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場景不是換在床上,而是另一個場景之下,她想必也不會那麽的害怕。


    她本因為這遲來的父子之情感到高興和欣慰的才對,偏生她現在剩下的隻有那遍體生寒的恐懼,她更擔心的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可是,好在時欽隻是揉了揉她的發後,便再也沒有做出任何一個足矣令人浮想聯翩的動作,其中,若是不包括他脫下了外袍,睡在了她身邊的話。


    “睡吧。”


    雖說男人並未同她蓋著同一床被子,可二人離得極近,近得連彼此間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亦連這空氣中,都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旖旎之色。


    這一夜,時葑睡得尤不安穩,亦連身旁人隻要一個呼吸聲大了些,都能將她給嚇得一個渾身顫冽。


    特別是在臨近半夜,男人將手伸過來,摟住了她腰肢的那一刻,更是嚇得她全身寒毛倒豎,懼怕得連上下牙齒都在打著顫。


    這一夜,距離到達天亮的時間好像格外的漫長,更多的是難熬。


    偏生她在男人睜開眼的那一刻,又連忙假模假樣的閉上了眼,當成一副並未睡醒的表情。


    “雪客可是一夜未睡。”時欽看破不說破,而是細心的給她掖好被角,又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間,方才起身。


    “朕是你父皇,雪客在朕麵前又有什麽拘謹的。”時欽見她甚至不願睜開眼時,便也失了在繼續說下的心,何況來日方長。


    就是不知他的好皇後,此番又打算做什麽?


    等人離開後,這偌大的宮殿中,又隻餘下她孤零零一人,不過這樣也好,畢竟隻有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才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安靜。


    抱著錦被的時葑將自己縮成一團,還有為什麽,她剛才分明在父皇的眼裏看見了濃濃的欲|望,那眼神不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更像是男人對女人的。


    隻因這種眼神,她不止一次在蓮香偷看她之時見到了。


    第109章 一百零九、一個替身       隨著……


    隨著日漸中移, 時葑方才離開這間她住了五年之久的宮殿。


    裏頭的擺設分明是她在再熟悉不過的,可她在此時卻又覺得是那麽的陌生,甚至這裏的一切, 都令她感到了恐懼的味道。


    等她推開門, 見到的便是不知何時到來, 又在門外等了多久的蓮香。


    “殿下昨夜一夜未歸, 害得奴還以為殿下出了什麽事呢。”今日著了件縷金挑線紗裙的蓮香隻是隨意往裏頭掃了一眼,便馬上收回視線, 隨即挽住她的手, 紅唇微揚,道:


    “殿下現在才剛起, 怕是還未曾食過什麽, 奴剛才出來的時候,正好吩咐了小廚房給殿下熱了一盅杏仁羊奶和一碗糖蒸酥酪, 最是適合給殿下墊墊胃,還有殿下也真是的,昨夜不回房也不知道派個人來和奴說一聲, 害得奴擔驚受怕一晚上。”


    “昨晚上母後身旁的劉姑姑還送來了一些滋補的藥物, 晚些奴正好將他們煲成湯, 給殿下補補身體,要不然殿下太瘦了, 奴有時候抱起來都覺得硌手。”


    短短的一段路走來,微抿著唇的時葑一言不發,反倒是身旁的蓮香,就像是隻嘰嘰喳喳的麻雀,嘴裏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一樣。


    等回到了雅安殿時,時葑見著這端上來的吃食, 卻是沒有半點胃口,亦連那腦袋都是無力的低垂著,緊攥著白瓷勺的骨節處,更泛著猙獰的青白。


    “殿下可是沒有胃口。”蓮香見她對著麵前的這碗糖蒸酥酪許久,都未曾下勺,不由輕笑一聲,起身往側殿裏走去。


    等他在出來時,手上還端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紫檀木盒,上麵並沒有雕刻任何花紋,就像是隨意用幾塊木板拚接而成。


    時葑突然間聞到了從空氣中傳來的那一縷血腥味時,方才緩緩抬起了狐疑的眸子,朝其掃視,修眉微擰道:“你手上拿的是何物?”


    話剛出口,她的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亦連那掩藏在皮肉之下的血液都在不斷的開始叫囂著,沸騰著。


    “自然是殿下見了後,極為歡喜之物,畢竟這可是奴精心準備了許久的禮物。”隨著蓮香的話落,那紫檀木盒已然被打開。


    隻見裏頭放著的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亦連上頭的那些毛孔,眉毛的條紋清晰可見,像極了剛從人臉上新扒下來一樣,而那張臉,正是昨夜新被送來的青竹。


