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摸摸女兒的頭發:“我看出來他是個有出息的。但是我也知道,你不喜歡他。我現在也後悔,怎麽就不給你嫁個敦厚老實的人呢。這樣就在家裏附近,你哥哥也可以給你撐腰,不怕人家欺負你。”


    她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林媽側著臉,眼淚便滴進林寶珠的衣裳上。


    “林家第一次有人出遠門,你要長大,要學會保護自己。無論怎麽樣,要記得,爸媽還有你哥哥都幫著你一個人。”


    林寶珠抱著林媽,眼淚也流下來。別的不說,但是她卻總是能夠遇到對她掏心掏肺的親人。


    ***


    林寶珠揮揮手,林家人望著她上車,她要走了。今天的天氣很好,從車窗可以看到路邊連綿不絕的小麥田。


    這一路上非常艱辛,路途遙遠,多次換車。車上空氣悶熱,人流湧動,破舊的客車走走停停,顛簸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


    林寶珠小臉慘白,身體泛惡心,她把車窗開了些,幸虧她是有座位的,不然一路站著,指不定要暈倒。


    她以為這路上不會有比這更壞的情況了,但是等到了省城的火車站,卻發現綠皮火車再一次刷新她的想象。


    車上擠滿了人,男人女人小孩老人。車上幾乎沒有落腳之地。車上的地上疲憊的人們緊緊躺在一起,橫七八豎,仿佛做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地毯。客艙裏和過道都擠滿了人,長期得不到動彈的人甚至還把半邊腿伸出窗外。


    地上不是擺滿了裝著各式各樣東西的簍框和扁擔,就是被各種垃圾放著。


    林寶珠坐的這個時間不算人多,花了錢買了座位。她好不容易擠了進來,車裏又熱又臭的味道簡直讓人窒息。人汗味和腳臭、垃圾腐敗的味道、人們的唾沫飛濺、廁所和煙味種種混合在一起,在這個本來就炎熱的季節,仿佛空氣幾乎滯留得凝固。


    林寶珠想睡,卻又不敢睡。她剛剛在車上看到有扒手偷東西,而她身側有不少人抽旱煙打牌,還有到站點後車外人賣東西,車上小孩啼哭。火車駛向南方,一路上林寶珠近乎神經衰竭。


    在接近晚上,林寶珠終於到了周誌平所屬的東部軍區。來接她的是個年輕的兵,他看著林寶珠,驚訝道:“你是嫂子?”


    無外乎,連裏不少人都知道副連結婚了,對象是村裏的一個村姑。沒想到林寶珠居然長得一點不像個農村丫頭,甚至比部隊裏文工團的幾個人還長得漂亮。


    林寶珠坐了一天車,感覺渾身要散架似的。她頭發被擠歪了,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包袱,警惕地點點頭。


    小張介紹了自己,他帶她往軍屬區坐車。


    林寶珠自從看到他出現後,放下了一大半心神。小張啞然地看了看林寶珠,她頭發被撞歪後就把頭發解了下來,整張臉素淨清純,眼睛大大的,此刻因為疲憊,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


    他的心都不覺軟了半分,他讓她坐在裏麵,心想:周哥有這麽漂亮的媳婦,怎麽不自己出來接人呢?


    要知道,雖然他們軍區忙,但是在特殊情況下,也是可以請假的。周哥就是太拚了,天天搶著做事情,連自己媳婦都不來接。


    他看林寶珠除了神色有些勞累,卻沒有因此產生不滿和失望的情緒,看來也是諒解了自己丈夫的事業心。小張不知道的是,這對夫妻之間感情根本不算是很深,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困擾自己。


    周誌平今天忙到晚上才回來,最近上級對他進行考評和曆練。此刻夏天悶熱,他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汗水黏在身上,勾勒出結實精壯的身軀。


