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及時出現, 確實是能讓人鬆了一口氣,但雲震那口氣卻鬆不下。


    沈霽似乎也猜到了雲震會在這個時辰來尋他,所以雲震入了府衙的廳中,座上已經準備好了散發著嫋嫋熱氣的熱茶。


    就是沈霽也侯在了廳中,見了雲震也站了起來。


    雖為大理寺少卿, 更是代天子出巡的欽差,可見到雲震卻還是站起,拱手作揖:“雲寨主。”


    雲震臉上似覆著一層冰霜,掃了一眼的廳中的人,看向沈霽:“讓你的人下去。”


    沈霽頷首,隨即吩咐:“下去吧。”


    廳中的人如數退出。


    等人都走了,雲震大步上前,停在沈霽的跟前,冷聲問:“阿蕾呢?!”


    隻差沒有抓著沈霽的領口來問了。


    沈霽如實道:“她在救我的時候受了些傷,現在……”


    話還未說完,領口就已經雲震楸住了。


    雲震怎可能淡定的下來,那個受了傷的人是他的妹妹。


    先前生死未卜時,他也是繃緊了神經,如今看到沈霽平安無事,卻聽說她為他受了傷,心頭怎可能不氣!


    “阿蕾現在人在何處?”


    沈霽雖被揪住了衣領,但麵色依舊是一旁的清冷鎮定。


    “她受了傷,不便回來,我已經讓人先行安頓好她了,待她養些天,再護送回來。”


    雲震鬆開了他的衣領,神色卻是更沉:“她傷勢如何?”


    “石頭砸到了背,昏迷了幾日,尋了大夫,說暫時不能移動。”


    聞言,雲震雙手收緊握成拳,冷眼盯著沈霽。


    “你說她是為救你而傷了,若是她有什麽意外,莫要怪我不講情麵。”


    雲震雖無官銜,但朝中重臣都得給兩分薄麵,話不僅是說得重,也有實實在在的份量。


    沈霽雖未被這話所威脅,但還是垂眸道:“若是阿蕾有意外,我定當抵命。”


    雲震重聲冷哼了一聲:“在我眼裏,你十條命都不如一個阿蕾。”


    雲震平日看著冷淡,但對在意之人,向來護在骨子裏。


    “此次之後,我希望你莫要再出現在阿蕾麵前。她誠然已經放下你,你若再出現,我怕她會動搖,你雖不喜她,但她三番兩次救你性命是事實,所以為了還這恩,你也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沈霽聽到那“誠然已經放下你”,寬袖下的手微微收了收。


    沒有回雲震的話,隻道:“她醒後,過段時日,我會讓人送她回溫家。”


    沈霽避開雲震的話,雲震微微眯眸看他,語聲嚴肅:“不要再招惹阿蕾。”


    阿蕾看著是明朗的女子,但雲震見過她與沈霽和離後的那段日子。


    茶飯不思,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生生折磨了自己數月才看開了。


    多說也無異,隨即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後,問:“何知府,溫家兄弟二人,王家大夫人,還有猛虎寨的寨主你如何處理?”


    雲震是怎樣的人,沈霽清楚,所以毫無保留的道:“何知府證據確鑿,容不得他狡辯,溫家兄弟二人為其效勞,又與山賊勾結,其罪當誅,王家大夫人隻是為何知府放高利,罰銀子關幾年。”


    “再者猛虎寨的寨主郭琥,雖他自首可從輕發落,但他的身上背負的人命眾多,也饒不得他。雖不會當眾斬首,但也不會給有活命的機會。”


    這些人,沈霽處理公正,沒有一絲心軟。


    雲震聽到溫家兄弟二人會被誅殺,便問:“那其他溫家的人如何處置?”


    沈霽冷淡道:“沒收家產。”


    雲震微微思索半晌。若是溫家兄弟二人正死了,隻怕溫家的麻煩會更多。


    想啦半晌後,他言:“溫家兄弟可不殺。”


    沈霽皺眉看向他,不解道:“據我所知,溫家大房與他們素來不合,他們也招供了先前與山賊串通綁架你夫人,你何故要為他們求情?”


    雲震挑眉:“我何時說為他們而求情了,隻是說他們不可殺,卻沒說讓他們好好的活著。”


    沈霽略微思索了一晌,明白了他的意思。


    “北境有采石場,讓他們一輩子呆在那處,勞碌至死。”


    雲震點頭,“他們先莫要判罪,等過些天後再判,溫家尚有些事情處理。”


    這點人情,沈霽還是可通融的。


    雲震此行主要來詢問雲蕾和知府他們的事,如今已然都問完了,連茶都不喝就走了。


    走前,讓沈霽告訴他雲蕾所在,他讓趙太醫過去醫治。


    *


    雲震回來的時候,溫家老宅子的幾輛馬車都停在了溫府外邊。


    溫家二房三房的正妻與其所生的嫡子嫡女都在府外。


    一見雲震回來了,都湧了上去。


    “妹夫求你救救我爹。”


    “好侄女婿,你就救救你二叔吧……”


    ……


    皆是來求雲震救救那溫家二叔三叔的。


    雲震下了馬,冷冷淡淡的瞥了眼他們,不怒而威,那些求救的聲音乍然而至。


    “還不讓道?”雲震看了眼前邊嚴嚴實實圍著他的人。


    老宅子的人暗暗的咽了咽口水,默默的讓了個道。


    雲震從他們眼前走過後,招了個溫家下人過來詢問:“他們何時來的?”


