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房將嚇得昏昏沉沉的孟茯交給三個孩子,鑽出地窖去村子裏查看。


    一炷香後便回來,抱起昏沉的孟茯,“已走了,咱們先回屋。”隻覺得自己出去這一趟回來,她這身體怎麽變得這樣滾燙?


    若光去通知王春橋家,也免得他們在地窖裏悶壞了。


    而這邊沈子房抱著孟茯,進了屋子也不敢點燈,將她放在床上,抓了細腕診了一回,竟然是驚嚇過度,自己方才出去叫她坐在那地上,引了寒氣入體。


    好在孟茯家裏最不缺的便是藥了,當即翻了醫書,點了一朵小小的火苗照著撿了一副藥。


    幾個孩子嚇得不輕,生怕她有個一二,忙去熬藥煮粥,也是大半夜才去睡覺。


    孟茯這裏便是沈子房照料者,先將她扶起來強行喂了藥,又打水來與她額頭上敷帕子,到快天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那沈子房沒敢閉眼,一是擔心再有人來村裏,二來是擔心孟茯。


    如今見她醒來,忙伸手去扶了她坐起:“你靠一會兒,我去溫粥過來。”


    天還不大亮,孟茯隻見著他高大清廋的身影出去了,一麵抬手摸了摸額頭,不由得長長吐了口濁氣。


    隻覺得自己著實不真氣,這要緊的時候怎能病著?也勞累沈先生照料。


    正埋怨著,沈先生便來了,手裏抬著粥,瞧著是要喂她。


    孟茯忙伸手過去,“我自己來,方便些。”


    沈子房抬著,其實也不知如何喂才好,灌藥的時候她是昏迷的,倒不必顧忌什麽。


    因此猶豫了一下,將碗遞給了她,“也好,我去熱藥過來。”


    待粥藥都吃完了,他便要跟王春橋去收集水,幾個孩子也起來了,由著他們這裏照顧孟茯。


    孟茯這身子也沒有那樣弱,隻是昨日實在被嚇慘了,如今藥喝了三頓,下午些便見著好了的樣子。


    她與沈子房商量著:“這一次是運氣好,那些人被院子裏的假象騙著了,若是真進來看到這屋子裏幹幹淨淨的,少不得要找地窖入口。我尋思著不如咱們住到村中別的空房子裏去,真再有人來,咱們還回自家的地窖裏。”


    “你說的在理,我與王大哥說一聲,去村裏找一間大點的房屋。”沈子房頷首應了,正要出去,卻被孟茯喚住。


    “哎,等等。”孟茯見著他下巴處有些黑灰,想著是他這一天忙裏忙外,也沒顧得上擦一把臉。


    如今將他喚住便走了過去,仰著頭微微惦著腳尖,拿著手絹與他擦著。


    隻是擦著擦著,孟茯怎麽覺得他臉上這胎記好像能擦去一般,便試著往上擦。


    還真是……


    她一時有些愣住。“沈先生你這是?”


    沈子房被她叫住,並不知道她是要給自己擦拭臉上的黑灰,想要拒絕時已來不及,聞著她身上的藥香,不覺心底的悸動又莫名蕩漾開來。


    聽到她的話,如今也感覺到她手絹擦拭的地方,心裏已有了數。


    多半是叫她發現了。


    “出門在外,隻想圖個方便而已,不過你放心,我並非什麽通緝犯。”也怕她誤會,不然正經人誰還喬裝打扮?拿了她手裏的絹子,索性將臉上的黑色印記擦了個幹淨。


    孟茯剛認識他的時候,就覺得他的輪廓和五官都十分完美,無可挑剔,唯獨大半張臉上黑乎乎一片,很是可惜。


    如今他擦了個幹淨,瞧著這張臉俊美謫仙的臉,腦子裏轉了幾回,硬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忍不住驚訝地接過他的話,“你……你這樣子好看,的確不大方便。”


    人又是有才學的,不知要引多少狂蜂浪蝶呢。


    卻聽沈子房說道:“罷了,如今村裏沒幾個人,顧不著管了。”說著,與她微微點了頭,“且等我,我去同王大哥找屋子。”


    孟茯頷首,本還想問他,既然那臉上的黑色胎記是他自己塗抹的,那他這樣有才學,怎麽不去參加科舉?


