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孟茯手藝還是行的,隻是後來在婦產科上班過於忙碌,才很少自己動手做飯。


    第7章


    所以自然是能上台麵的。


    她做事又是那麻利的,很快便撿著鄉親們送來的菜,給做了三個家常小菜出來。


    大壯和二強生怕她累著,跑來幫忙。


    見飯菜做好,洗了手去給端到院子裏的老桂花樹下。


    然後去請沈子房出來吃飯。


    這會兒孟茯已經回家去了,繼續洗衣裳。


    恰巧那胖子韓宣雲替他送了行禮來,兩人便將飯菜搬到池塘邊的草亭裏去。


    韓宣雲看著這三疊小菜,夾了兩筷子,各嚐了一回,誇讚道:“這孟姑娘好本事,這菜做得不比你差。”


    沈子房盛了湯,抿了一口:“嗯,不錯。”


    韓宣雲吃著吃著卻是納悶,“子房,你不是說出門在外,凡事要親力親為麽?”怎麽忽然想起找孟茯做廚娘?這是又背著我要重新過起少爺日子了?


    “她帶著三個孩子著實艱難,性子也要強,你莫與她提我會廚藝。”


    韓宣雲想起昨日孟茯頂著大太陽在街上給人接生孩子,的確是心性要強的,一麵吃著飯一麵含糊不清地應著。


    回頭正好看著夕陽下,水光山色,清風徐來,忍不住讚道:“有一說一,此地雖是貧瘠了些,但風景倒是不差,人也好,你這院子好得很,可惜我不得空來。”


    他二人說著閑話,一日自這麽過了。


    隔天韓宣雲便回去了。


    族長大爺爺也曉得孟茯給沈先生做廚娘的事兒,有些懊惱,“我是老糊塗了,讀書人常言君子遠庖廚,他細皮嫩肉的,隻怕柴米油鹽醬醋茶才勉強能分清楚,哪裏會做飯,怠慢了怠慢了。”


    又看著孟茯問:“一個月給多少?”


    孟茯比了數。


    族長大爺爺連連點頭,似乎覺得價格公道得很。一麵拄著拐杖顫顫巍巍進屋子裏去,片刻拿了一把銅板出來,“族裏還是有點餘錢的,哪裏能叫他自己出錢?以後你的月錢來我這裏取。”


    孟茯卻是有些擔心,這月錢給得不少,若是從沈先生那裏直接拿還好,可從族長大爺爺這裏拿,隻怕別人心裏不高興,覺得族長大爺爺偏心,給自己挑了這樣的好活計,便連忙拒絕:“還是從他手裏走一道吧。”


    族長聞言,細思沉吟片刻,“你心思細,是我沒考慮周到,不過也是你自己好運氣,人家就找你,別人哪裏敢說句閑話?”


    話是這樣,但他還是將銅錢收回去,打算給記在沈先生的供奉裏,讓他自己給孟茯。


    又見三個孩子如今穿得幹淨,頭發梳得整齊,越發確定孟茯是打算安心過日子了,一顆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


    看著孟茯越發滿意的同時,也覺得薑家著實對不住她,心裏愧疚著。


    私底下便叮囑大壯兄弟倆,“你們阿娘是個好人,以後聽話些,可不許胡鬧惹她不高興。”


    兩兄弟自是應了,還將孟茯給他們買糖吃,做棉衣的事兒與族長說。


    孩子還小,隻記好不記歹,讓孟茯這形象又好了幾分。


    隔日,孟茯聽著集上有人賣鴨子,打算買幾隻回來,門口這池塘是現成的,買幾隻回來扔裏頭,又不用怎麽管。


    她領著三妹一並去了,把餘出來的錢裁了些許紅底小花布,做件新衣裳。


    孟茯挑著十幾隻小鴨子,三妹提著花布包袱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頭,好不歡喜,剛到村口就有人急火急燎地喚孟茯:“阿茯,快回家去吧,你公婆從縣裏回來了。”


    來到這個世界後,孟茯還不曾見過這最是會算計的公婆。


    他倆去了小兒子縣裏的新房子,今日才回來。


    剛到鎮子上就聽人說孟茯救人的事兒。


    但明顯沒有聽重點,隻聽說她給人接生孩子,這還了得?如今孟茯什麽都沒了,看孟茯是哪裏都不順眼的,如何還能放過她?


    所以兩老回了薑家村,直接朝孟茯家這破草屋奔來。


    院子雖是破舊,但收拾得整齊幹淨,如今亂七八糟一團,那牆根下碼得整整齊齊的柴火,滾得滿院都是。


    大壯二強哆嗦著瘦弱的身子,站在台階下,臉上都有紅彤彤的巴掌印。


    薑老頭抽著旱煙黑著臉坐在長凳上,“我就說當初不該給她娶進門,不進門興許老大就不會被她克死了!咱去了縣裏才幾天,你看田裏那草長得比禾苗都高,這樣懶惰的媳婦,要來幹嘛?”


