    杜靈幾乎立刻明白他的話,“那她現在算人算鬼?”


    想到昨晚的情景,陳遇槐回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遇見的是否是她。”


    “可是你不是說她身上有怨氣?隻要找出來看看是否同源不就知道了?”杜靈道。


    陳遇槐聞言點頭,他又問:“對了,昨晚你在陳夫人屋裏,有沒有注意到什麽,尤其小蠻。”


    杜靈回想了一下昨天半夜,她當時實在困倦,最後杜靈搖了搖頭,“她就站在屋外沒進來,我也不知道有什麽不對勁的。”


    “她沒進來?”陳遇槐微微眯起眼。


    “沒有。”杜靈看陳遇槐似乎知道什麽,又想了一會,“她是被符篆擋在門外的?”


    陳遇槐並未回答,而是道:“那得看今晚還會不會有鬼出現。”


    “若是不出現呢?”杜靈問。


    陳遇槐臉上的神情未變,“那就逼她出現。”


    杜靈又問:“那現在還去問老夫人的事嗎?”


    “雖然有猜測,但還是問過才能確認。”陳遇槐道。


    杜靈抬手捂著自己腦袋,覺得有些頭疼,她此刻恨不得將自己腦子裏的水都晃掉,“你慢點,我好好思考一下!”


    見狀陳遇槐忍俊不禁,他拍了拍她腦袋,並未先帶她去找陳宏詢問事情,而是將她帶到一處廢棄的院落。


    杜靈這時差不多理清思緒,抬眼瞧見陳遇槐推開院門,有些不明所以,“小師兄,這是哪裏?”


    “上一任夫人居所。”陳遇槐開口,看著眼前已經荒廢掉的院落,“昨夜陳宏和我談話,他隻有一句話沒有說謊。”


    “什麽?”杜靈下意識問。


    陳遇槐看向身邊的杜靈,語氣是說不出的寂寥,“她不知道我還活著。”


    杜靈怔然。


    第20章 二十把劍   陳府有鬼


    “小師兄?”


    杜靈沒忍住喚了一聲。


    她從未見過陳遇槐露出這副寂寞神情,她與陳遇槐相識到現在,他一直是冷靜的,甚少會為了另一個人動容。


    杜靈望著他的眼睛,陳遇槐瞳孔顏色很深,如墨一般。


    此刻杜靈隻覺得他眼睛好像什麽都看見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她無法形容自己看見他眼神那一刻的感覺,她好像看見了許多東西,世間萬般變化,但最終隻剩滄桑。


    陳遇槐忽然閉上眼睛,又睜開眼轉頭看向眼前的院子,院中雜草叢生,沒有阻礙肆無忌憚地生長,就連屋簷都生出草葉。


    杜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小院,又轉頭看著陳遇槐的麵容,心緒複雜,“小師兄,你不難過嗎?”


    聞言陳遇槐轉頭看她,他輕輕彎起嘴角,笑容如同往常,“我沒事,走吧。”


    杜靈依言點頭,和他離開院子,看著陳遇槐親手將院門關上。


    杜靈並不放心陳遇槐,沉默許久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她此時此刻低頭看著陳遇槐垂在身邊的手,她抬眼看向陳遇槐冷清依舊的麵容,抬起手握上去。


    陳遇槐的手十分冰冷,杜靈想讓自己的體溫可以融化他身上的冷,她握緊陳遇槐的手沒有放開。


    突然被杜靈握住手,陳遇槐微微愣了一下,他轉頭看向杜靈,眼神不解,“怎麽了?”


    “我心裏難過。”杜靈低著頭道,語氣低落,“我替你難過。”


    陳遇槐莞爾,仿佛又回到杜靈剛來浮黎山的時候,他牽著杜靈的手回翠雲峰,隻是現在他們不是小孩子,終究還是有分別。


    杜靈的手不像小時候,此刻握在他手心的是少女柔軟纖長的手,溫度透著皮膚傳過來,十分溫暖。


    記憶中的小姑娘緩慢和身邊的少女重合,陳遇槐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脾性就算了解不全,但也知曉大半。杜靈此刻情緒是真的低落,她沒說謊。


    她在說為自己難過,陳遇槐不知道該難過些什麽,他隻是猜測於燕婉的一生,覺得自己和於燕婉的境遇何其相似,感慨二人境遇相同罷了。


    “不冷嗎?”陳遇槐輕聲問。


    杜靈小幅度搖了搖頭,一路沒有再說話,她陪陳遇槐找到陳宏後,才鬆開他的手。


    陳遇槐手中的溫度驟然消失,他不禁轉頭看了杜靈一眼,卻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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