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由一名牧師,不對,現在應該叫光明法師張開——


    拉斐爾大主教的陰謀被挫敗以後,大量天使的屍體被返還到他們親人的手中。


    在那之後,就是最虔誠的信徒,也不得不正視光輝神使背後的殘酷真相。


    隨後,便是大量信徒叛離教會,其中包括許多資深牧師。他們全都掌握著高深精湛的光明係法術,被魔法協會和傭兵工會瓜分吸收。


    由於光係法術在治愈和防禦上的效果太好,因此,教會現在雖然已經式微到幾乎不存在了,在廣袤的普蘭大陸上,仍有許多光明法師(前牧師)在活躍。


    同理,聖騎士團也是一樣。


    在教會高層近乎死絕的份上,這些教會中低層人員反而迎來了新生。這是大部分人、包括他們自己都沒想到的事。


    總之,這一次,在可靠的聖光結界保護下,前麵的血族在持續掉血debuff以及各種古怪植物的攻擊下都死絕了,後排的傭兵們仍完好無損。


    作為熟練的撿屍隊,這幾名傭兵麵不改色。


    他們避開一些血族用生命證明危險的巨型植物,走到屍體身邊,開始蹲下來扒裝備。


    其動作姿勢,跟之前分屍“深淵獵手”時沒什麽兩樣……


    深淵副本入口外,某個豎著“黑底紅月”旗幟的帳篷裏,魔法陣的光芒接連閃過,數名玩家重獲新生。


    保加利亞抹了把臉,喃喃自語:“這是我死得最慘的一次,沒有之一。”


    到現在為止,植物消化獵物的黏液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他臉上。


    這讓保加利亞忍不住又狠狠擦了把臉。


    旁觀其他人,反應都差不多,隻有禿落夫斯基在狠撓自己的屁股。


    保加利亞默默將視線轉開——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為什麽禿子會有這種動作。


    走出臨時重生點,帳篷外,之前他們雇傭的幾名傭兵已經等在那裏。


    一見到保加利亞等人,他們就一起湧上前來,手裏分別捧著玩家們的裝備以及已經分好的素材。


    彼此之前合作過太多次,而且今後還會繼續合作,保加利亞點都沒點那些亂七八糟的肉塊就盡數收下。


    他這麽爽快,傭兵隊長也很喜歡。


    為了彼此以後合作得更愉快,由兩名隊長提議,其他隊員一致讚同,眾人決定去愛心酒館聚個餐。聚完之後,再下一次深淵副本,全當飯後消食了。


    這隊玩家和傭兵穿梭在五花八門的帳篷間,逐漸匯入到眾多來往穿梭的人流中。


    而彼時,各座帳篷前的叫嚷聲仍未停休:


    “你這個裝備質量不行啊,我隨便一捏就是個手指印。”


    “……去去去!你個龍族來搗什麽亂!等等,先別走,給我10枚金幣的賠償!”


    “藍月亮傭兵隊,隊裏聖騎成雙,是您進入深淵後的最可靠盟友!這位走過路過的血族小姐,有興趣嚐試一下不?”


    “能不能便宜點?就算有兩個聖騎你的雇傭費也太高了……”


    “媽的!剛才的人魚攤主呢?!竟然賣給我假貨!我就說一個人魚怎麽長得那麽普通,居然還騙我是人魚魚人的混血!卑鄙!無恥!下流!人呢?!!!”


    “你都說人魚不可能長那麽普通了,那個人肯定不是人魚,而且早跑了。”


    “艸!治安巡邏隊呢?!我要報警……不對,我要報名加入!!!”


    “又死了!!!這次居然沒撐過五分鍾!為什麽聖光結界不能保護血族啊!這是歧視!我不服!”


    “在線等一名暗係法師!來了就進本!傭兵、魔石和門票都準備好了!隻等你進組!”


    “這位朋友,我看你印堂發黑、目光渙散,不日將有血光之災啊!要不要來算一卦?水晶球塔羅牌八卦周易茶葉渣我都行!”


    “這位英俊的血族先生,您有空跟我去一旁深入了解一下彼此嗎?”


    “……”


    第101章


    番外.拉斐爾大主教的誕生


    拉斐爾·納金托什是納金托什家的小少爺, 也是最後一個納金托什家的嫡係。


    拉斐爾出身時,這個昔日的大貴族門第早已敗落,他那對探圖享樂的父母揮霍光了家族裏的最後一點財富, 並在拉斐爾出生後雙雙身亡——母親是在幽會情人的路上,馬車意外掉下山崖;而父親則是在酗酒的某個夜晚墜入護城河中死去。


    因這兩人的不名譽死亡, 納金托什家給上流社會提供了最後一點茶餘飯後的閑談笑料。


    而拉斐爾也對父母沒有半分印象。他能順利長大全靠溫柔長姐和一名忠心老仆的照顧。


    拉斐爾五歲時,長姐十三歲, 老仆已經衰老得快走不動路。


    三人相依為命,生活在納金托什家的破敗老宅中。


    拉斐爾長大後回想起小時候的情形,還有些納悶。


    他那嗜賭的生父居然放過這處家產, 不知是最後一點身為納金托什家主的責任心發作, 還是在將老宅地產賭出去前, 就提前溺水身亡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 多虧了這棟房子,拉斐爾小時候和長姐及老仆才有了一處遮風避雨的屋簷。


