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池晏在自己頭頂輕笑一聲。


    他的西裝仍然穿得很挺闊,但裏麵的襯衫領口卻大敞著,簡直露出了小半個胸膛。像個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


    這畫麵勾起了某些更讓人臉紅心跳的,萬分旖旎的記憶。


    於是鬆虞隻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就立刻移開了視線。


    起初他們並沒有說什麽。


    但過了一會兒,池晏又慢條斯理地說:“拍得不錯,不是嗎?”


    他的手指緩緩摩挲著手機屏幕,顯然還在意猶未盡地重溫這張照片。


    鬆虞頭也不回,譏誚地說:“這麽喜歡,要不要打印下來,當成你的新競選海報?”


    池晏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另一位當事人同意的話,我當然也沒有什麽意見。”


    她冷笑一聲:“我怎麽會有意見?”


    這意料之外的大膽回答,令池晏聞言不禁挑眉。他扯了扯唇,正要說些什麽,卻聽到鬆虞繼續說:“榮呂還真是可笑。這是什麽年代了,一個吻而已,難道他以為這張照片,就能夠把我怎麽樣嗎?”


    池晏輕輕重複道:“……一個吻而已。”


    鬆虞誤解了他的意思。


    她又嘲弄地扯了扯唇:“對了,我忘了,你是靠一張基因匹配報告,就足以顛覆整個娛樂圈的人。”


    這句話說出來,他又沉默了。


    氣氛短暫地凝滯。


    鬆虞不自然地抿唇:她是一時在氣頭上,竟然開始無差別掃射。也許她不應該現在說這些,畢竟他們還站在同一陣線上。


    但接著一隻有力的手,覆蓋住自己的手背。


    池晏緩緩開口道:“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個道歉,陳小姐。”


    鬆虞一怔,轉頭看向他。


    這一瞬間的失守,令對方成功地得寸進尺,完全掌控住她。


    修長的指尖繼續用力向下按,以一種蠻橫而溫柔的姿勢,與她十指交扣,緊緊交纏在一起。


    而她仿佛獵物,被甜蜜的毒液所麻痹身體,四肢懸空,任由柔軟的蛛絲一寸寸裹挾著,成為一隻乖巧的繭。


    但與這黑暗中的進攻截然相反的是,她頭頂的聲音,還是那樣光風霽月。


    池晏竟然在向她道歉。


    從前他對她說過的最姿態的話,不過是“既往不咎”。但現在他竟然還學會了道歉。


    他繼續說:“關於那件事,我當時的做法太欠考慮,差一點就傷害到了我們的電影。我很抱歉。”


    他的語氣始終很自然。


    甚至於此刻直視鬆虞的目光,也有種難得的磊落。


    交扣的十指,將某種難言的灼燙,順著血管一直傳到了心髒。


    一時間,鬆虞望著這雙狹長的眼,竟然無法判斷出,這究竟是另一個惡魔狡猾的謊言,為了討自己歡心;還是他的確在……為了她而改變。


    她不禁呼吸一滯。


    但最終她隻是眨了眨眼,平靜地說:“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池晏不禁翹了翹唇:“你的反應總是讓我出乎意料。”


    鬆虞:“不然呢?難道我要為您突然的良心發現,而感動到痛哭流涕嗎?”


    池晏沒再說話。


    反而開始仔細地端詳著鬆虞的輪廓。


    不知為何,這樣的目光,莫名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你在看什麽?”她說。


    想要後退,但是他還握著她的手,動彈不得。


    池晏微微一笑:“隻是想到,好像我的確從來沒見到你哭過,陳小姐。”


    “有點期待。”他又慢吞吞地補充道。


    鬆虞:“……”


    這張嘴真是見鬼了。


    剛才因為對方鄭重的道歉而產生的一點微妙情緒,也立刻煙消雲散。


    她冷淡一笑,直接岔開了話題:“榮呂為什麽能夠偷拍到這張照片?”


