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初卻轉首,望向顧玉磬。


    蕭瑟秋日,她清透如玉的肌膚暈出一片粉,仿佛剛剛爬上枝頭的桃花般,他望著這樣的她,眸底卻是一片清冷。


    “本宮隻是隨口一提罷了,再說姑娘也用不上,姑娘不是借了別人的銀子嗎?”


    顧玉磬瞬間臉上紅遍,心中不由暗恨。


    前一刻她心裏才生了感激,這一刻那感激便被他說得蕩然無存。


    便是你心裏知道,何必說破?你說破了,讓人好生狼狽你知道嗎?


    所以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不體貼,魯莽粗硬,永遠不知道憐香惜玉!


    她磨著牙,看了他最後一眼“九殿下,臣女告辭了。”


    說完徑自走人。


    蕭湛初站在茶樓前,看著她提了裙擺離開,那草綠色繡絲裙擺在他眼前漾出紋浪,及至她個轉彎沒入人群,終於是不見了。


    蕭湛初垂眼,修長的睫羽掩下黑眸,眸中墨若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九殿下諸位隻說本宮嘴不甜,須知本宮比起動嘴,更喜動手。來誇本宮,誇得好賞紅包。


    第17章 重陽節


    顧玉磬會了洛少商,拿到了銀子後,便去了南平侯寧家,去找寧家次女寧雪雲,雖並無拜帖,略唐突了些,不過倒是一個驚喜,寧雪雲拉著顧玉磬的手,好一番安慰,又說自己哥哥如何如何好“你若不嫌,明日我們就去你家提親!”


    顧玉磬忍不住笑了,寧雪雲哥哥其實還不錯,隻是上輩子趙寧錦事發時,她已經二十歲了,寧雪雲哥哥也已經定親了,自然趕不上。


    如今不過是一年功夫,確實多了一些好兒郎讓自己挑。


    不過她倒是不太能看得上寧雪雲哥哥,性情太過柔和,身體仿佛也不好,她覺得找郎君,哪怕讀書差一些,好歹身子骨不能差,人家蕭湛初雖然年紀小,但縱身一躍拿個風箏沒問題,早上也都起來晨練,如果隻知道傻讀書,備不住早早沒了,讓她當寡婦。


    從寧家回去後,她按捺住性子,先去回稟了母親,安定侯夫人見了她,自然是問起來南平侯家情景,又問南平侯家那位公子如何如何,顧玉磬知道母親意思,連忙道“人家怕是早有意中人了。”


    安定侯夫人一皺眉“意中人?你聽誰說的?這種話也能亂說?是你姑娘家說的嗎?”


    顧玉磬無奈,心想你還當我是小姑娘嗎,我的未婚夫婿都養外室了,怎麽我連誰家有意中人都不能提?


    不過還是耐著性子道“自是雪雲提起的,人家說起她哥哥想提親的事,至於具體如何,我哪裏知道。”


    安定侯夫人聽著,這才歇了念頭,不過又數了一番如今燕京城公府侯門人家的公子,看看哪個能當女婿,哪怕是覺得洛少商委實不錯,可也得多幾個備選,免得萬一不成,耽擱了自家女兒。


    顧玉磬見此,連忙推脫說自己要學著做女紅,終於跑了出來,跑出來後,便去了顧三那裏,不過顧三今天在官學並沒回來,她便把銀票托付給了三嫂“三哥回來,馬上給他,讓他盡快。”


    三嫂彭夜蓉見那銀票,倒是嚇了一跳“你哪裏來的這個!”


    顧玉磬“總之不偷不搶,來路清白,三嫂放心就是。”


    彭夜蓉依然驚疑不定,不過看顧玉磬不肯說,也隻能不問了。


    顧三得了銀子,立即暗地裏派人交了尾款,將那煙籠紗設法運往燕京城,不過這其中自然又有其它麻煩,比如這路途遙遠,中間若是出個差池怎麽辦,運到了燕京城後,又該存在何處,寄放在哪裏售賣。


    顧三也不過是一介書生罷了,初次試水,便是這麽大的買賣,又要瞞著家裏,又要在官學讀書,自然是忙得焦頭爛額。


    顧玉磬見此,也是擔心,生怕有什麽意外,也幫著出謀劃策,兄妹兩人忙得亦不樂乎。


    轉眼到了重陽節,一早侯府裏便有了宮裏頭賜下來的花糕,有細花糕,金錢花糕和糙米糕,裏麵每層夾了杏脯烏棗,也有青果小棗和核桃仁,搭配得恰到好處,吃起來甜香不膩。


    顧玉磬想起上輩子,蕭湛初把宮裏頭的禦廚要來一個在家,那禦廚擅各種糕點,重陽花糕尤其做得好,想到這裏,不覺便多吃了兩口。


    她大嫂譚思文見此,幹脆把自己的也給了她“我最近不愛吃甜,都給你了。”


    顧玉磬喜歡得很,笑著道“大嫂真好!”