    一百多年後, 已經成為大主教的拉斐爾還能清晰記得老宅裏的每處場景細節。


    那一扇扇少人打理而不得不塵封的房門,一間間缺少家具而顯得格外高大的房間, 走廊牆壁上曾經掛畫所留下的白色印子,還有夏日窗戶照不到的屋子角落裏的陰翳。


    在納金托什家全盛時期, 老宅中住的主人包括仆從共有三百多人。所以盡管大多數空置的房間都已經被鎖上,晚上的時候,整棟屋子依然大得嚇人。


    拉斐爾記得當時自己住在三樓東麵的一處主臥裏, 旁邊就是長姐的房間,再隔一個小客廳,就是老仆的住處——他們三人就像三隻受驚的小動物,隻能通過報團取暖的方式,在空曠的巢穴裏瑟瑟發抖。


    聽上去很悲慘, 但因為有長姐在,還有忠心耿耿敦厚老實的仆人,當時的拉斐爾心中並無陰霾。


    是。


    納金托什家的確是敗落了。


    但拉斐爾相信,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還有在法術上的天賦,一定能重振整個家族。


    到那時,他和長姐會以最榮耀的方式重回上流社會。


    或許他會成為魔法協會的會長,或許他會成為國王陛下最信任的王宮首席大法師,又或許,他能兩者兼顧……總之,那個時候的世界,在拉斐爾眼中色彩斑斕生機勃勃,他和家族的未來一片光明。


    盡管納金托什家族在教會中很有權勢,但在那件事以前,拉斐爾其實從未考慮過進入教會。


    因為曾經虔誠聖潔的納金托什家出了一位血族君王,在那以後,整個家族就被教會高層除名了。拉斐爾相信,就算他依靠頂尖的光係法術才能進入教會,也一定會受到許多偏見和刁難。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放著一條光明大道不走,而去選擇一條荊棘叢生的艱難小道?


    那個時候,教會的權勢地位也沒有他掌權後那麽大——至少在人族帝國中,王權和神權不相上下,甚至後者有時候會被前者壓製。在人族之中都是如此,更不用說在其他種族裏了。


    如果,不是那件事,拉斐爾·納金托什的人生軌跡會完全不同。


    事情一開始是怎麽發生的呢?


    拉斐爾記得,那天是他的生日前夜,長姐答應他第二天會帶他出去買一本新書當做他的生日禮物,老仆也承諾,會為他的小主人製作一個蛋糕。


    拉斐爾就這樣在滿心期待中入睡了。


    結果再度醒來時,看見的卻是老仆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他和長姐則被人塞進一間木籠子裏。


    他尚處懵懂,長姐則已經用她的披肩裹住他的身體,朝籠外的人大喊:“我們是納金托什家的小姐少爺!我弟弟還有子爵稱號,你們這麽對我們,就不怕陛下怪罪嗎?!”


    兩名騎士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是是是,您說得對,納金托什小姐。”其中一個長臉男人刻意行了一個動作誇張的禮節,劃手,彎腰,鞠躬,抬起頭時,卻是滿臉諷刺,“但是今夜之後,就不存在什麽納金托什子爵和他的姐姐了。你說國王陛下會為兩個死人去找我家主人的麻煩嗎?”


    “你家主人是誰?!”


    騎士哼笑一聲沒有回答,反而將籠子上的黑布放下。


    接著,外麵也安靜了下來,隻聽見馬車車輪“咕嚕嚕”碾過石板。


    在這種寂靜黑暗的籠罩下,拉斐爾終於反應過來:“姐姐。”他抓住長姐冰涼的手指,發現自己的手一樣冷,牙齒也在打顫,不知是冷還是怕,“他們要抓我們去做什麽?”


    長姐似乎搖了搖頭——她的長發從他臉上掃過:“我不知道。動手的明顯也是個貴族,可能跟我們家有舊怨吧。”


    “傑克爺爺他……”拉斐爾哽咽一聲,努力抑製自己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他死了嗎?”


    長發再次從拉斐爾側臉擦過。


    他判斷出,這是姐姐在點頭。


    沉默就這樣籠罩了兩人。


    在這間小小的黑暗匣牢裏,僅剩彼此的二人相互抱緊,等待他們即將到來的未知命運。


    命運沒有讓他們等多久。


    差不多在拉斐爾迷迷糊糊打起盹時,他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前一傾,隨即清醒過來,發現身下的馬車停住了。


    接著,木籠外罩的黑布被掀開一角,借著外麵的月色,拉斐爾看到一雙閃閃發亮、猶如野獸般的瞳孔。


    瞳孔的主人頂著一張在月色下蒼白如雪的臉,打量了他跟長姐兩眼,頭也不回道:“你確定,這就是那兩個納金托什?”


    “千真萬確!我的心腹親自從納金托什的老宅中把他兩抓出來的,抓到之後就送到您這邊了,全程沒換過人手。”


    “好吧。”


    黑布被再次放下。


    拉斐爾聽見死人白臉色的青年,繼續用抑揚頓挫的優雅腔調說:“如果你騙了我,我會讓你見識到辛默爾侯爵的怒火。”


    “是是是,”相同的用詞,此時此刻聽上去卻格外小心恭敬,“您說的是。我怎麽敢欺騙您呢。”


    “嘶——”拉斐爾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的手背被長姐的指甲劃破了!


    不等拉斐爾仰頭詢問,黑布被第三次掀開,死人白臉的青年擰眉朝他看過來:“你受傷了?”


    拉斐爾一呆。


    對方卻已經從籠子間隙中伸出手,抓過他被劃破的右手,一拉。


    在看清那三條血痕後,青年的咽喉上下動了動,眼中野獸般的寒光更甚!


    在這種獵食者的視線下,拉斐爾僵住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他能感覺到身後的長姐也是一樣!


    “下次小心點,別再傷了你弟弟或者你自己。”


    青年狠狠看了姐弟兩好一會兒,才丟下這句話,重新放下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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