    薑老太叉著腰,“就是,這種懶骨頭咱薑家可沒那福氣養她,馬上就去找族裏。”


    大壯聽著這話,生怕祖母祖父真將孟茯趕走,急得喊道:“阿娘沒偷懶!”


    可話音才洛,薑老頭拿著那旱煙管直接往他嘴上打來,連帶著牙齦也腫脹起來,疼得他聲音也哭不出來。


    隔壁沈子房在屋子裏整理行禮,聽到叫罵聲哭聲,不知這是什麽情況,忙跑出來,急得要上門勸導,身前卻忽然閃過來一個人影,衝進院子裏將薑老頭手裏的旱煙管給搶了去,隻聽哐當一聲,旱煙管狠狠地砸在石階上,頓時成了兩截。


    竟是孟茯,但見她額頭上滿是汗水,氣虛喘喘的,可見是跑回來的。


    虧得這薑家兩夫妻嗓門大,她還沒跑到家就聽到他們的那些話。


    隻是終究跑慢了些,沒攔住薑老頭,讓維護她的大壯白白挨了打,如今見他腫脹的半張臉,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一手摟著一個瘦弱的孩子,護在身後。


    兄弟倆見她回來,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朝氣急敗壞的薑老頭看去,火冒三丈:“若不是叫你們花言巧語騙了,我怎可能到你們家來?自家管教不嚴,兒子死在寡婦家裏,反而怪起我來?我還一肚子苦水沒處可說呢?”


    她自來在薑家兩老麵前都猶如鵪鶉一般,如今忽然橫起來,還砸了薑老頭心愛的旱煙管,甚至將薑獵戶的死歸於兩老沒管教好兒子。


    氣得薑老太捂著胸口大喊,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撒潑打滾:“作孽啊!不孝媳婦忤逆了,來人啊,蒼天啊,你睜眼看……”


    不過她還沒嚎完,就被孟茯打斷,“蒼天是該睜眼看看,我上輩子是作了什麽孽,這輩子才遇到這樣的人家?分家時將我所有嫁妝騙去填補小叔子家裏,拿幾畝野草都不結仔的荒地打發我,當時是說的好聽,隻道以後伺奉不必我管,既如此你田地裏長多少野草關我什麽事兒,小叔子那樣好,你們讓他來給你們除草啊,跟他去縣裏享福就是了,還回來做什麽?”


    第8章


    老太太的哭嚎聲完全叫她蓋了過去,薑老頭一腳踹開屁股下的長凳,怒喝起來:“反了天,老子薑家祖上也是出過大老爺的,如今你做起那三姑六婆的勾當,丟我薑家的臉麵,我還沒質問你,你倒是有臉叫起來。”


    這是又拿那日在街上給產婦接生的事說。


    明明是救人,可是再世人眼裏,卻是見不得人的事兒。


    孟茯心中不免是有些悲涼。也無力辯駁。


    這就是世道。


    “這位老先生,那日孟姑娘救人實屬意外,在下可以……”沈子房實在看不下去了,站在籬笆外拱手作揖,仕途替孟茯說句公道話。


    可話還沒說完,薑老太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朝他指罵道:“哪裏來的醜八怪,我薑家的事輪得到你來插手?”說罷,目光看朝孟茯,譏諷冷笑起來,“好一個孟姑娘?”


    竟有些弦外之音。


    轉身走到孟茯跟前,冷笑著:“我道你哪裏來的豪橫,感情是外麵找了野漢子,有他給你撐腰,隻是你到底有多缺男人,這樣的醜八怪你也往家裏領,就不怕晚上醒來嚇著我孫子們麽?”


    沈子房見自己越幫越亂,還連累了孟茯的名聲,對她滿是歉意。


    看朝那唾沫星子滿天飛的薑老頭,素來自以為可看淡凡事的他,竟然生出了一股殺意。


    孟茯見到沈子房那凜然冷意,嚇了一跳,連讓兩個兒子將沈先生往他家裏拉回去。


    方朝這公婆活道:“你們今日來鬧,無非就是嫌我沒繼續給你們伺候莊稼;手裏大抵也沒餘錢了,想拿我給人接生孩子的事兒來鬧,好從我這裏騙幾個錢去。我若是不應,就趕我走是吧?”