    “不知奴送的這個禮物殿下可曾喜歡。”蓮香將盒子放於她的手上,人也順勢像一條無骨軟蛇滑了過來,冰冷濃稠的手,則緩緩撫摸上她的臉。


    他笑得雖燦爛,卻給人一種如冰冷,腥臭生物的錯覺。


    “奴之前就曾發過誓,既然是做狗的,也隻做一條忠於殿下的狗,那麽,不知現在殿下收到了奴送的禮物後,是否還會在心裏懷疑奴的忠心。”


    “你既然都自稱是一條狗了,孤又豈有不信你之理。”時葑略帶貪婪的看著手上的這張人|皮麵具,而她嘴上說的相信,或是不信又如何。


    隻要這人現在有用,並能幫她做到一些她所做不到的事時,便是極好的,哪兒管他到底是否忠心,又是忠於誰。


    等屆時沒了利用時,總歸有的是法子將人殺了,並換上一個新的,聽話的奴才,前提是,她需得榨光他身上的所有價值先。


    “殿下之前不是想要問奴那些麵具是如何來的嗎,奴現在教殿下親手製作可好。”


    從他這個角度看來,蓮香能很清晰的看見她眼中閃過的一抹貪婪之色,繼而牽著她的手,往殿內走去。


    同時,時葑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她所居住的這座雅安殿中,竟還藏了個不為人知的暗道。


    隻見蓮香扭動了兩下放在小幾上的白玉青花定窯花尊後,原先在她睡覺的櫸木雕花架床開始緩緩的下沉,繼而露出藏在後麵的一個,可以用手拉開的小木凹點。


    那門做得極小,又隱蔽,就連那顏色都和牆的顏色相差無幾,加上又是在那床後,若非有心去尋,誰又能猜得出。


    門開的洞不但小又窄,窄小得哪怕是一個少年人,都需側著身,才能往裏頭鑽去,並且裏頭還有一個,用石頭堆積而成的小門,那門是推不開的,隻有用人手中的鑰匙方才能打開,否則哪怕發現了這密道,所做的也不過是無用功。


    往裏在行數十步,方才豁然開朗。


    這就像是一個細口長頸的青東瓷小蓍草瓶,入時初窄,入腹方空。因著裏頭長年不見光亮的緣故,到處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其中還摻夾著一絲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這是何處?你又是如何得知孤的寢宮裏有密道的。”


    眼眸漆黑的時葑銳利的掃視周圍,周身則升起了濃濃的戒備,掩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那未曾修剪得圓潤的指甲,更將掌心抓得瘀青一片。


    “自然是皇後娘娘告之奴的,否則奴豈有通天的本領得知,不過奴是殿下養的狗,自然也得要告訴給殿下聽才是。”蓮香將那帶來的煤油燈點亮,置於桌上,複魅笑道:


    “殿下可莫要忘了,奴今日帶殿下進來所學的什麽。”


    “豈會。”


    “那麽,今日最先開始學的就是。”男人停了一二,就跟在賣關子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方道:


    “殿下去將那人臉上的皮給剝下來,細致完整的剝下來可好。”


    蓮香看著她已然被嚇得蒼白的臉和那微微發顫的手時,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就得見到了極為好玩之物,冰冷的手指將另一把銀色的小刀塞進她手中。


    “那人已經死了,難不成殿下連一個死人都怕嗎?若是殿下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那麽之前和奴說的那些,想要逃離皇城,逃離這裏的話,想來也得是要大打折扣才對。”


    “還是說殿下在怕什麽,你隻要輕輕的將刀子劃進那人的臉上,繼而順著肌肉紋理,在不觸碰到大動脈的前提下,將那張臉給完整的剝下來即可。”


    “你殿下你瞧,就是那麽的簡單,你看,奴可是能很輕易的做出這一張又一張精美得,宛如是自己臉一樣的人|皮麵具,奴想,殿下應當也能做到的。”


    這不大的室內,不時回想起男人陰冷得,宛如從地獄裏頭傳出的毛骨悚然聲。


    濃濃的血腥味中還彌漫著少許,淡淡的草木清香味,因著屋子裏頭並未有任何顯示時間流逝之物,連帶著她也不知,她到底在裏頭待了多久。


    隻知道在她出來後,外頭以是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


    她更在出來的那一刻,更吐了個昏天黑地,腳步虛浮如軟棉。


    甚至那人宛如惡鬼的笑還一直盤繞在她耳邊久久未散,以及那被掏出來的紅血,她手上沾著那味極濃的草木香。


    好像她無論洗了多少次手,都洗不掉那種惡心濃稠之味。


    還未等她緩過神,甚至是稍微喘口氣時,緊閉的黃梨木雕花門外,則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其中伴隨的是那宮女,帶著不容置喙半分的命令口吻。


    “殿下,皇後娘娘請您到慈寧宮一趟,說是有事要尋您。”


    “娘娘還說了,若是殿下不來,娘娘倒是不介意親自來尋殿下,還有殿下哪怕是去或是不去,都還請盡快給奴婢一個回答才好。”