    不等對方回答,她就先發製人,抓住這空隙,一把掙脫開了池晏的桎梏,接著又向他伸手:“手機給我。”


    池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居然還真將手機遞了過來。


    屏幕的畫麵果然還停留在那張偷拍的合影。


    鬆虞仔細地端詳著照片,心情早並沒有半分旖旎:“自從江左那件事之後,劇組的安保已經提高了好幾個級別。不可能是無人機,信號都被屏蔽了,隻能是有人藏在附近。從角度和清晰度來推斷距離,這張照片的拍攝地點應該是……”


    池晏卻打斷了她。


    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個地點。


    “哦,你已經查過了。”她說。


    池晏:“這件事是我手下的人失職,我已經罰過他們了。”


    鬆虞蹙眉道:“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我隻想知道……”


    她的聲音慢慢變得嚴厲:“榮呂和你到底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他淡淡道,“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蠢人。”


    “一個蠢人,卻能夠拍下這張照片。”她不無諷刺地說,“這是意外,還是他早就安排人在盯著這個劇組?”


    池晏似乎並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談。


    他隻是淡淡地“唔”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麽。


    而鬆虞繼續道:“但我記得你最開始說過……他也投資了這部電影。”


    “一點小錢,哄他玩兒罷了。”


    “那你為什麽願意陪他玩?你總不能是在跟他們玩過家家。”


    “如果我說,是因為你呢?”他突然說。


    鬆虞錯愕地看向他:“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喜歡尤應夢,所以找到了她的丈夫,勸說他讓自己的妻子出來拍戲。當然,榮呂不是個那麽容易說服的人,所以我用了一點小手段,讓他以為我有求於他。就是這麽簡單。”


    他說話的口吻還是那樣輕描淡寫。


    低沉,冷淡,但仿佛亦隱含一絲……溫柔。


    鬆虞沉默了片刻。


    之後徑直將手機扔回了他的懷裏。


    池晏低笑一聲:“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陳小姐?”


    鬆虞想要說“沒有了”。


    但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反而鬼使神差地換成了另一句話。


    她問:“你為什麽知道我喜歡她?”


    “不為什麽。”池晏平靜地說,“或許是一種直覺吧。”


    *


    在抵達目的地以前,鬆虞順手去搜了搜榮呂的履曆表。


    他這是一個教科書般的,帝國權貴的人生軌跡。


    誕生於貴族家庭,從小接受全國最好的教育,無論能力如何,都能理所當然地躋身權力中心,占據一席議員之位。


    更不要提,他還擁有一個完美的妻子。


    他們不僅有極高的匹配度,對方還甘心在婚後立刻放棄事業,回歸家庭。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過軒然大波。不少女性都為尤應夢的做法感到惋惜,更極端的人甚至認為她這樣做“背叛了自己的同胞”。


    但在社會的主流觀點看來,這仍然是值得鼓勵的做法。將一生都奉獻給家庭,才是女性的楷模。


    鬆虞想,這真是令人作嘔。


    根本沒人知道這背後的齟齬。


    但話又說回來,這些權貴之人的家庭,哪一個不是滿目瘡痍呢?


    池晏突然漫不經心地提醒道:“我們快到了。”


    鬆虞:“好。”


    她遠遠看到一座城郊的小莊園。


    盡管其豪華程度無法與公爵府相提並論,但也奢侈得足夠讓花邊小報記者們咋舌。


    “其實我還不知道,陳小姐,你為什麽要來參加這場宴會。”他含笑道,“我以為你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鬆虞冷笑道:“他毫無理由地劫持了我的演員,我當然要找他討個說法。”


    “劫持?”池晏微微一笑,“很新鮮的用詞。沒記錯的話,他是你的演員的丈夫。”


    她嗤笑道:“這種婚姻,和綁架也沒什麽區別了。”


    池晏一怔,接著才緩緩道:“也是。”


    飛行器已經進入了低空狀態,前方就是莊園大門和空中警戒線。


    傅奇打開廣播,向對方的安保人員說明了身份。


    但過了一會兒,對麵的人卻以一種客氣而為難的腔調說:“很抱歉,chase先生,我們已經反複核查過今夜的來客名單,您並不在其中。請恕我們無法向您開放權限。”


    傅奇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腔調:“那你應該請示你們的主管,或者讓他直接過來跟我說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基因迷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豔山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豔山薑並收藏基因迷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