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來部隊前就開始改了,那邊芭蕾演員少, 群眾伴舞就都讓古典舞來了。”


    季玉蘭說:“可惜你這段時間要在團裏排練,不能出去看。”


    沈嬌寧也很遺憾,她一直沒看上電影,現在連劉思美他們過來演出也看不到。


    這個時候她忽然又想起顧之晏。他不能看自己演出, 大概就跟自己沒法去看過年演出一樣, 都是不得已的。上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還跟他較起真來了。


    轉眼就到了除夕這一天,去年她還沒考進部隊, 這一天是作為觀眾在台下看他們表演的,還吃了一頓部隊年夜飯。今年她就成了一整天隻能湊合填飽肚子的演員了。


    不過好在還有些盼頭,食堂會特意為他們留著餃子,等演出完再上籠蒸,務必讓部隊所有人都能在這一天吃上熱騰騰的餃子。


    除夕晚上的演出是照舊是傳統歌舞,沈嬌寧總共也就有兩個節目要上台,一個是大群舞,一個是和曹麗一起領舞,這兩個節目對她來說都沒什麽難度,正常發揮就好。


    除夕演出對文工團來說,比元旦匯演更重要一些,元旦匯演隻有軍人過來,可是除夕這一天是有不少軍屬過來的。


    這天的演出效果,往往意味著部隊文工團在接下來一年裏,外麵的人心裏對他們的評價。早在十幾天前就開始了緊鑼密鼓訓練的氛圍,教員們也對大家更為嚴厲,任何細微的差錯都不放過,要求他們每個動作都無比精準。


    當天一大早,他們就到大禮堂開始大聯排,一遍結束了,緊接著又開始下一遍,好在節目多,在幾個節目中間總能找到休息的時候。


    沈嬌寧剛排練完一個節目,從台上下來,就看到程佑在外麵探頭探腦的。她心裏一動,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溜到門口。


    “你過來找誰呀?”沈嬌寧跑出大禮堂,小心地把門合攏。


    程佑一見到她就笑開了:“我還能找誰,當然是找你呀。”


    沈嬌寧也笑道:“找我什麽事兒,你趕緊說,我還要回去排練呢。”


    “知道你今天忙,我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咱團長今天在部隊呢,晚上一定能看你演出,你可好好表現啊。”他的表情裏還有幾分調侃的意思。


    沈嬌寧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低頭,腳尖輕輕在大理石的台階上劃著:“他讓你過來說的啊?”


    “嗐,他怎麽可能讓我過來,我偷偷過來的,你可別讓他知道。”程佑道,“不然又得把我扔到老林子裏特訓。”


    沈嬌寧淺笑著應道:“嗯,我不告訴他,謝謝你跑一趟。”


    “行嘞,那我走了。”


    沈嬌寧看著他一溜煙兒地跑了,想到晚上的演出,連眼裏都全是笑意,心裏說不上來的高興。


    她想,一定是因為要過年了,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所以她也高興。


    沈嬌寧回到大禮堂,還沒輪到她,先跟元靜竹等人坐在一邊閑談片刻。


    她平時練功都是半點不敢放鬆的,抓緊一切時間在練,演出前卻不能那樣,跟著其他人一起聯排就夠了,練得太多會導致身體和情緒提前被消耗,到正式演出時,反而拿不出最好的狀態。


    她們這邊氛圍輕鬆,旁邊喻可心正在被季老師批評,離得很近,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你今天怎麽回事?剛剛那個動作為什麽出錯?不讓你去過年演出故意鬧情緒嗎?”


    “對不起季老師,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寶寶今天有點發燒了,我很擔心她……”她說著帶了點兒哭腔,“孩子爸爸整天帶兵訓練,家裏就孩子奶奶一個人看著,我、我心裏真的難受。”


    沈嬌寧和元靜竹麵麵相覷,心情複雜。


    季玉蘭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些:“我理解你的心情,母親都是偉大的,你當了母親還能選擇回來繼續跳舞,更是偉大的。但是,如果你不能專心表演,那不就兩頭都沒抓好嗎?”