    隨著宮女的話落,裏頭的門先一步被打開,繼而露出了那張色若春曉之花的臉。


    “既然是母後有事要尋兒臣,兒臣又豈有不去之理。”時葑收回了剛才的虛弱之色,繼而譏諷的抬眸看了眼,外頭逐漸黑沉下來的天邊。


    她的好母後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她往自己親生父親的床上送,就連她的好父皇也是………


    突然,其中一個令人不敢置信的想法飛快的閃過時葑的腦海之中,瞬間冷得人如墜冰窖。


    好像也隻有這麽一個不可能,卻又緊貼真相的滑稽事實,才足以解釋得通,為何母後對她的不喜,憎惡,亦連那些宮人在她幼年時,看向她時的複雜鄙夷目光。


    等她踏進鳳藻宮,並被宮女帶到了她所居住的偏殿時,此刻的她不但是覺得嗓子眼被堵得難受,亦連腳步都沉得重如千斤。


    等她推開門的那一刻,裏頭已然有了人等候許久。


    “雪客來了。”原先正在埋頭批改奏折的男人見她來時,連放下手中筆,大跨步的朝她走來。


    “父…父皇………”時葑看著這朝她不斷靠近的男人,身體因過度的害怕與複雜之色,往後縮了縮。


    “雪客可是在怕朕。”時欽原先想要伸出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下。


    “不會,雪客怎麽可能怕父皇,隻是雪客之前許久未曾見到父皇,一時之間欣喜得不知要如何是好。”時葑抬起那雙瀲灩的桃花眼,眸中則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餘下的,她更多的應該是懼怕才對。


    畢竟那個可能性她無法當它是假的,還有她怎麽可能不是父皇和母後的兒子,假的,這個滑稽得可笑的想法肯定是假的。


    “父皇剛才可是在做什麽。”


    “隻是在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雜物,雪客可是在怨父皇。”有些事,即使她不說,他也能猜得出個所以然來。


    何況他並非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更非是那等好友。


    “不會,我這個當兒臣的怎麽可能會怨父皇,何況雪客知道,父皇平日裏都很忙的。”


    是啊,很忙很忙,忙到她十三歲那年剛從青雲山上回來,後到如今的十七歲中,二人就隻不過是見了那麽一次。


    更多的,還是她偷偷的躲在假山後,看著父皇抱著六皇弟在玩遊戲或是考問其他幾位哥哥弟弟的學問,唯有她,就像是被徹底遺留在角落裏,任由其生灰腐爛的苔蘚。


    你看,就連她的好父皇剛才和她說話,用的都是‘朕’而非‘我’,單是那麽一個普通的字眼,都足矣拉開距離,甚至讓她清楚的明白,有些事,你若是不趁著機會把握,那才是會徹底失去。


    “兒臣剛才過來的時候,母後還吩咐白姑姑給我帶來了吃食,不知父皇可要一同用不。”


    “好,何況朕剛想起,來之前確實沒有吃過什麽。”


    晚上,當二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時,時葑先前還有些混沌的腦子在這一刻中變得格外清醒,就連身體都是同樣的緊繃著。


    隻因她的枕邊,躺著她名義上的父皇,哪怕這個男人,不一定真的是她的父親。


    “雪客可是睡不著。”微側過身的時欽目帶癡迷的看著這張,與當年玄菱有著五分相似的臉時,就像是回到了當年與那人促膝長談的日子。


    “父皇不也是一樣嗎。”


    “既然雪客睡不著,那麽和朕說一會話可好。”男人帶著侵略性的目光,好像是想要透過她的臉,看向另一個人開始了自說自話。


    “雪客回皇城這幾年,可還習慣這裏的生活,或者你之前可否見過一個,容貌長得與你有五分相似的男人。說來雪客倒是長得和那男人極像,不同的是,他有著一雙足矣傾倒眾生的紫眸,那時候朕第一次見到他時便驚為天人,還以為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裝在外仗劍江湖。”


    “可是後麵,我倒是不再那麽認為了,反倒是那人武功高強得還救了我好幾次,自那之後,我們二人倒是成了行走在江湖中快意恩仇的好友,原本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隻是誰曾想,過了一年後,玄菱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打算要求娶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我也曾遠遠的見過一眼,不但模樣生得國色天香,亦連那性子也是嬌憨可人得緊,也難怪玄菱會英雄難過美人關………”


    正當時欽還在憶往昔時,並未注意到枕邊人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許是時葑因著白日裏頭的驚嚇過多或是昨晚一夜未睡所致,以至於她睡著後,並沒有注意到男人說的最後一句話。


    “雪客你可知道朕為何討厭你嗎,隻因朕一見到你,就總會想起那個該死的女人,甚至是玄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死敵她絕代千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百倆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百倆金並收藏死敵她絕代千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