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你什麽時候畫完養心殿啊,咱們以後還有的忙呢!”


    “不著急呀,皇上說我可以隨意進出養心殿,大概一個月就可以畫完啦!”裴昭顏掐著手指算了算,眯著眼笑的可愛極了。


    “可是宮裏人都說,你和皇上……”不自覺的對上裴昭顏單純懵懂的眼睛,師姐不自然道,“哎呀,就是那個!”


    “哪個?”裴昭顏眨眨眼,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滿不在乎的繼續說,“我知道了!師姐別怕,皇上說他會處理好的,這有什麽好擔心的。”


    小師妹的態度有些奇怪,以防萬一,師姐思忖片刻,還是問了出來:“小師妹,你說的事是什麽事?”


    “當然是我和皇上的事呀,你放心吧,皇上很少會管我,而且師父也說了,讓我專心畫養心殿。”裴昭顏捂臉,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覺得皇上和師父都高估我了,我隻擅長花鳥畫,可是宮室……”


    話還沒說完,師姐歎了口氣走遠了。裴昭顏疑惑地撓撓頭,也跟著走了,沒走兩步又有一個師兄問了同樣的問題,她隻好又解釋了一遍,師兄也歎了口氣走了。


    真是的,不就是作畫嗎?裴昭顏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師兄師姐都這麽不放心她?而且皇上不會凶她也不會嫌她吵鬧,連宮女太監也聽她的差遣,皇上對她還是很好的,所以怕什麽,她一定會把養心殿畫的很好看的!


    興衝衝的來到養心殿,裴昭顏一眼便看見紫檀正在香爐前擺弄香料。美人調香也是賞心悅目的,她有些手癢,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低聲道:“紫檀姐姐,我給你畫張畫吧!”


    紫檀扭頭見是裴昭顏,有些靦腆的笑著拒絕了:“我不過是個宮女,怎麽能勞動裴司藝,您還是專心畫養心殿吧。”


    裴昭顏認真的搖搖頭:“紫檀姐姐別這樣說,我也是個孤女呢,若不是我師父,我早就餓死凍死了,所以咱們都是一樣的人,哪有什麽高低之分。”


    “但是現在不同了,您是畫師,我是奴婢,總歸是不一樣的。”紫檀把香夾放下,神色有些哀傷,聲音也低低的。


    裴昭顏覺得有些奇怪,以往紫檀都是端莊大方的模樣,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她正思索著要不要問一問,便聽見李公公說皇上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再開口,紫檀接著調香,裴昭顏開始研墨。


    祁淮急匆匆趕來,又揮揮手把人都趕了出去。


    裴昭顏早已習慣了兩人獨處,她上前行了禮便繼續研墨了,祁淮也沒在意,開始批閱奏折。自從裴昭顏來養心殿作畫,他便把奏折放在這裏處理,美其名曰監督裴司藝作畫。內裏打得什麽主意,除了裴昭顏,養心殿的人都看得真真兒的。


    小半個時辰後,裴昭顏有些累,她往上看一眼,見皇上還在認真的寫著什麽,她沒敢動作,站在原地小幅度的扭扭發僵的手腕和小腿。


    “累了?”祁淮頭也不抬便道,“累了便過來歇歇。”


    去哪兒啊?裴昭顏茫然的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坐的地方,她正想拒絕,便見祁淮往外側挪了一下,分出榻上大半個地方,隨意道:“過來坐。”


    當然不行!裴昭顏瞪圓了眼睛,那是皇上坐的地方,她怎麽能搶呢。於是她搖著頭後退兩步,小聲道:“臣妾不累。”


    “過來,”祁淮不耐抬眸,神情中帶著不滿,“非要讓朕請你?”


