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長發,紅色眼睛,灰布長裙。


    艾爾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那是五百年前的自己。


    而在如今自己混亂的記憶裏,並沒有眼前這一幕的印象。


    艾爾莎被動地跟著魯伯特等人向前,跟他們一起來到那名灰裙少女的麵前。


    或許是因為缺少自己那份記憶,對眼前的少女,艾爾莎沒有半分代入感。


    相反,她望著她,跟身邊的莉莉絲和穆爾等人,一起皺起眉。


    臉是自己的臉。


    但臉上的神情很陌生。


    還有少女身上的服飾……


    跟想象中繡有暗紋的高檔絲綢不同,那條裙子,就是件最普通、最粗糙的布裙。


    甚至在月光下都能看出,那種深淺不一的灰色不是有意染成的特殊色澤,隻是被灰塵沾染的汙漬。


    除此以外,少女的裙擺上、鞋上、甚至她的手和臉上,都有斑斑血跡——不詳的暗紅色,讓沉默不語的少女,顯出幾分鬼魅。


    這是,五百年前的她?


    不同於已經遮掩好神情、矮身行禮的莉莉絲等人,作為旁觀第三者的艾爾莎眉頭皺得更深。


    自己剛成為血族女王時是這個樣子的嗎?


    這麽地狼狽,這麽地……不安?


    盯著少女臉上努力遮掩、卻仍然很明顯的驚慌,艾爾莎對自己感到不滿。


    也是直到此時,她才開始真正明白,為何在場的三位公爵、甚至那九位侯爵,互相傳遞的眼神都是“不滿”


    ——他們並不滿意這樣一位形容狼狽、惶惑不安的新王。


    ——讓如今的艾爾莎看來,她自己也不甚滿意。


    無論如何,在簡單的幾句交談後,魯伯特和其他貴族血族還是遵循傳統,將新任女王迎回了城堡。


    隻是剛一脫離新任女王的視線,以魯伯特為首的血族,就開始出聲表達他們的不滿:


    “為何阿德萊德陛下會選擇這樣一位繼任者?”


    “不是貴族,不是血族……她隻是一個普通人類,一個平民丫頭。”


    “看那樣子,不要說王者氣度了,連半分貴族氣質都沒有。”


    “一周後的繼任典禮真的要如期舉行嗎?”


    ……


    …………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裏,三名公爵始終沉默不語。


    最後,還是穆爾先一步轉身離開:“隨便吧。要是繼任典禮真的如期舉行,我再過來。”


    這段記憶的主人、也就是魯伯特,則看向左手邊的女大公:“莉莉絲大人,您怎麽看?”


    莉莉絲閉上眼:“她是阿德萊德陛下的選擇……既然是阿德萊德陛下的決定,”她睜開眼,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像是冰雕一樣,“我就會支持。”


    “讓血仆們開始準備繼任典禮吧,我去通知其他人。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魯伯特大人。”丟下這兩句話,莉莉絲也離開了。


    最後,留在城堡中的隻有魯伯特這一位大公。


    麵對其他貴族血族的視線,艾爾莎聽到魯伯特慢吞吞的嗓音:“我會找人教授新王禮儀,不會讓她在繼任典禮上出糗。”


    “不是。魯伯特大人,”一名侯爵血族忍不住質疑,“我們真的要接受這樣一位女王?一個渾身流著下等人的血、說不定連字都不認識的……”


    剩下的話被魯伯特一個手勢製止了。


    “好了。”老人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阿德萊德陛下都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們就算不接受又如何?君主精血都已經在她的身體裏……”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


    五百年後的艾爾莎知道這是為什麽。


    因為她也發現了——


    五百年前的自己,那位剛剛繼位的艾爾莎·梵卓,她並沒能吸收身體裏的精血。


    這段記憶裏的自己,就像一個懷揣寶物的小孩子,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手裏有好東西,偏偏自己既無力守護好這個寶物,也不能徹底將其吸收。


    按照君主傳承記憶中的知識,暫時沒被吸收的君主精血,會停留在心髒中。


    隻要將心髒挖出,就能提取出其中的精血。


    艾爾莎認為,這裏的魯伯特,是故意這麽說,也是故意在這裏停頓的。


    果然,雖然魯伯特的聲音消失了,但周圍血族的眼神全都在閃爍。


    有個別性急的,甚至微微露出了變長的獠牙。


    “……”