    回到宿舍後,他迫不及待地把上衣脫了,要去房裏洗澡。


    他摸黑進門,一把推開浴室的房間,瞬間呆住了。


    一個女人赤著身子,雪白的脊背和細細的一把腰上貼著濕潤黑色的頭發。此刻她被忽然驚嚇了一下,轉過半邊臉驚慌地望著他。她臉上掛滿了水珠,滑過她瑩潤的嘴唇和小巧的下頜,最終流到鎖骨下豐滿處。


    周誌平眨眨眼睛,忽然捂住了鼻子,猛地跳出了浴室。


    林寶珠看他猛地捂住鼻子,手指處滴下幾滴血,驚慌地逃似地離開了房間,她也被嚇了一跳。


    被嚇一跳後,便聽見門外周誌平的懊惱的聲音傳出來:“我忘了你今天要過來……”


    第36章 不許看別人   我不看別人,難道就盯著你……


    林寶珠出來的時候, 外麵已經亮了燈。


    周誌平頭仰著靠著椅子上,見她出來迅速把身子直了起來,但是他臉上耳尖泛紅, 眼神遊移, 昭示著不平靜的心情。


    林寶珠被他忽然闖進來,本來還覺得別扭, 但是此刻他的反應居然比她還大, 這忽然讓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她打量了這件小屋子,這是間軍區宿舍,比較窄小,屋裏隻有張桌子和一張床,外麵連著一件小陽台用來掛衣服。之前她進門找不到燈, 原來這燈開關是根繩子掛著的, 一拉就亮,一拉又暗下去。


    周誌平撫了撫鼻子, 說:“我最近太忙了, 忙到回家就隻想著睡覺。前幾天我讓勤務兵去接你,但是最近忘了你究竟什麽時候回。”


    他用屋裏的扇子扇風,解釋自己的窘迫, 嚴肅道:“我剛剛也是被你嚇了一跳, 你以後要把門給鎖上,不然有人忽然闖進來也是不好的。”


    林寶珠困得眼睛隻打架, 但是餓意又讓她清醒。她抿著嘴,聲音低低的:“你有吃的嗎,我餓了。”


    周誌平指指櫥子:“裏麵還有一把麵條和幾個雞蛋。我也餓了,你可以去外邊煮麵。”


    林寶珠在又困又餓的情況下脾氣最不好,她直接忽視了周誌平的意思, 半睜著眼睛指揮道:“我餓了,你去煮麵。”


    周誌平一聽下意識要拒絕,別的好說,但是煮飯可是女人的事情。


    林寶珠看他久久沒說話,就挽著他一隻胳膊迷迷糊糊撒嬌道:“你去給我做好不好。”


    她抬頭望他,頭發垂在頰邊,鼻子皺起,疲倦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


    她從臥室裏出來,臉上被悶熱的水汽蒸得臉頰緋紅,困倦的眼睛似乎也帶著水意,濕潤的頭發柔順地伏在臉上,襯得那張小臉就像朵夏天舒展的荷花似的。


    周誌平被她挽著,麵對著她楚楚可憐的眼睛,有些艱難地拒絕:“外麵現在人太多了。”


    他說著說著,看見林寶珠低垂著沮喪的睫毛,心軟了幾分,忽然改口道:“我去給你下麵。”


    他走出去燒水的時候,對麵林副連的老婆在洗碗,她詫異道:“小周,我可沒見你出來做過飯吃。”


    周誌平剛想掩飾說是自己餓了,想吃個夜宵,就聽見林寶珠的聲音:“你快點。”


    林副連的老婆笑眯眯道:“小周老婆來隨軍啦?給你老婆做飯呢!”她的話一落,不少在外麵接水的人都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周誌平艱難點頭笑了笑,他回到屋裏把麵端給林寶珠。林寶珠吃得腦袋一點一點的,她的頭倒在周誌平身上,嘴巴卻下意識像倉鼠一樣鼓動著。


    周誌平看著好笑,剛剛那點子不自在忽然煙消雲散。就算是心疼她一天過來好了,自己老婆,偶爾給她做頓飯也沒什麽。


    她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就靠著周誌平睡著了。周誌平都不敢動,他扶著她把她抱到床上。