    安定侯見自己女兒笑得心無城府,一時百感交集,不免想著,是不是太寵著慣著了,眼看雙十年華的女兒,真個是沒心沒肺。


    如今淮安侯府也不知怎麽了,竟是怎麽著都不肯退親,說是任憑他們提什麽條件也願意,甚至說是會處置了陳佳月。


    安定侯其實已經讓淮安侯府顏麵無存,沒想到他們愣是忍下這口氣,不免讓人無奈,幹嘛非要賴著自家姑娘不放?


    一時這淮安侯府的婚事退不掉,自然也不好說別的親,就這麽耽擱著,再耽擱下去,真怕是把女兒的終身給耽擱了!


    這種事,若是別個姑娘,真怕是愁死,自家女兒倒是好,為了一塊花糕笑得眉眼彎彎。


    安定侯幾乎不忍去看,心想罷了,女兒沒心沒肺,也是好事,不然隻怕日日啼哭,那才叫犯愁呢。


    吃過了花糕,顧玉磬回房梳妝,便隨著嫂嫂們出門去了。


    重陽節,各家商戶都用菊花掛在門前,有粉豔如桃花菊者,有雪白如木香菊者,也有金黃如金鈴菊者,一眼望過去,菊開滿街,淡香撲鼻,街道上也是人來人往,這個時候,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尋常百姓,俱都呼朋喚友,登高郊遊聚宴。


    譚思文帶著弟妹並小姑子過去了倉王廟,這倉王廟門前是獅子會,又要做法事,自然遊人眾多,又有賣各樣小玩意兒的叫賣。


    顧玉磬看幾個嫂嫂都要聽法事,自是覺得無聊,她才不愛聽那個,若是拜佛念經真得能護平安,上輩子自己娘親也給自己念了不少經拜了不少佛,自己還不是早早死了?


    她尋了個空檔便溜出來了,想著或許瞧見哪個相熟的,正好一起去爬山賞菊玩耍,便沿著倉王廟後的小路往前走。


    誰知道沒走兩步,就見前麵一人,正怔怔地站在那裏望著她。


    趙寧錦。


    她蹙眉,轉身就要走。


    趙寧錦卻大步上前“玉磬,你好歹聽我說句話,行不行?”


    說句話?嗬嗬,有什麽好說的?


    顧玉磬冷著臉“你趕緊還我拜帖,莫妨礙我尋好夫婿就是了,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趙寧錦聽這話,麵上浮現出痛苦之色“玉磬,你可知,我心裏其實苦得很,我從未想到我們之間走到這步,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妻子,想著總有一日把你娶進門,你我恩愛一世。”


    我呸!


    若是他說點實在話,顧玉磬或許沒那麽難受,但是他竟然還在騙自己,實在是荒謬好笑。


    這輩子,也就是自己動作快,先下手為強,說破了他和陳佳月的奸情,又讓趙寧錦跪在自己門前請罪,算是撈回一些麵子,要不然如上輩子一樣,隻怕是被男人拋棄了自己還在那裏傻傻地等著,簡直是成為燕京城的笑話!


    當下不由冷笑一聲,嘲諷地道“是了,你是打算納了陳佳月為妾,再把我娶進門,享齊人之福,再恩愛一世,真是再好不過的算盤。”


    趙寧錦一聽,急了,焦急地辯解道“玉磬,你怎麽也要聽我解釋,我和陳佳月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根本對陳佳月無意,我發誓我心裏隻有你!”


    顧玉磬納罕“原來陳佳月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


    趙寧錦臉白了,神情頓了頓,之後頹然地道“確實是我的,但我也是稀裏糊塗的,我不知道怎麽就和她在一起了,我也不懂!我被人算計了!”


    顧玉磬恍然大悟“敢情是她強了你?陳佳月著實可恨,竟然強占世家公子的清白,那你怎麽不報官呢?”