    喻可心抽噎著不做聲。


    “作為你們的教員,我對大家都要公平。如果你表演出現差錯,不管你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什麽,都一樣要被處分。”季玉蘭說,“你是老兵了,除夕演出的重要性我就不跟你再多強調了,晚上正式演出,不要辜負教員們對你的期待。”


    喻可心哭著重重點頭。


    元靜竹正小聲感慨,她要是生了孩子絕對不再回來跳舞,太遭罪了,旁邊就有老兵拉了她一把,壓低聲音道:“也不一定真有那麽慘,她回回犯事兒都哭。”


    沈嬌寧一看周圍,果然除了她們幾個新兵在感歎當母親不容易,老兵們表情都有些微妙。


    “她就是靠能哭被提幹的。”有個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沒多久,又輪到他們上去排練,這一回大家還沒跳完,就從樂隊的伴奏聲中隱隱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喻可心的位置在沈嬌寧旁邊,這哭聲一出來,沈嬌寧立刻察覺到喻可心動作和走位都亂了,沈嬌寧要是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勢必和喻可心撞上,隻好微微調整了一下路線。


    隊形肯定沒有原來那麽整齊了,但是避免了出現事故,總歸也隻是排練。


    季玉蘭和孟良吉看得直擰眉頭,喻可心今天這狀態實在不適合上台,討論了一下今天先不讓她上了。


    “隊形改成原來的,再抓緊時間好好排練兩次,我覺得比現在這樣好。”季玉蘭道,“她現在這樣不確定性太大了,良吉,你覺得呢?”


    “嗯,可以。”


    大家下來的時候,季玉蘭和孟良吉剛剛做好決定。不過喻可心一下台,沒顧得上教員們,直奔那個呱呱而泣的孩子。


    沈嬌寧看到了,就是那天在家屬院門口抱著孩子曬太陽的婦女,正一手抱著孩子站在台下,另一隻手上還拎了熱水壺、奶瓶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文工團後台本來是不讓無關人員進來的,這裏本來就擁擠,怕丟了東西說不清,但是這老婦人抱著一個勁兒哭的孩子,不停地跟人賣慘:“孩子爸爸在部隊訓練,媽媽又在這裏跳舞,你們瞧瞧,哭得都喘不上氣了,我一個人實在是顧不過來了……”


    她說著,突然捕捉到目標,“可心,你快給孩子泡上奶粉,這孩子真是慘,奶都喝不上。”


    喻可心忙裏慌張地給孩子泡奶粉,季玉蘭也沒法在這個時候喊住人說話,隻能先跟其他人說:“你們下一輪就按原來的隊形跳。”


    馬上就有人問:“老師,原來的隊形不是比現在少一個人嗎?”


    “對,今天先不讓可心上台了。”


    這會兒大禮堂後台擠擠攘攘的,喻可心離他們其實很近,隻是背對著他們,聽到這話,正在泡奶粉的手一頓,默默放下涼了一些的水,趁人不備,直接倒了熱水壺裏的開水。


    季玉蘭說完話,就讓一隊暫時休息,等下次上台再集合。


    “可心,你快點啊,泡好了沒,我孫女都要餓壞了!”


    “好了!”


    喻可心微不可見地扭頭往後看了看,餘光瞥到一個人,不是她最想對付的那個,卻是現在團裏最受重視的一個。


    她半擰上奶瓶蓋,握著奶瓶,直起腰走過來,半路,似乎被什麽絆了一下,驚呼一聲,手裏的奶瓶脫手而出。


    沈嬌寧正被元靜竹往手裏塞了顆鬆子糖,忽然看到一個奶瓶朝著自己飛過來,趕緊拉著元靜竹往旁邊閃。


    她躲開了奶瓶,奶瓶的蓋子卻掉了,裏麵剛衝好的奶全潑了出來,滾燙的奶液大半倒在了她的小腿上。


    沈嬌寧疼得“嘶”了一聲,忍不住抓緊了元靜竹的手。


    元靜竹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還沒來得及幫她看,就聽那抱著孩子的婦人衝過來:“天哪,這是奶粉啊!奶粉!”她心疼極了的樣子,抱著孩子蹲下來,好像恨不得把地上髒汙的液體收集回來。


    末了又抬頭看著沈嬌寧:“你這孩子怎麽不知道接住奶瓶呢?多金貴的東西,全浪費了!我們孩子還等著喝呢!”


    她說著,又扯了一把沈嬌寧的褲腿。


    現在是冬天,沈嬌寧穿著長款貼身練功褲,本來小腿就被燙得極疼,猛然被布料勒了一下,一下子沁出了生理性的淚珠。


    疼痛的同時,她心裏湧上了一股怒意。她覺得喻可心是故意的,這個老婦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總之心思也不見得好。


    沈嬌寧怒氣上頭,正想把老婦人沒輕沒重的手打開,那邊季玉蘭已經急匆匆跑過來,拉開老婦人:“你幹什麽,這是我們團裏的演員!”


    她看到沈嬌寧被扯開的褲腿下一片通紅的皮膚,心疼極了,顧不上混亂的後台、嬰兒的啼哭聲和婦人的叫罵聲:“走,我先帶你去衝冷水。”


    第83章 《森靈》6   抗上擔架


    沈嬌寧咬牙忍著疼, 可是走路免不了有些異樣。


    季玉蘭見了,隻恨自己不是個男人,不能直接把她抱到洗手間:“怎麽樣?還能走嗎?我讓男兵背你過去?”