    他把林寶珠放到床上去後,到了浴室洗澡時才發現自己身體早已經激動了,此刻漲的發疼。他一邊伸手下去,一邊眼前閃過一張驚慌的小臉,那張臉上半咬著唇,隻露出半邊優美的弧度。


    等他意識放空後長舒一口氣,就見林寶珠躺在被子裏,半條腿踢蹬著。他走過去往她臉上親親,忍不住想把她叫起來,但是最後想到她已經睡得香,隻好往她小嘴上親了幾口。


    反正時間還長,以後再來也無妨。


    ***


    林寶珠吃完早飯,此刻太陽已經斜掛在東邊,屋裏亮堂堂的。


    昨天的勤務兵小張敲門來找她,看林寶珠禮貌問好,整齊後服服帖帖的順溜樣子也心裏高興。


    他撓撓頭憨笑道:“嫂子,周哥來找我帶你去四周轉轉。”


    他一邊引她出去,一邊說:“我們周哥最近太忙了,一大早就帶人訓練去了。”


    見林寶珠偏頭看著他,小張黝黑的臉有些泛紅,周哥的媳婦長得可真漂亮,他挺了挺身子:“我們連是軍區裏最優秀的連哩,年年獲獎。”


    他們一出門,門口的好幾家人都在洗碗。昨天林副連的老婆也在,她把手往後麵擦了擦,笑眯眯道:“是小周的媳婦吧,長得可真水靈,我愛人叫林升,我是田秀蘭,昨天就看見小周給你做飯呢,以後來我家串門。”


    林寶珠感受到她沒有惡意,也笑:“我是林寶珠,從陵縣來的。”


    田秀蘭看上去很喜歡她,但是屋裏很快傳來小孩的哭聲,她匆匆道別就回屋去了。


    小張看她雖然長得漂亮,卻沒有幾分傲氣,也不自覺和她多說了幾句:“嫂子,我們軍區食堂離家屬區不遠,再往西邊有個大花壇子,後麵就到了訓練場。你要是想買東西,得去東門附近的供銷社,離這邊也不遠的。”


    林寶珠點點頭,問他:“你們這有學校嗎?”


    這所軍區麵積不小,又處在東部戰區比較繁華的江市。


    說起這個,小張就自豪了:“當然,我們這隔著幾條街就有,最近市裏的土地要建設,我們市裏的大學就在不遠處建新校區哩。”


    他接著補充道:“那個校區旁邊還有一所中學和小學,就是方便軍區裏的娃娃上學去的。”


    林寶珠聽了挺高興的,他帶著林寶珠坐車,到處看看。


    小戰士剛開始還有點害羞,後麵就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副連就有好幾個,周哥是最新升上來的。他升職是軍區最快的,我們心裏都服氣。什麽髒活累活都搶著幹,又對手下的兵好。”


    林寶珠跟著他,不遠處傳來整齊的呐喊聲。他的眼神亮,指著周誌平對林寶珠說:“你看,我們連今天又在基礎訓練呢,那個站在前麵做表率的就是我們副連。”


    林寶珠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周誌平臉色嚴肅,像座屹立不倒的山似的,他跟著後麵的人一起做訓練。他的眼神銳利清亮,散發著向上的勁兒,令人動容。


    小張看著不覺流露出幾分羨慕:“我也想像兄弟們一樣參加戰鬥和訓練,但是連長說我年齡小。我要是成為了士兵,就要成為周哥這樣勇敢認真的。”


    林寶珠看著小張迸發著崇拜的光,忍不住想,周誌平在部隊還這麽威風呢,就像揚州操練廠的水師一樣。不過他剛剛那種專注,確實讓人心生鼓舞。


    他們走著走著就到了文化兵的營地,遠處有個穿著軍裝戴著眼鏡的年輕兵在畫大字報。


    小張遠處就看到那人,激動地喊了一聲:“彭登同誌!”


