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成定局,哪怕是自詡能預知一切的崇光尊者也無法更改。


    地獄之門被重重闔上。


    哪怕是最後一刻,崇光尊者的手依舊向外伸去,像是溺水者企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遺憾的是,無人能夠幫他。


    無人願意幫他。


    《無銘》魔法書失去了力量的支撐,散落開來,爾後又自發地裝訂成了最初的模樣。


    一代攪亂世間的逆世教主,終於落下帷幕。


    淅淅瀝瀝的血雨在止息以後,迎來破曉與虹光。


    魔神阿斯莫德饜足的笑聲在洛十方耳畔響起。


    “按照他犯下的罪行,或許直到地獄毀滅,他才能被釋放出來吧。如果,地獄能夠毀滅的話~如果到那時候,他還存在的話……嗬嗬~”


    換而言之,崇光尊者再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上了。


    他將和所有醜惡的罪人與惡魔一起,在地獄受盡懲罰。


    但是,洛十方心中並沒有升起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踉蹌著走到嚴淵的身邊,將愛人護在懷中,像是抱著一件易碎品,絲毫不敢用力。


    危機解除之後,九命貓妖脫力地化成了原型,三隻體型嬌小的貓又奄奄一息,發出細弱的啜泣聲。


    嚴淵……已經無法再看到他們悲傷的樣子,聽到他們悲傷的低喃了。


    魔神阿斯莫德:“寶貝兒,你……”


    “魔神大人,帶我回魔界吧。”


    洛十方雙眼失去了往日光彩,單膝跪地。


    一陣風從身後掠來,帶起他如墨的長發向身前飄蕩而去,令人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


    哀莫大於心死。


    他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抗爭。


    羽翼盡斷、頭破血流、粉身碎骨。


    他反抗了崇光尊者為他構建的命運,為洛九州、朗清風等人報了仇……


    可代價卻是,他失去了自己的愛人。


    “嚴先生……”


    洛十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嚴淵堅毅的麵龐,似乎隻要這樣,愛人就能夠從沉睡中蘇醒。


    “寶貝兒,你很傷心……事實上,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一起回魔界或是地獄的話,我會非常開心的。但你現在是真心想要如此,還是因為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徹底的惡魔,不得不如此?寶貝兒,這樣的你,一點兒也不帥氣。”


    魔神阿斯莫德的話語,讓洛十方沉默。


    那麽,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我並不太喜歡趁人之危,並且我還是覺得將你放生,比養在魔界更有意思。在我重新沉睡之前,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就聽魔神阿斯莫德的調笑中突然帶上了幾分神秘,“借助陣法的餘威,你可以將嚴淵複活,如果你願意承受代價的話。”


    ——複活!?


    洛十方瞳孔一縮,眼神驚疑不定。


    毫無疑問,複活是一個禁忌,通常意義上來說是這樣的。


    但是,既然是魔神阿斯莫德所言,那麽就有成功實施的可能性。


    “我願意承受代價!哪怕是肝腦塗地!”


    “不愧是寶貝兒,真是果斷的回答。”魔神阿斯莫德略帶遺憾地說,“你需要自願舍棄你的另一條生命,舍棄作為惡魔的你……也就是說,你要殺了作為惡魔的自己,用血祭的方式,退回到人類的狀態。”


    隻是這樣嗎?


    這份代價,出乎意料的……


    輕鬆。


    洛十方回過神來,重重地頓首:“哦!”


    魔神阿斯莫德似笑非笑:“嗬嗬~你的表情似乎是在說‘就這’?寶貝兒是在挑釁我麽?”


