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誌,老師說你的‘硬腕兒’特別好,能不能請你教教我?”


    “沈同誌,你的足尖是怎麽練的?可以告訴我們嗎?”


    有的幹脆說:“沈同誌,我來學習這部舞劇之前,在團裏一直跳女兒,跳了整整半年!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這個人嗓門兒最大,沈嬌寧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這時候還不流行要簽名,更何況沈嬌寧也自覺沒到給人簽名的程度,正想婉拒,一個人擠開旁邊重重的芭蕾女舞者,站到她麵前。


    沈嬌寧看到她,神情淡淡的。她現在比沈依依還高一些,看她的樣子像是在俯視。


    沈依依進來時,就看到其他人都鬧哄哄地圍著她,還聽到有人大聲喊了一句要簽名,氣得胸口都隱隱發疼。現在又看到沈嬌寧居然比自己高了,這副居高臨下的模樣,讓她恨不得直接把人踩在地上踐踏!


    沈依依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把手心摳出血來,才能一臉關愛地對她說:“小妹,你來京市怎麽都不告訴我們?爸媽都很想你呢,快跟我一起去吃飯吧,下午學習結束,跟我回家去。”


    她才剛說完,幾個跟沈依依一起過來的人就小聲驚歎了一下。


    這裏人多,立刻有人向她們問什麽情況。


    “依依以前怎麽都不告訴我們,這麽出名的舞蹈演員居然是她妹妹啊!”一個人震驚道,“那,沈嬌寧豈不也是……是……”首長的女兒?


    後麵的話她沒說出來,畢竟那種人家,不是她們普通小演員能隨意討論的。


    來參加學習班的人,有的是地方宣傳隊來的,沒有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的認知,好奇心上來了,還在問:“是什麽?你快告訴我們啊?”


    那人擋不住就要說出來了,沈嬌寧突然道:“你媽媽會想我?她隻會想我怎麽還沒死吧?”


    大家一聽到這話,頓時豎起了耳朵。不管什麽年代的人都一樣喜歡八卦,隻是那個本來想說出沈嬌寧身份的女生,卻怎麽也不肯說了。


    首長女兒或許還不算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但如果他們家那麽複雜,她就真的什麽也不敢說。她隻是個普通舞者,平時討好沈依依,但那種人家,她惹不起。


    大家看這邊問不出來,隻好放棄,專心聽沈嬌寧那邊的對話。


    沈依依重生一世,臉皮早就練出來了,關愛化為愁緒:“小妹,你怎麽還是這麽不理解長輩呢?她對你恨不得掏心掏肺,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還好,我總說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呢。你這樣誤會她,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如果換了原主,現在這麽多人看著,沈依依還如此顛倒黑白,她非得氣得怒火衝衝,發一頓脾氣直接走人,導致其他人總覺得是她不對,仗著自己是首長的親生女兒,欺負後媽繼女。


    沈嬌寧卻不動如風,麵不改色:“你確定要我在這裏說嗎?兩年前她帶著五百塊喪葬費去看我呢,不是等著我死是什麽?還有戴我母親生前的項鏈什麽的,這些我都懶得計較了。如果你非要在這裏跟我掰扯,我一點也不介意,咱們就在這好好說清楚。”


    “你簡直……”


    沈嬌寧打斷她的話:“咱們也好久沒見麵了,我確實有挺多話想跟你說的。對了,你是不是特別奇怪為什麽突然聯係不上李嘉斌了呀?”


    沈依依早就為這個氣了八百回了,這個李嘉斌,過河拆橋,自己告訴了他舞劇創意,他卻不見人影了。要是他還在,他們明明可以合作一起參加繁花杯!


    畢竟她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而李嘉斌在編舞上也算有些才華。


    “你把他怎麽樣了?”沈依依忍著氣說。


    “瞧你這話說的,我能把他怎麽樣呀。就是他的舞劇發現一點問題,有人舉報說,他創作的時候,綿安大火都還沒燒起來呢,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呀?”


    沈依依頓時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凝固起來。她為什麽突然這麽說,難道她發現了什麽?


    沈依依心思急轉,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測。


    她會不會,知道自己重生了?


    第96章 京市2   拜訪金夫人


    沈依依慌了。


    如果沈嬌寧真的知道了這件事, 那麽她原以為的優勢,根本就不存在。


    她隨即又搖頭,不, 沈嬌寧不可能知道,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連薑玉玲都不知道, 唯一有可能有所猜測的人, 就是她再也聯係不上的李嘉斌……


    她心亂如麻, 難道這輩子,她還是比不過沈嬌寧嗎?