    下人回:“姑爺前腳剛離開,他們就過來了,連老太太都過來了。到底是老爺的長輩,所以隻能把她給請了進去,現在小姐正在應對她。”


    聞言,雲震停下了腳步,隨之往後看了一眼,吩咐:“讓他們進去。”


    說著,徑直走回了府中。


    前廳,溫老太太強忍著發怒的衝動,維持著一抹僵硬的笑意。


    “棠丫頭你就看在你二叔三叔為溫家操勞了大半輩子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讓你夫婿去那欽差麵前討個人情,放過你二叔三叔吧。”


    溫玉棠不慌不忙的端起熱茶輕吹了兩口涼氣,慢悠悠的抿了一小口,隨即才帶著笑意的看向老太太。


    “祖母說的是什麽話呢?二叔三叔他們趁著我父親病重,差些把我們三房的家產都侵吞了,哪裏有苦勞了?還是說我得對他們感激,感激當初隻是讓人把我擄走,並沒有讓人殺了我?”


    聲音溫溫和和的,但聽在老太太的耳裏,卻刺耳得很。


    陳老太太什麽都知道,但先前卻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棠丫頭,都是一家人,你二叔三叔誠然是錯了,可大房的家業不都還在你們大房的手上麽,且你也不是平安無事麽,何必趕盡殺絕,見死不救?”


    溫玉棠把茶盞放下,眼裏有兩分譏誚,隨即笑了笑:“莫不是等到家業被搶,我有了事之後才趕盡殺絕?”


    “再者說,他們犯了律法被抓,又與我何關?為貪官效力,與山賊勾結,這兩條,夠他們掉腦袋了。”


    說到掉腦袋,老太太臉色一白,“棠丫頭,老婆子求你了,救救他們!”


    玉棠不鹹不淡的問:“若不救呢?”


    老太太一咬牙,發了狠:“你若見死不救,我就在你們這大房的府門外一頭撞死!”


    溫玉棠聞言,微微蹙眉。


    怔思索如何應對時,就聽到下人來說姑爺回來了。


    雲震未來前廳,但老宅子其他人卻先進來了。


    看著一個個麵色焦急的人,玉棠招來下人詢問是誰讓他們進來的。


    “是姑爺讓他們進來的,說稍後他就過來解決。”


    玉棠聞言,微微點頭。


    這時,三房中那沒什麽腦子的長子直接就朝著玉棠嚷道:“五妹,你現在趕緊讓妹夫府衙找欽差說情,放了我爹!”


    溫玉棠沒搭理他。


    這是求人的態度?


    這簡直就是想讓自己的父親死得快些。


    見自己向來不怎麽看得起的堂妹這般的不搭理自己,三房長子瞬間來氣:“臭丫頭,你哥與你說話,你什麽態度?!”


    他話一出來,老太太就變了臉色,忙罵道:“你這臭小子說什麽混賬話,你們還不捂住他的嘴!”


    三房長子的嘴才被堵住,廳外就傳來了冷沉的聲音:“讓你們進來,不是給我夫人氣受的,若是你們覺著自己能救得了人,就立馬離開。”


    第68章 六十八章   斷絕關係


    雲震這人, 大家夥都是怕的,就是方才對玉棠出言不遜的三房長子也怕。


    剛剛還盛氣淩人,如今聽到這冷冽的聲音, 頓時慫得似個鵪鶉一樣。


    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如今的玉棠早已經不是他之前那個不放眼裏的堂妹了。


    她如今是溫家的當家了, 而丈夫更是那凶神惡煞的山賊頭子, 這山賊頭子悍猛得可是連那在揚州城橫行了多年的猛虎寨都給踹了!


    雲震從廳外跨了進來, 朝著玉棠走了過去,以眼神意會她——他所有事情都問清楚了。


    夫妻二人也有默契, 這個眼神, 玉棠也看明白了。


    雲震站在了玉棠的身旁, 淡淡的掃了一眼溫家大房的人。


    頓時,所有都乖了下來。


    玉棠看著這些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人,不免有些嫉妒雲震這一眼就能讓人安靜下來的本事。可隨即想想他們怕的可不是雲震的眼神,怕的是雲震之前的身份時,又覺得好笑。


    莫說他們怕, 先前她是極怕的,但現在她可一點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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