    洛十方嚴肅地說:“沒有,這份力量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我非常感激你。”


    “我喜歡你對我道謝的樣子,興許下一次醒來的時候,還會有跟你類似的人能讓我寵愛也說不定。”魔神阿斯莫德的聲音變得飄忽,“哎~我倒是真想用本體將你們幾個寶貝兒抱在懷裏好好揉揉,現在看來倒是奢望了~”


    洛十方這才意識到,在崇光尊者被抓入地獄後,魔神阿斯莫德也理應再次陷入沉睡。


    因為任務已經結束了。


    他帶著誠摯的不舍,說:“魔神阿斯莫德先生,再見。”


    “再見?嗬嗬~就如你所願,如果還能再見的話,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喜歡上這麽一個詞……”


    魔神阿斯莫德的聲音消失了。


    洛十方撫摸著嚴淵的麵龐,他知道自己的愛人現在已經無法回應自己,但這隻是暫時的。


    “嗤——”


    在貓又們驚悚的目光中,洛十方用自己銳利的指甲,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力度之大,劃痕之深,幾乎將他的脖頸劃開了一半。


    鮮血噴湧而出,瞬間浸染了整片地麵。


    各地剛剛平息的反曼陀羅陣再度盛放光芒。


    但這一次,應該是它們最後一次被啟動了。


    洛十方小心地捧著嚴淵的心髒,並將其放回到對方的身體裏。


    “轟隆隆~”


    通天塔開始向下塌陷。


    在反曼陀羅陣的凝聚的光束中,嚴淵身軀所受的創傷迅速恢複,化作碎片的靈魂也被召集而來,重新歸位。


    貓又們癡癡地看著這一幕,在反曼陀羅陣的刺激下,連帶著他們的傷勢也順帶被靈氣滋養而恢複如初。


    不知過了多久。


    嚴淵體內散盡的生機再度煥發。


    他的眼皮震顫了一下。


    睜開一看,便對上了洛十方那雙宛如盛放了暖陽般的雙瞳。


    嚴淵:“我記得我似乎……”已經死了?


    洛十方大大地咧開嘴角。


    “嚴先生,歡迎回來!”


    嚴淵心中劇顫。


    他將自己的雙臂環在了洛十方的肩膀,兩人的心髒緊緊相貼,互相交換著對方的溫度。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


    隨著崇光尊者被魔神阿斯莫德帶走,標誌著所有的一切終於結束。


    靈界和人界重新恢複了和平,而特殊部門與和諧村的友好建交,也將進一步影響到全世界範圍的靈能力者們。


    洛十方一行人從通天塔回歸後,便迎接了眾人的歡呼。


    洛十方將自己所經曆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告知給李老,並記錄在了特殊部門的機密檔案內。


    有些事情性質特殊,一旦被外人得知,很可能引發其他災難,因此注定要作為禁忌被塵封。


    齊宇飛和嚴淼父子,也理所應當地落入了監獄,等待他們的,將是來自法律的懲罰。


    ……


    是夜,在一所高檔酒店裏。


    化名為張小豪的長豐·唐·亞力普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當,準備再換個身份跑路。


    門外,澹台泠渢露出了一抹禮貌的微笑。


    “你想去哪裏?”


    “關你屁事。”


    唐長豐眉頭一蹙,正準備扭頭走人,卻沒想到澹台泠渢又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立刻怒了,揚起自己的拳頭,開始威脅對方。


    “你……”


    “我什麽我?你想要打我?”


    澹台泠渢似笑非笑,招了招手。


    下一秒,就不知從何處出現幾個三級強者,將唐長豐給摁在了地上,令其麵部與地麵瘋狂摩擦。


    “你們幹什麽?憑什麽抓我?你們這是侵犯人權!”


    “人權?”澹台泠渢翻了個白眼,“長豐·唐·亞力普斯先生,你真以為換了一張皮就能萬事無憂了?做夢!有什麽話去跟警察說吧,你可是涉險了多項罪名呢~”


    唐長豐萬萬沒意識到對方竟然精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掙紮著微微抬頭,就看到了站在對方身後的陸仁乙,四肢又是一陣抽出。


    “你這個叛徒,你以為背叛了我,你就能好過嗎,做夢!等我出來,我要殺了你!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陸仁乙被嚇得一陣哆嗦。


    “哎,可別威脅我們證人,雖然這位證人先生也有問題,但至少問題比你小得多。”澹台泠渢挑了挑眉,哂笑一聲,“你覺得你犯了這麽多的罪行,還想出來?”


    在帶著唐長豐去特殊部門的時候,澹台泠渢也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和同父異母的弟弟。


    隔著一扇玻璃窗,嚴淼在看到澹台泠渢的刹那,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對著玻璃窗又拍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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