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洛紅莘過來了,她是嘉興公主家的兒媳,自然被人高看一眼,她一過來,便挽著顧玉磬的手,親熱得緊,又說起自家女兒嚷著要找顧玉磬玩兒,又說自己娘家得了什麽什麽,要給顧玉磬送過去。


    本來在座幾個都有巴結洛紅莘的意思,聽了這話後,頓時明白了,洛紅莘便是和顧玉磬關係再好,也不至於拉著娘家給顧玉磬抬麵子,再想起寧國公府的那位,自然知道怎麽回事了。


    寧國公府的洛少商,未婚妻一家遭了事,沒過門的妻子也客死他鄉了,如今看來,倒是能成就一個顧玉磬。


    眾人想起洛少商也是一表人才,如今在官學讀書,看著前途倒是好,一時不免感慨,想著顧玉磬好生運氣,年紀不小竟然還能遇到這麽一個巧宗。


    顧玉磬自然注意到了大家的反應,不免覺得好笑。


    好像和上輩子差不多,滿燕京城的人都同情她,覺得她怕是嫁不出去了,可上輩子,她一轉身就十裏紅妝嫁給了她們高攀不得的蕭湛初。


    這輩子,不要那蕭湛初了,嫁給洛少商,其實也很不錯了。


    轉眼便到了臘月,這是顧玉磬往日最喜歡的年月,先是臘八裏做七寶五色粥,之後便是二十四交年,燈火繁盛,爆竹陣陣,安定侯府請了僧人來作佛念經,準備了酒果送神,燒了紙錢,貼了灶馬,各權貴之家,都請雜耍戲班開筵。


    顧玉磬也終於清閑下來,不再悶家裏做女紅,也上街去看那舞獅的雜耍,到了街上,便遇到幾個相熟的姐妹,大家想約一起吃茶,並在茶樓上看熱鬧。


    誰知道說話間,卻聽得外麵動靜,大家側耳一聽,便抿唇笑起來,邊笑邊看向顧玉磬。


    顧玉磬聽著,便知道原來是幾個兒郎也過來喝茶,其中一個好像有洛少商。


    其實往日也是相熟,但自從雙方有了那個意思,反倒不怎麽來往了,要避嫌,不曾想如今竟然恰好遇上。


    小姐妹都是往日相熟的,想著顧玉磬如今還沒曾訂下也不容易,便有心給她方便,故意道:“還是出去看那舞獅的吧。”


    幾個人合夥硬是把她推出去了,她沒法,隻好出去,出去果然碰到了洛少商。


    洛少商今日穿了一身寶藍交領錦袍,外麵披了大氅,倒也豐神俊朗,他見到顧玉磬,也是微怔了下,之後便笑了。


    這種事,彼此自然心領神會,顧玉磬一低頭出了茶樓,洛少商沒多久也出去了,買了一些小吃食,陪著她看舞獅。


    顧玉磬看他遞過來,是一包炒榛子,笑著撚過來一粒放在口中吃了。


    “我聽紅莘說,最近你忙著?”


    “嗯,母親的意思,讓我學著掌家,往日我在女紅上不太上心,如今卻是要拿起來了。”


    洛少商聽聞,低低笑了:“倒是沒什麽要緊,以後可以慢慢學,做女紅費眼,仔細別傷了眼睛。”


    顧玉磬聽著這話有維護之意,想著日後嫁給他的日子,不覺心蕩神馳。


    平心而論,便是自己不被耽誤了,洛少商都是難得的良婿了,重活一世,自己能求什麽,嫁給洛少上,那便是握在手裏的安穩和熨帖,隻要她肚子爭氣,為趙家開枝散葉,熬上年頭,便是寧國公府的當家夫人了。


    耳邊的鑼鼓聲震天,顧玉磬看著那舞動的獅頭,不免想著,許多年後,如果自己成了寧國公府當家夫人,蕭湛初會是怎麽樣?


    該不會已經登上大寶,成為至高無上的聖人?