    趙寧錦聽這話,險些嗆得咳出來“玉磬,不,不是這樣的。”


    顧玉磬一攤手“那還是你心甘情願的。”


    她就不明白了,身為男子,為何就不能管住自己?看看上輩子的那蕭湛初,人家的房事,如數月錢,月中一次,月尾一次,從來都是自戒自律。


    趙寧錦長歎一口氣“玉磬,你聽我說好不好,本來那陳佳月在你府上時,我從未放在眼裏,也從未正眼看她,到了她離開你府上,我更是不曾記起這人,可誰知道那一日端午節,我過去別莊,無意中碰到她,那日下著雨,她的馬車陷入泥中,我便幫了她,恰好雨大,隻能讓她歇在別莊,誰知道就出了事,我自己也是稀裏糊塗的,我不明白我怎麽會辦出這種事來!”


    顧玉磬聽這個,頓時明白了。


    陳佳月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勾搭趙寧錦,讓自己難堪。


    其實她在自家府上時,兩個人性情不相投,她覺得陳佳月太過拘謹小心,而陳佳月隻怕是認為她是寵壞的嬌小姐,兩個人說不到一處去,不過陳佳月每每羨慕自己命好,認為自己在家爹娘兄嫂疼愛,又有那麽一個好夫婿,說這輩子不用愁。


    當時陳佳月這麽說,她並未多想,想著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罷了。


    沒想到,陳佳月以退為進,離開自家,之後轉身勾搭了趙寧錦。


    其實她如果繼續留在家裏,雖是寄養的遠房表小姐,但依自己爹娘的為人,定然是給她準備豐厚嫁妝,尋一個官宦門第的好人家當正經兒媳婦,可是她非要走這種不上台麵的路,還把自己落入難堪的境地。


    上輩子,她勾搭了趙寧錦私奔,看著自己成為燕京城笑話,隻怕背地裏都要笑死了。


    顧玉磬想起這些,在心裏冷笑一聲,望著趙寧錦“趙寧錦,我不想聽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隻知道,她肚子裏有了你的骨肉,既有了你的骨肉,那我便絕不會回頭,此生此世,你我絕無可能。”


    說完這話,她抬腳就要離開。


    趙寧錦一下子慌了,上前拉住她的袖子“玉磬,難道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還是說,你根本早就厭棄於我,想著拋了去找更好的?”


    顧玉磬“你可真不要臉,竟好意思說我?”


    趙寧錦“別裝了,我已經聽說了,你家裏急著要庚帖,就是為了寧國公府的洛少商,你想嫁給他?他家門第倒確實高!”


    顧玉磬簡直氣結,當下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他竟這麽說!


    然而趙寧錦看顧玉磬臉色,隻以為自己說中了他心事,頹然一笑,絕望地道“果然是了,果然是了,你早看中了別人,早就嫌棄我了,如今隻是一個借口罷了,其實但凡你願意,我自會打發了陳佳月,我們依然能做夫妻,誰知道,你讓我門前磕頭請罪,將我百般□□,其實還是根本不要我了……”


    顧玉磬再也聽不下去了,抬起手,真得給了趙寧錦一巴掌“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一巴掌過去,趙寧錦臉色驟然變了,他攥住顧玉磬手腕“玉磬,你可以打我,打吧,使勁打我,你打了我,就繼續給我當媳婦好不好?”


    顧玉磬看他眉眼猙獰,太陽穴都一鼓一鼓的,倒是嚇到了,這人是不是瘋了?


    就在這時,卻聽得一個聲音道“放開她。”


    語音清沉中帶著一絲沙,正是十七八歲少年變聲時期特有的聲音。


    聲音並不大,卻自有一股迫人氣勢。


    作者有話要說去發上一章的紅包,麽麽啾!


    九殿下各位姐姐我這次努力表現!


    第18章 重陽節


    上輩子,顧玉磬嫁給蕭湛初的時候,隻覺得他這個人實在矜貴高冷,並不愛言語——當然也許是不屑多和她說。


    偶爾說話,就是這個聲音。


    剛開始有些意外,後來習慣了,習慣了後,他的聲音卻變了,變得清沉好聽。


    從未有一刻,顧玉磬發現自己實在是懷念這個聲音。


    今日的蕭湛初一襲黛紫箭袖武袍,挺拔冷峻,貴氣懾人,幽黑的眸子泛著寒湛湛的冷意。


    看到這樣的蕭湛初,顧玉磬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她也顧不上過去和蕭湛初的恩怨,委屈地向蕭湛初告狀“他欺負我,他抓著我不放,想要非禮我,明明我和他沒關係了,求殿下給臣女做主!”


    蕭湛初揚眉,望向趙寧錦。


    趙寧錦神情陡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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