    不,不會的, 這輩子,她從沈嬌寧三歲一直洗腦到十五歲,她很確定這個人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隻剩清高自傲的廢物, 絕不可能再有所成就了, 更不可能超過自己!


    沈依依不敢置信地一點點往後退,都顧不上被她帶過來的幾個人, 扭頭衝了出去。


    大家看到自從沈嬌寧說了一個名字之後,沈依依的臉色就青青白白, 最後一轉身跑了。


    他們麵麵相覷,回味著沈嬌寧說的“創作舞劇的時候,大火還沒燒起來”是什麽意思。


    看沈依依的反應,應該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不過他們一直接受唯物主義教育長大, 沒有人聯想的重生之類的奇聞怪談,最後莫衷一是,隻好作罷。


    跟沈依依一起過來的幾個女兵心裏怎麽想不知道, 在其他人看來,就覺得沈嬌寧這個姐姐挺奇怪的,聽起來像是繼姐,對沈嬌寧都是些表麵功夫,沒多少真情。


    他們想,原來那麽厲害的舞者,原生家庭好像也並不怎麽好的樣子。有繼姐,有後媽,搞不好親爹也不怎麽樣。可是她並沒有因為這些就被打倒,努力跳舞,獲得了如此成就。


    大家看她的目光一下子更火熱了。


    那邊的男兵早就在剛剛沈依依和沈嬌寧對峙的時候湊過來看熱鬧了,現在當事人走了一個,杜思遠就過來,喊沈嬌寧一起去吃飯。


    這裏的人都來自不同地方,大多都跟自己團裏的人一起吃飯,沈嬌寧和杜思遠一起也沒有人奇怪。


    有好幾個人本來想趁吃飯跟沈嬌寧認識認識,可惜被沈依依這一打岔,大家都暫時沒湊過去,準備改天再找機會。


    經曆了剛剛的事,吃飯的時候杜思遠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好幾次想說點什麽的樣子,可是又打住了。


    “想問就問。”沈嬌寧說。


    “那我問啦?”杜思遠立刻來勁兒了,“你那個繼姐,是特意來給你添堵的吧?”


    “算你猜對了。”


    “哎呀,既然你們關係不好,她又是這邊部隊文工團的人,那你昨天怎麽還答應住這邊的宿舍啊?不怕她晚上去宿舍找你麻煩呀?”


    “咱們是服從安排的好同誌,既然讓我們住這裏就住這裏,如果她真敢做出過分的事,鬧到領導那兒也是我占理,我幹嘛為了躲著她還要求換住宿地點啊。”


    杜思遠給她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咱團裏的骨幹人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就不帶怕的。”


    話雖如此,等沈嬌寧結束第一天的學習,回到宿舍,發現沈依依就在她門口等著的時候,她還是歎了口氣。


    還以為沈依依會因為中午的事情消停幾天,沒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能折騰。


    “寧寧,我媽聽說你來京市了,怕你學習辛苦,特意給你做了宵夜。”沈依依舉起手裏的保溫桶說。


    她正想拒絕,宿舍在沈嬌寧對麵的杜思遠接過保溫桶:“阿姨不知道女舞蹈演員睡前都不吃東西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依依,“難怪你沒你妹妹好看,原來是夜宵吃多了胖的啊。”


    沈依依並不胖,隻是比起沈嬌寧,骨架大了一些,沒有那麽纖細,當然也比不上沈嬌寧漂亮。


    她被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男人氣壞了,想搶過保溫桶,可是沈依依才一米六,杜思遠卻足足一米八,他把保溫桶舉過頭頂,沈依依怎麽也拿不回來。


    沈依依直接問沈嬌寧:“這是你們文工團的人?就這麽沒有素質?到我們團裏來搶人東西?”


    沈嬌寧道:“不是說特意給我做的宵夜嗎,那我想怎麽處理都可以吧?我就樂意給我戰友吃。行了,這裏沒你事了,你走吧,宵夜樂意送就繼續送,雖然我自己不吃,但我戰友天天都能吃,對吧?”