    “能走。”沈嬌寧被季玉蘭攙扶著, 走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 抬起腿, 讓冰冷的水從小腿往下衝。


    若非她本來就是舞蹈演員, 就這衝冷水的動作都夠嗆。


    季玉蘭看得揪心, 被練功服和鞋子包住的部位看不到,但露出來的地方全紅了:“你自己能站得穩嗎?我找把剪刀來,你這褲子得剪掉。”她不敢上手撕, 萬一皮膚和褲子粘住了,會連皮膚一起撕下來。


    沈嬌寧點點頭,冷靜了一些:“今晚演出……”


    “你先別管演出了。”季玉蘭有些放心不下讓她一個人在這衝涼水, 正好看到元靜竹也過來了, 幹脆讓她去找剪刀,“要是看到管理處的許主任讓她也過來。”


    “哎, 我這就去。”元靜竹急匆匆地跑去找剪刀。


    除夕之日,正是凜冬。在大禮堂裏麵還好, 走到洗手間這邊,就是一股逼人的寒氣。


    季玉蘭伸出手感受了一把水溫,冰冷的,她隻是沾了一下水, 就感覺冷到骨子裏。


    難以想象沈嬌寧被燙傷後, 又一直衝著這樣的冷水有多難受。


    季玉蘭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季老師, 你快穿上吧,我不用。”她脫了大衣,裏麵也隻剩一件毛衣。


    季玉蘭沒反駁,隻幫沈嬌寧收緊衣領,好更保暖一些:“站不住就撐著我,還疼不疼?衝一會兒我們就去找軍醫。”


    沈嬌寧有點低落,說了實話:“疼,不過我晚上會努力跳好的。”


    “你這孩子,怎麽還在想演出呢?不就是個除夕演出嗎,別上台了,先把傷養好再說。”季玉蘭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你以後上台的機會多著呢,還有新舞劇,我一定給你爭取主演,今天不上台沒事的,乖。”


    沈嬌寧靠在她懷裏,悶悶地說:“要不找軍醫看看,他說沒事兒我就繼續跳。”


    季玉蘭沒想到她這麽強,有點氣她不愛惜自己:“舞蹈演員,身體才是本錢,你未來的舞台會有多大,你想過嗎?為了一次除夕演出拚命,不值當的。”


    “可我不跳,那就是喻可心跳了啊。”沈嬌寧信任季老師,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她就是故意的,正常端給孩子的奶瓶,怎麽可能不擰好蓋子?季老師,她肯定是聽到你說不讓她上台了,所以才想再拉一個人下來。”


    他們排過少一個人的隊形,卻沒有試過少兩個人。團裏突然有個人不能上台,隻能重新安排喻可心上去。


    季玉蘭同意她的說法,但是怎麽也不能讓她帶傷跳舞:“我不會讓喻可心上台的,至於怎麽演出,你不用多想,我來安排。這下心裏舒服了吧?”


    沈嬌寧按理說是該滿足了,可她心裏依然鬱悶,還有點委屈:“可是,他本來今天要來看我演出的。”


    顧之晏答應今年要看她演出,陽曆年他出任務沒能看到,又約了陰曆年。今天程佑還特意跑來告訴她,顧之晏就在部隊沒出去,她這邊卻又出事了。


    沈嬌寧想到這件事,就覺得難受,就算季老師答應不讓喻可心上台,也無法緩解。


    季玉蘭愣了一下,正想問誰,突然反應過來:“顧團?”


    “嗯。”


    季玉蘭一下子有些欣喜,雖然沈嬌寧告訴過她,說雙方都無意聯姻,但顧之晏在她心裏,真的很適合沈嬌寧,他倆要是能在一起,她絕對舉雙手讚同。


    現在聽沈嬌寧這語氣,心裏分明是想著顧之晏的,這說明兩人有戲!


    季玉蘭說:“讓他等著吧,要看咱們小仙女跳舞,哪有那麽容易。”男人,就該吊吊他們胃口。


    沈嬌寧聽了沒說話。顧之晏應該並不怎麽期待看她跳舞,他心裏就隻有那些作戰方案,對這些文藝類的都沒什麽興趣。


    好像是她一直拉著喊著要人家過來看。


    算了,既然他本來也沒多少期待,不看就不看吧。


    ……


    季玉蘭正想著,元靜竹找剪刀用的時間有點久,就見她直接帶著軍醫和擔架過來了,許主任、元主任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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