    她輕輕咀嚼著口中的榛子,心裏就那麽胡思亂想著。


    這個時候,身邊的洛少商仿佛說了什麽,鑼鼓聲太大了,她沒聽到,於是她微微側首,笑著去聽他說。


    他略俯首下來,聲音卻略顯局促:“正月十五,到時候一起出來看燈火。”


    顧玉磬頷首,心間泛起絲絲甜蜜,笑道:“好。”


    於是他也便笑了,笑得溫煦包容。


    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自是不知,在那茶樓對麵的一處閣樓,穿了黑色貂錦大氅的少年,被窗欞分割開的陽光落在少年冷瓷一般的肌膚上,他沉默地俯瞰著這一切。


    他緊盯著顧玉磬唇邊綻放的那一抹笑,溫柔到極致的笑。


    他這件大氅上,尚存著她的馨香,她卻並不是他的什麽。


    蕭湛初垂下睫來,掩住墨黑幽深的眸,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卻輕輕敲打在朱紅窗欞上。


    第26章 求娶


    過了臘月二十四, 很快便是年了。


    安定侯府掛起了燈籠,貼上了鍾馗門神還有桃符,顧玉磬不愛那些, 便讓三哥寫了一副對子貼上了。


    貼上後,她看了看,還是不太滿意:“你這筆鋒,到底是稍嫌文弱了。”


    顧三:“嘖嘖嘖,好大的口氣。”


    顧玉磬便不解釋了, 她見過最喜歡的字便是蕭湛初的了, 不過這輩子她是沒有機會再看到了, 既看不到,也就不去想了。


    換上新衣,吃了餃子,放著鞭炮玩,這一天過得自是暢快, 晚間時候便是守夜, 地龍燒得足足的, 再一個抱著一個銅暖手爐, 大家一起玩葉子牌, 葉子牌還是安定侯夫人昔年的嫁妝,是一幅古老的玉牌子,據說是前朝皇後用過的,平時根本不舍得拿出來,也就是過年時候用了。


    顧玉磬玩了幾把都輸了, 便不想玩了,讓嫂子們陪著爹娘玩,一家子玩得笑哈哈, 全然沒了往日的拘束。


    初一進宮賀歲,初二便開始各處走動拜訪了。


    顧玉磬瘋玩了兩日,身上便有些懶懶的,也沒怎麽出去,直到初四安定侯夫人回去娘家霍大將軍府,她才跟著過去,她想霍如燕,心裏也終於琢磨明白怎麽戳穿霍如燕那個夫婿的事。


    那個夫婿有病,她可以先設法找到給那人治病的大夫,再行計較。


    她心裏想著,這事務必要慢慢來,免得如燕受了打擊難受,得先寬慰著,告訴她退婚了也沒什麽,左右還能再找,自己這不是馬上就要訂親寧國公府了嗎?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過去了舅父家,她先得到一個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般。


    “就是當初那個林家的姑娘,如今回來了,當時以為死了,給立了衣冠塚,如今卻知道,竟活了過來,自己一個人顛沛流離,過來了燕京城,找上了寧國公府。”


    顧玉磬站在那裏,身子晃了一晃,差點摔倒。


    安定侯夫人眼淚都要落下來了,這眼看著就要成了的親事,她自己也滿意得很,不曾想突然這樣!


    “這也是昨日的事,因我弟昨日巡城值夜,所以才知道這消息,左右這兩日,寧國公府那裏也該給侯府送信了,隻是不知道他們要如何處置。”


    馮夫人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小姑子:“還是再尋覓別家公子吧,如今那林家姑娘胡來,便是寧國公府不要這門親事了,咱們心裏總歸過不去。”


    安定侯夫人含淚道:“嫂子,你說的我自然明白,之前說是人沒了,自然還可以再娶,但現在人活著,人家那邊遭了難,總不好就這麽急著要和人家退婚,便是真退了,咱也沒臉把女兒嫁過去。”


    霍如燕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姐,這也沒什麽,那寧國公府也不是什麽好夫家,咱可以再找別的。”


    顧玉磬看著安慰自己的霍如燕,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原本想著以自己安慰霍如燕,不能想如今是霍如燕安慰自己。


    她無奈笑了:“是沒什麽,我才貌雙全,哪裏愁了夫君,這個不行,再找別的就是了。”


    安定侯夫人看女兒竟然還笑,當時眼淚便落下來了:“我的玉磬,好生命苦。”


    回去自家府中,安定侯夫人把這事一說,安定侯府頓時炸了鍋,三個嫂嫂紛紛掐指算著燕京城中的適齡兒郎,數來數去,並沒幾個,最後說“便是小兩歲也可以”,把條件放寬了,繼續找,奈何安定侯夫人那裏還要看門第,還要看才貌,更要看人品,幾項做一個加減,那真是難難難!