    艾爾莎深吸一口氣,忍住衝去樓上警告自己的想法——


    這隻是一段記憶,一場夢。


    艾爾莎在心裏自我告誡。


    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


    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不僅做不了,還必須跟魯伯特綁定行動。


    艾爾莎看著他遣散心浮氣躁的貴族們,又隨便找了個血仆,讓她去教授新王禮儀。然後,魯伯特自己也離開了城堡,坐上月光獸拉的一輛馬車,回到無底沼澤。


    直到進入沼澤裏的洞窟,魯伯特才終於卸下了一路緊繃的表情,冷笑數聲,掏出一塊水晶壁石。


    艾爾莎瞳孔一縮,沒想到魯伯特在這個時候,就已經跟教會有聯係了。


    隨著金光的亮起,一張眼熟的黃金麵具出現在石壁上。


    艾爾莎知道,這不是她曾經看過的那個黃金麵具人,至少麵具下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畢竟是五百年前。


    當時的大主教,跟現在的肯定不是同一個。


    但無論麵具下的人是誰,他們都是教會的大主教,他們甚至擁有同一個名字——


    “拉斐爾大人,”艾爾莎聽見魯伯特如此稱呼黃金麵具人,“您消息之靈通,簡直出乎我預料,竟然真的被您說中了。”


    “那麽,魯伯特閣下,您的選擇是?”黃金麵具人的聲音溫和至極。


    “我才是血族新王。”魯伯特一字一頓道,“我絕不會承認那個小丫頭!”


    黃金麵具人輕笑一聲:“那我就等著您的好消息了。順便一提,東西我已經送到了您的血仆手中,希望您不會用到。”


    魯伯特沒有回答。


    隨即,水晶石壁上的麵具消失,恢複成了正常的半透明狀。


    艾爾莎估計,黃金麵具提到的“東西”,應該就是保證魯伯特反叛失敗後活下來的依據。


    雖然那位大主教那麽說,但魯伯特最終還是使用了。


    魯伯特通過得自教會的物品活下來了,那其他血族呢?


    艾爾莎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夢境中,一周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明天就是艾爾莎·梵卓的繼任儀式,魯伯特卻已經找過穆爾,聯係上金龍,即將在今夜起事。


    永夜領域上空的圓月依然那麽明亮,清冷月光下,跟隨魯伯特的血族及血仆很快就撞上了莉莉絲的手下。隨後,雙方開始大戰。


    魯伯特跟金龍索爾負責圍攻莉莉絲,並在賣了索爾這個隊友以後,成功殺死了女大公。


    莉莉絲隕落,剩下的血族新娘全部被魯伯特詛咒,索爾則拚著最後一口氣逃回了龍族位麵。


    接著,魯伯特便跟己方這邊剩餘的戰力繼續向王城進發。


    現在,艾爾莎知道當初玩家在荊棘堡壘裏發現的法師裝備是怎麽來的了。


    那都是被同族殺死的血族所留下。


    除了日光和光係法術是血族的天敵,同類造成的傷害對血族也是致命的。但後者並不常見,因為在血族傳統中,同類相殘是禁令。


    現在,由於艾爾莎這麽一位打破傳統的血族女王,這條禁令也被破除了。


    很快,叛亂血族便殺死了最後一部分支持新王的同族,跟在魯伯特身後,闖進了城堡中。


    由於即將舉辦的繼任儀式,整個城堡門戶大敞,反而方便了這些叛徒。


    艾爾莎跟在魯伯特身邊,和他一起步入大廳。


    正是她和首測玩家見麵的那間正廳。


    眼下,正廳裏鋪著地毯、擺滿鮮花以及一排排扶手椅。


    這些本該是為繼任儀式準備的道具,現在卻用不上了。


    那些本該坐在扶手椅中,為他們新王登基慶賀的人,正盯著王座上的少女,眼底綻放饑渴的光。


    君主精血。


    君主精血就在麵前這個少女的身體中。


    隻要擒住她,挖出她的心髒,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新任血族君王。


    艾爾莎注意到好幾個貴族血族都在蠢蠢欲動,卻懾於最前麵的魯伯特,而不敢輕舉妄動。


    讓他們奇怪的是,魯伯特自己也沒動。


    這位老者外表的大公隻是定定望著幾十米外的少女,整個人僵硬如木。


    背對著血色月光的少女站起身,膚色蒼白,瞳孔殷紅,身穿為儀式而趕製的華貴禮服。


    艾爾莎看見了少女眼底殘留的淚光,看見了她臉上正在流逝的惶惑,也看見了最終代替惶惑的決然:“你們,都背叛了我。”


    背對著艾爾莎的魯伯特顫抖起來,手伸進暗袋裏,那裏裝著得自教會的某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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