    裴昭顏咬唇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階前又停住了。祁淮原本舒展的眉又皺起來了,裴昭顏忙道:“臣妾坐在這裏就好,皇上不必管臣妾了!”說著她一屁股坐了下去,轉頭朝祁淮笑的心虛。


    也不嫌涼,祁淮冷哼,覺得她有些不知好歹,可是偏偏他就吃她這套。他動了動唇,卻沒再說話,而是低下頭繼續批閱奏折了。


    可是奏折上卻出現了一個人影,可憐巴巴的坐在冰涼的地上,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瞧他,讓他心生憐愛。


    祁淮忍不了了,他把毛筆一撂,起身站在裴昭顏身邊,慢慢伸出手,命令道:“起來。”


    裴昭顏看了一眼他修長的手指,咬唇自己站了起來,又福身道:“多謝皇上。”


    謝什麽謝,祁淮冷哼一聲,也沒覺得有什麽,他慢悠悠的收回手,俯視著還在行禮的人,鴉睫微顫,晃晃悠悠的蕩到他的心裏。


    於是祁淮脫口而出:“裴司藝。”


    裴昭顏抬眸,茫然的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怎麽還不讓她起身。


    “裴昭顏,”終於,他一字一頓叫出她的名字,看著她瞬間瞪圓了的眼睛,才緩緩開口,“做朕的妃嬪,你可願意?”


    絕對不行的!


    裴昭顏噌的一下站起身,完全懵了,許久才結結巴巴道:“皇上,臣妾、臣妾隻是個畫師,不配……不適合做嬪妃。”


    “合不合適朕說了算。”或許方才隻是一時心血來潮,但是已經說出口的話,他便不會再改變。


    一室寂靜中,祁淮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裴昭顏茫然的模樣,慢悠悠的開口:“回去和你師父商量一下,朕等著。”


    雖說是商量,可是他話中哪有什麽商量的意思。裴昭顏茫然中摻雜著一絲後悔,她該聽師父的話,不該來教皇上畫畫的。


    祁淮看著裴昭顏強自鎮定的往外走,怕人跑了,他又道:“明日此時,過來作畫。”


    那道快要踏出門檻的背影一僵,像是沒聽見一樣,飛快的跳過門檻跑走了。


    祁淮靜靜站在原地,心中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現在隻需要等待便好,等待她來到他身邊,與他並肩。


    第21章 歡喜


    裴昭顏飛快的回了畫院。


    “怎麽了?冒冒失失的,”裴學士皺眉,看著越大越沒規矩的裴昭顏,不由得厲聲道,“慢些走!”


    裴昭顏沒聽,飛快的跑到她身邊坐下,張了張口又閉上,起身謹慎地把門窗都關上了,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師父,我闖禍了!”


    裴學士被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弄懵了,聽了她說的話心裏一咯噔,慢慢問道:“何事?”


    “皇上說,他要納我為妃。”裴昭顏飛快的說完低下頭,雙手把衣裳絞得不成樣子。她好後悔,為什麽要教皇上畫畫,為什麽非要進藏書閣,不然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她咬唇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滴落在手背上,又在衣裙上暈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漬。


    見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裴學士心軟了些,探身摸摸她的頭發,緩緩道:“不怪你,皇上遲早會納你為妃的,不過如今早了一點而已。”


    這話讓裴昭顏心驚,她喉間哽了下,急忙問道:“師父,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早就說過,皇上看上你了,你還不相信,如今……”她歎了口氣,“說這些也沒什麽用,我好好教教你規矩吧。”


    裴昭顏聞言還有些難以置信,“師父,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沒再說話,許久才艱難道:“師父,我知道了,皇上讓我明日去養心殿作畫,我會小心的。”


    裴學士默了默,看著裴昭顏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心裏也難受。


    勸走了裴昭顏,她又坐了片刻,才往養心殿走去。既然皇上讓昭顏與她商量,肯定是有事要說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早些過去,也省了麻煩。


    到了養心殿,皇上果然在等她。她還未行禮,祁淮便伸手扶起她,道:“師母坐吧。”


    裴學士仔仔細細的打量他一眼,見他眉目英挺,舉手投足間傲睨萬物,顯然可以獨當一麵了,他是天生的帝王。


    可是不知怎的,她卻想起從前那個怯懦的小皇子來。


    那時因為他的母妃李貴人體弱多病的緣故,祁淮隻是個不得寵愛的皇子,先帝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


    某一日忽然得知他都長這麽大了,終於讓他進了太學讀書。


    皇子通常五歲入太學,他已七歲,才終於得了讀書的資格。幸而李貴人是個博學的,自幼便教他認字,他也聰明,是以學的也不是很吃力。


    甚至可以說是極有天賦,回回提問都是他第一個站起來,隻為讓夫子們在皇上麵前輕描淡寫地誇讚他一句。


    裴學士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被幾個比他年長的皇子一起欺負,說他愛出風頭,說他有娘生沒娘養,撿起個什麽就笑嘻嘻往他身上扔。