    若真放她走,她倒是求之不得。


    “可是今兒話我就放這裏了,銀子一分我也不可能在給你們,地裏的莊稼也不可能再替你們伺候,你們想要休了我也好,趕我走也罷,隨意就是。”話到此處,瞥向正勸著沈先生回去的倆孩子,“隻是你們可要想清楚了,我走了這三個孩子誰替你們家養?不管如何這是你們的親孫子,你們薑家的骨血,我走後你們若是不管,村裏的人脊梁骨都能給你們戳破。”


    她這話才落,不等薑老頭和薑老太發作,族長就被他孫子扶著來了。


    氣得拐杖往旁邊籬笆上狠狠敲了兩下,“薑老三,你個混賬東西,在這裏鬧什麽?”


    薑老頭是怕族長的,見他這是要維護孟茯,連忙迎過去,“她丟咱薑家的臉,您還不知她在鎮子上都做了什麽吧?”


    卻不知族長因為孟茯真心待這三個孩子,是偏向孟茯的,冷哼一聲,“做什麽?她自然是救人,你莫要忘記了,她祖父從前是咱這十裏八鄉最有名望的大夫,她會一二,跟著救人是好事,是給咱薑家積德,你少在這裏聽風就是雨。我看想要壞咱薑家名聲的,分明就是你!”


    薑老頭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一二,可族長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分家那日說得清清楚楚,大夥兒都不聾,是你兩個自己不要她贍養服侍的,如今又要使喚她去給你們做牛馬,你們倆加起來也是百來歲的人了,怎就能如此不要臉麵?”


    說罷,轉頭見著圍觀看熱鬧的人不少,便招呼道:“縣裏來了征兵檄文,各家通知一聲,都快些到打穀場裏說話。”


    一聽征兵檄文,眾人哪裏還有心思看熱鬧,各匆匆去通知人。


    薑老頭和薑老太在族長的怒視下,也灰溜溜地走了。


    孟茯忙著給大壯找藥含在口裏消腫,看著他腫脹的半張臉,心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我不疼的。”大壯見她快急哭了,含糊不清地安慰著。


    可得了這話,孟茯心裏越發難過:“牙齦都腫成了這個樣子,哪裏還不疼?”也下定了決心,不管走不走,這三個孩子自己肯定不能撒手,不然這以後真落到薑家這偏心眼的兩老手中,隻怕僥幸活下去,也要走上原著的老路。


    她既然已經是孟茯了,那就替孟茯將三個孩子好好撫養。


    最起碼,不能讓他們走上邪路。


    族長那裏,忙著跟沈子房道歉,讓他莫要跟薑老三夫妻倆計較,又寬慰孟茯幾句,這才去打穀場裏。


    孟茯家裏沒有合適入伍的人,自然沒去打穀場,隻安心給大壯兄弟倆收拾身上的傷口,又將亂七八糟家裏整理一回,才忽然想起三妹和鴨子還在村口,急得忙出門。


    就見沈先生挑著鴨子,一手牽著三妹回來。


    三妹見了她,抱著小包袱飛奔跑來投進她的懷裏,擔心不已:“爺奶有沒有欺負您?”


    孟茯搖頭,“沒有,我哪裏能叫他們給欺負了?”態度就得強硬些,對於他們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自然是要以暴製暴。


    若是自己稍微軟綿些,隻怕沒這麽好就甩脫他們。


    “鴨子一隻沒丟。”三妹回頭指了指框裏的小鴨子們。


    “三妹乖,真出息。”孟茯點著她的小鼻頭誇讚,方起身朝沈先生道謝,又想起之前害他被薑老頭那樣辱罵冤枉,很是歉意,“對不住,連帶你受累。”


    沈子房就這樣將扁擔放在籬笆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不妨事,身正不怕影子斜,鴨子我放這裏。”又有些擔心大壯,“要不我去請大夫?”


    孟茯聽罷,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先生忘記了,我自家便是做這一行的。”方才族長倒是提醒了她,接生婆是做不得,那給人在旁邊指導一二,做千金大夫總是可以的吧?


    沈子房的確是有些過憂了,尷尬一笑,“是了,我倒忘記了,既如此我便先回去,有什麽事情叫喊一聲。”


    孟茯現在十分可以確定,這個沈先生就是個讀聖賢書讀多了的憨憨,也就不同他客氣,連鬆開三妹,挑著鴨子回了院裏。


    這會兒院子已經收拾幹淨了,煮了些粥,讓二強送些過去給沈先生,家裏這邊吃完後去路邊采了些商陸籽回來,將小鴨子頭頂染了個遍,才給放到池塘裏去。


    自家的十幾隻小鴨子個個頭頂梅紅,抬眼往池塘看去,一目了然,倒不怕走丟了或是跟別家的混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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