    她最後一句是看向杜思遠的。


    杜思遠立刻點頭:“當然!我正覺得有點餓了。”


    沈依依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拿這兩個人沒辦法,隻好氣呼呼地走了。


    這宵夜,她是絕對不會再送了。


    ……


    沈嬌寧等她走了,對杜思遠說:“剛剛,謝啦。”


    “謝什麽,我還蹭到一份宵夜呢。”


    “你最好別吃,要是餓了我給你找點零食,我怕她們在裏麵下毒。”


    杜思遠笑起來:“我就在部隊住著呢,她要真敢這麽做,就等著被關進去吧。”


    這件事之後,沈嬌寧才終於得以安靜了幾天,每天跟大家一起學習,每天獲得表揚,也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圍在她身邊,問她各種專業上的問題,她都一一耐心解答。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叫翟小凡的女同誌,就是那天大嗓門兒要簽名的人。她是鄉鎮宣傳隊的,但是沈嬌寧看了一下她跳舞,發現她在舞蹈上很有靈性,人也很樸實,有種遠在深山、未經世俗汙染的感覺,腦子又並不木訥。


    她後來又找沈嬌寧要了一回簽名,沈嬌寧當然沒簽,不過跟她互相交換了聯係方式,答應回去以後,如果她遇到什麽舞蹈上的問題,可以繼續問,自己會盡量解答。


    在京市學習了一周左右,學習班給大家放了一天假,沈嬌寧便趁這個機會去拜訪金夫人。


    想到金先生,她的心情就有些沉重。金先生當時定價要錢時,她隻覺得他像個商人,可她沒想到,他是為了給兒子治病。


    沈嬌寧提著當下送人最流行的麥乳精、餅幹等東西,到五七藝術學校,打聽了一下金夫人的住址,才知道她和兒子就住在學校宿舍裏。


    她找到金夫人的那間宿舍,不確定她在不在家,敲了敲門,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過來開門。


    孩子長得很可愛,手裏拿著一根指揮棒,沈嬌寧還沒來得及問他媽媽在不在,金夫人就走出來了。依然很優雅,隻是眼底多了幾分疲倦。


    金夫人一眼就認出了沈嬌寧,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京市了?快進來。”


    她看到沈嬌寧手裏拿的東西,忙道:“你來就來,還拿東西幹什麽?”


    沈嬌寧放下禮物:“一直想著來拜訪,沒想到拖到現在才有時間。”


    “你忙著弄舞劇,當然沒空,你們那部舞劇電影我們學校都統一觀看了,用的還是老金的音樂……”


    她們之間的聯係,便是金先生的音樂,這是避不開的事。


    隻是沈嬌寧看了一眼很機靈地去倒了水,然後就站在他媽媽身邊的孩子,怕孩子聽到父親會難受,畢竟,金先生是因為手術沒了的。


    金夫人主動說:“沒關係的,我家子墨一直都知道,他從小就特別聰明。”


    小男孩說:“爸爸特別愛我,他會一直在天上看著我的表現,我答應他要成為一個很厲害的指揮家!”


    “嗯,你去繼續練習吧。媽媽跟姐姐說會兒話。”


    小男孩就點點頭,跑到他們不遠處,對著樂譜,揮舞起指揮棒來。


    沈嬌寧看著這個懂事的小朋友,眼睛一酸,掐了掐手心才忍住。金夫人遭此大變,一定比她更難受,她不能在金夫人麵前表露出來。


    “你去年寄來的信,老金看到了。他特別高興,那算是他的最後一個作品吧,總算沒有失手。多虧了你有心,還給我們寫信。”金夫人說,“他本來還想回信,可是身體狀況突然惡化,就沒有回。後來我處理完,終於有空了,可是已經過了太久,便沒有再回。”


    金子墨雖然在旁邊練習指揮,但這裏隻是個小房間,這邊說什麽他都能聽到。


    沈嬌寧注意到,每次金夫人提到金先生,小子墨的指揮棒都會微微停頓一下。到底還是個孩子。


    “配樂特別好,我當然要感謝你們。”沈嬌寧說,“我是過來參加學習班的,今天正好休假,就過來看看,結果看到了這麽聰明的小朋友,那麽小就開始學指揮了,動作也很專業。”


    說到孩子,金夫人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嗯,子墨在音樂上很有天賦,他還學鋼琴和小提琴,可惜之前因為生病耽誤了一點時間,好在不算太晚。”


    沈嬌寧又誇了誇金子墨,最後寬慰了金夫人幾句,就告辭了。


    臨走前,金夫人對她說:“之前老金寫曲子,收了你們大價錢,他本性不是這樣的人,如今他沒了,我不想讓別人心裏還對他有誤會。我本想把那些錢都一一還回去,隻是手術和後來的搶救用完了全部款項……等子墨再大一點,我會把你那八百還給你。”


    “金夫人,我那筆錢可不是我自己出的,大部分是婦聯和文工團的獎金,團裏的人自己出了一些,但我相信他們也不會要。”沈嬌寧說,“算起來,還給電影廠省了一筆。那就是製作音樂的錢,你們的音樂,值這個價。”


    “哪有人收這麽高的,他老師的曲子都沒這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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