    顧玉磬倒是淡定得很,她想著夫婿總是能尋到,隻不過是好不好的問題了,其實她並不挑出身挑家世,隻要人品好相貌過得去,再有些才學,她還是很願意嫁的。


    人走到哪一步,便要看哪一步的路,以前能嫁國公府公子,心氣兒自然高,如今沒有國公府公子可嫁了,那心氣兒就得放低了,從低處來找。


    至於別人家笑話,那就隨人家笑話去,反正日子是自己過的。


    到了初五,消息果然傳來了,寧國公夫婦帶了洛少商過來了,備了厚禮,言辭懇切充滿歉意,安定侯什麽都沒說,拍著寧國公的肩,反倒寬慰起來他,畢竟那是昔日沒過門的媳婦,人家家裏落了難,也不好落井下石,自然隻能善待。


    洛少商過來尋顧三,恰好看到顧玉磬,便眼巴巴地看著。


    顧三見此,起身,行了一個方便。


    顧三一走,洛少商都顧不得丫鬟還在,便紅著眼道:“玉磬,是我對不住你,我——”


    他聲音略顫:“她家若今日飛黃騰達,我便是拚了這爵位不要,也會悔了她家的親來娶你,可是如今,她落到那個田地,已經到了絕路,我做不出這種事。”


    顧玉磬有些惆悵遺憾,但更多的是隨緣了。


    她笑了下,望著洛少商道:“洛哥哥,你我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我自然知道你的為人,前有趙寧錦,他辜負了我,我心裏恨他,鄙他,但如今,你和我的事不成,我對你隻有敬重,那林家姐姐遭了難,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如今也隻有你了。今日今時,你若就此悔了她的親來娶我,我反而看你不起。”


    洛少商聽這句,泛紅的眼睛裏便有了潮意。


    顧玉磬是他看著長大的,彼此再相熟不過,以前有沒過門的妻子,也沒多想過,但是後來起了念頭後,那癡念便越來越濃,心裏已經開始憧憬著娶她進門以後如何如何,甚至連自己住處布置都開始想著她的喜好了。


    她不是喜歡鳥雀嗎,他也養了幾隻鸚鵡畫眉在廊下,還想著等她嫁過去,給她一個驚喜。


    如今倒是好,一切都成空!


    顧玉磬見他這樣,反而安慰了他幾句,倒是弄得洛少商越發傷感心痛,又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狠狠心轉頭走了。


    洛少商走後,顧三忙過來勸慰妹妹。


    顧玉磬卻歎:“也沒什麽,也許這就是命。”


    最初是遺憾,無奈,現在已經接受了,還能怎麽著,慢慢找唄。


    因顧玉磬的婚事,安定侯府整個年都沒過好,便是走親訪友,也是硬撐著來,其間難免被人家問起來,隻好敷衍一番。


    大家豈有不知,交情好的同情歎息,交情不好的難免背地裏笑話。


    可再是不喜,該有的應酬還是要有,這天正月十四,聖人駕幸天雲寺,朝中權貴重臣相隨,妃嬪寶眷也都前往,隨從之人皆戴金絲大帽並簪了紅花,穿了紅錦團獅子衫,一路竹笙蕭管之聲不絕於耳。


    顧玉磬本不欲去,不過安定侯夫人說這一日的五嶽觀求姻緣最為靈驗,還要為她捐香油錢,顧玉磬隻能去了。


    到了五嶽觀,眾寶眷坐在一處,三五成堆,自然難免東拉西扯。


    顧玉磬懶得多言,坐在旁邊角落,卻聽得一旁嘰嘰喳喳的,幾個姑娘在說話。


    她們圍著的卻是馮紫秋。


    “聽說這兩日聖人就要為九殿下賜婚了,可是當真?”


    “紫秋真是好福氣,九殿下何等樣人!”


    “我聽我娘說,是要賜婚,聽說聖旨已經擬好,也給太後娘娘看過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羨慕地圍著馮紫秋。


    誰不知道那九殿下豐神俊朗,誰不知道他文武兼修,誰不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夫婿,誰嫁了,那簡直是天大的好處,怎麽不讓人羨慕。


    說話間不知道怎麽又提起來今日的蕭湛初,說是他將那紅錦團獅子衫穿得如何俊挺,那紅錦衣襯得他如何膚色如玉,“這世上再沒一個人能把紅色穿得那麽好看,我算是明白了什麽叫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顧玉磬聽得無聊,起身就要走,誰知道她這一起身,便被人看在眼裏,當下忙拉了她來,問她有什麽打算,她自然說沒有,大家便歎息起來。


    “玉磬才貌雙全,隻可惜被趙家耽誤了。”


    “是,若是早些尋,怎麽就不能找到好的?”


    “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這耽誤一次是耽誤,耽誤兩次更是耽誤,如此下去,可怎麽辦?”


    旁邊的馮紫秋聽說了,卻是提議道:“其實那淮安侯府的公子,倒是未嚐不可,不過是多了一個侍妾罷了,有什麽了不得?你若嫁過去,你還是正頭夫人,怕什麽?”


    這話說得……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無聲地看了顧玉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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