    他扭頭介紹,語氣不乏敬佩道:“這是我們部隊有名的高材生,彭登。他是江大入伍的學生,是念過書的文化人。”


    小張嘿嘿笑道:“這是我們周副連的妻子,我帶嫂子到處逛逛。”


    彭登一聽就看向了林寶珠,上次他給周誌平讀信,記得他有個妻子。他衝林寶珠溫和笑笑:“我是彭登,我和周哥關係可好,最近教他認字。嫂子那筆簪花小楷寫得可真漂亮,是摹的衛夫人的帖吧。”


    彭登長得斯文俊秀,說話聲音和風細雨,笑起來還帶著顆虎牙。林寶珠覺得他很親切,又因為他是學識淵博的大學生,難免不對他產生幾分敬佩。


    “我從小就練字,但隻有字寫得好,學習卻是一竅不通。”


    她一邊說一邊笑,彭登不禁打量她。早聽說周誌平結婚,是個村裏姑娘。但是她說話語態和姿態,卻有種弱柳扶風,潭花照影的姿態翩翩之感。


    他爽朗道:“嫂子有什麽問題盡管來問我。”


    等到林寶珠回到軍屬院子的時候,就看到樓道裏有不少人在爭吵。她陡然一進來,樓道裏的人目光忽然放到了她身上。


    早上見的田秀蘭看到她,示意她趕緊走。她無意惹事,便正打算從一邊走過去。這個時候邊上的一個白淨的女人卻忽然問她:“你是哪來的,怎麽以前沒見過你?”


    林寶珠還沒開口,田秀蘭便幫她解釋道:“她是樓上小周的愛人,叫林寶珠,從陵縣過來的。”


    那邊的人撇著眼睛打量,問她:“原來是新來的軍屬,你是縣城戶口吧?”


    林寶珠感受到氣氛的凝固,田秀蘭站在對麵望著她,麵色也不太好看。她謹慎道:“我不是。”


    那邊那人笑了笑,又仔細地打量了她,便轉過頭去了。等到她上樓,田秀蘭趕緊拉住她:“剛剛是兩個小孩打架了,正好兩家人的父母不對付。”


    田秀蘭抱著自己吃奶的兒子,歎氣道:“這軍屬大院裏矛盾多著呢。那些城裏的就是看不上村裏的,村裏的也不願意接近城裏的,關係越來越僵。你剛剛亮了你農村的身份,那幾個知道了,以後可能就不和你相處了。”


    林寶珠聽了隻覺得那些人太作。以前雖然她也有階級觀念,但是到了鄉裏,各憑本事吃飯,誰又比誰高貴呢。


    等到晚上周誌平解散,接她去食堂裏吃飯。食堂裏人很多,吊頂的風扇咯吱咯吱地響,但是根本吹不散這件屋子裏的熱氣。隊裏的兵練了一天,此刻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地在不同的窗口排隊。這可是林寶珠第一次見這麽多男人呢,這些人頭發都很短,脫了軍帽,熱熱的汗氣在整個屋裏盤旋。


    林寶珠沒在這種地方待過,便有些好奇地打量那些人。有幾個兵看她看過來,還對她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林寶珠被他這樣一打趣,有些害羞,趕緊扭過頭不看。周誌平去打飯了,剛剛對她笑的那人便走過來,對她敬了一個禮,笑眯眯道:“嫂子你好,我是陳五良,是周哥手下的兵,大家都叫我小五。”


    她本來還羞他大膽,此刻卻也笑,露出臉頰的窩窩:“小五你好,我是林寶珠。”


    小五眼神亮亮的,直接坐到她身邊:“嫂子,你長得可真好看,像朵花似的。我看你就喜歡。”


    他的讚美又直白又真誠,林寶珠聽了就像吃了蜜一樣甜。她的窩窩更深了,她抿嘴笑:“你也好看,你身上那股開朗的勁兒,也讓人看了喜歡。”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不少人,有好幾個兵往周誌平那裏看一眼,又往林寶珠看一眼,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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