    他也不反抗,隻默默的盯著他們,似乎要把他們的模樣都刻在骨子裏,遲早有一日他要報複回去。


    他自幼便是知道隱忍蟄伏的,除卻在課上搶了受寵皇子的鋒芒,隻是為了讓先帝能記住他,對他的母妃李貴人好一些。


    可是他並不知道先帝並不關心皇子們的功課如何。同時這也為他帶來更多的不幸,比如其他皇子的排擠與欺負。


    裴學士也有孩子,見了祁淮,自然是極為心疼的。彼時她的夫君章太傅還隻是個太學的夫子,她便找了個提問功課的由頭把他們都趕走。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忍心看他倔強的眼睛,還是回去了。


    回了府她便和章夫子說了此事。後來問起祁淮,章夫子說他再也不第一個站起來了,在一眾資質平庸的皇子裏更顯平庸,再也沒受過欺負。


    隻有他們夫妻知道,祁淮是在隱忍,隻為尋找一個機會坐上皇位,後來終於如願以償。


    如今他終於說出了想要昭顏入後宮的話,誰又知道他忍了多久?


    兩人良久無言。


    祁淮打破沉默,終於開口:“師母放心,朕……”頓了頓,他繼續道,“我不會逼迫昭顏。”


    他舍棄屬於天子的自稱,此刻他隻是一個真心實意求娶佳人的少年郎。


    裴學士吃了一驚,她有些難以置信的問:“皇上的意思是?”


    “不會逼迫她圓房,除非她親口對您說她心悅於我。”


    裴學士一向古板的臉上多了些訝然,她沒想到皇上居然會為了昭顏做到這個地步,隻是……


    “日後皇上佳麗三千人,昭顏單純,該如何自處?”


    “佳麗三千人?”祁淮勾起唇角,從前百般隱忍盡數消散,如今終於鋒芒畢露。


    他緩慢又堅定的說:“朕隻要昭顏一人。”


    裴昭顏悶悶不樂的梳洗之後爬上了床榻,同屋的李韻早已呼呼大睡了。


    月光真好看,裴昭顏把手放在牆上,月光籠上一層薄紗,手指像在發光。她百無聊賴的低聲歎了口氣,或許以後的日子,每日都是這樣吧。


    這是她想要的嗎?裴昭顏小幅度的轉過身,睡意襲來,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次日,裴昭顏強打起精神去了養心殿。皇上倒是在,沒有批閱奏折,而是拿著書再看,她小心瞅了一眼,是《爾雅》,她也學過的。


    不過她沒有說話,一聲不吭的擺好了東西,開始作畫。


    隻是今日她卻有些走神,磨墨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皇上身上。他無疑是俊秀的,裴昭顏自認畫不出他萬分之一的神韻。


    這個男人,居然說要納她為嬪妃。


    裴昭顏左瞧瞧右看看,也沒看出來他哪裏喜歡自己,或許是為了應付大臣,而她剛好長得順眼些吧。她出神想了片刻,又怕他發現,默默低下了頭。


    “朕好看嗎?”


    祁淮忽然出聲,裴昭顏磨墨的手頓了下,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她答:“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是極為俊秀的。”


    “朕不想聽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祁淮合上書卷,踱步到她麵前,“朕要你說實話。”


    無形的壓力像大網一樣落下來,裴昭顏被迫抬頭,看著他的眉眼,往日的戾氣似乎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清雋。


    她仔細看了片刻,把自己一直動來動去想要作畫的手縮回袖子裏,穩住發顫的聲音,盡量淡然道:“皇上九五之尊,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子。”


    祁淮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又慢慢靠近她,直到能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還有她眼裏的委屈,像是馬上就要變成眼淚溢出來一般。


    祁淮越發想欺負她,不由得欺身上前,腦海中忽然想起那日抱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表情,像是在心上人麵前手足無措,讓他忍不住心生歡喜。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見她眸中水色氤氳,不由得放緩了聲音,低聲道:“哭什麽?”


    哭的朕想欺負你。


    第22章 出逃


    兩人僵持著,眼見著他越靠越近,裴昭顏敗下陣來,她動了動唇想說話,便有一個聲音先她一步說了出來:“皇上,程丞相在垂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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