    但轉而想起沈先生姓沈,老家又是南州的,別是秋翠說的那什麽名門望族的。


    自古以來,不管是現實或是書裏,很多大家族裏,為了保證嫡係的地位永遠不變,所以都不容旁支裏的孩子比過他們嫡係的,但凡有那出挑的,必然是要被打壓的。


    興許沈先生就是那沈家旁支的,所以他才扮醜跑到這偏遠的鄉下來,也不敢去參加科舉。


    想到此,不免是同情起他的遭遇來,一個人流落在外,孤苦無依,和自己有些同病相憐。


    便想著這以後一定多關心他一些才是,而且這一次自己病了,也全憑著他照料。


    當晚,兩家人便搬到了村子中央緊挨著的兩處房屋裏。


    因沈子房露了真容,少不得叫大家震驚一回。


    王春橋和沈子房輪流在村口守著,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村裏的女人孩子們,也好早些躲回地窖去。


    孟茯給秋翠診脈,她少不得趁機打趣起孟茯:“你倒是撿了個大便宜,從前隻覺得沈先生是個端正的人,學識又好,沒曾想還是個畫裏的神仙,我覺得隻怕那什麽潘安也不比他。”


    孟茯隻將自己的猜測與她說了,又提醒秋翠:“你莫要說出去。”


    秋翠不禁咯咯笑起來:“你還沒嫁他呢,你就這樣護著他。”但也擔心,想著就村裏薑家這些子弟們,旁支從族裏得的好處也少得可憐,真有事的時候,又要他們來出力出銀子,更不要說那大家族裏了。


    於是擔心起孟茯:“隻是你若真跟了他,這輩子是真沒有什麽出頭日子可言的,過的都是憋屈日子。”


    孟茯沒想過嫁給沈子房,何況那婚事也是權宜之計罷了。


    隻是聽了秋翠這些話,覺得沈先生的日子實在艱難,因此待他越發上心了些。


    沈先生自然感覺到孟茯對自己的態度,想著莫不是在地窖裏,她改了心意?那時候雖說不是什麽孤男寡女獨處,而且情況特殊,但到底是這樣親密了。


    不過嫁給自己也好,她這樣嬌弱,嫁給別人,自己也不放心。


    何況她膽子又小,怕打雷怕老鼠。


    算了,還是自己照顧她吧。


    孟茯並不知道,自己因為可憐沈子房身世緣故,待他上心了幾分,到他心裏卻成了這番緣由。


    接下來幾日,倒也無人來此,直至這日早晨,王春橋忽然回來喊了沈子房,“來了一對母女,我瞧著麵黃肌瘦的十分可憐。”


    沈子房忙問人在何處?


    王春橋忙回:“在村外的地母廟邊上,大的暈了過去,小的守著她,我瞧了著實可憐。”


    孟茯和秋翠已聽到聲音,從屋子裏出來。


    大家忙商議。


    王春橋先開口:“就母女倆人,吃不了幾口糧食,俗話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不能不管。”


    秋翠有些猶豫:“咱家沒多少糧食了,兩個孩子都在吃長飯,餓不得,而且我這個樣子,哪裏照顧得過來別人?”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說罷,朝孟茯看過去。


    孟茯家的糧食本來是夠吃到二三月份的,但現在都快過年了,而且又給了秋翠家不少,隻怕最多隻能熬到一月底,還是勒緊肚皮吃。


    便搖著頭:“按理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可是如今咱們能不能活下去,還要看造化,我是不想節外生枝。給她們一些幹糧,叫她們到別處去吧。”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王春橋又看朝沈子房。


    沈子房卻和孟茯一樣的口徑:“阿茯姑娘說的對,這饑荒災年裏救人,救到什麽人全憑著運氣,運氣好了人家感恩戴德,運氣不好的咱們這一幫人隻怕一個也活不下去。”他看了孟茯和屋子裏幾個孩子一眼,不敢去賭這運氣的好壞。


    王春橋聽到他倆這話,不免是心生失望,“虧得你們一個是大夫,一個是讀書人,良心怎麽這樣狠毒?若是在別處就罷了,人已經到了咱們眼前,怎還能不管?”


    孟茯想跟他解釋,現在那外麵那環境,隻怕賣了孩子換糧食吃的大有人在,還有那將小孩子當肉吃的也不少。


    這會兒哪裏還講究什麽人性?各人都隻想活下去。


    一對母女倆能躲過重重危機,逃到他們這村子裏來,一看就不是簡單的。


    偏那王春橋氣得不輕,當下就氣呼呼走了,“你們不管,我管!”


    孟茯以為他說氣話,沒曾想他還真將那對倆人帶回來了,喊著秋翠照顧著。


    第28章


    可那女人昏迷著,秋翠隻能來找孟茯過去給她診脈。


    倆人這會兒都換了幹淨衣裳,孟茯一一給她倆診斷了一回,並沒有什麽大礙,隻是營養不良罷了。


    小姑娘雖瘦弱得可憐,但五官生得可愛漂亮,隻怕長大以後,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偏她還乖巧懂事,跟著秋翠照料自己的小姑。


    原來並非母女倆,而是姑侄倆。


    見孟茯要走,忙跑來送,“麻煩孟姑姑跑一趟了,婉兒送您。”


    孟茯哪裏忍心:“好孩子,你去陪著你姑姑吧,我去拿些藥過來。”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壞了,這樣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怎麽會是壞人呢。


    興許她們姑侄倆運氣好呢。


    所以孟茯不但取了藥,還拿了不少吃的過來。


    婉兒又一番道謝,還要跪下給她磕頭。


    秋翠膝下沒女兒,見她如此乖巧懂事,心裏越加疼了幾分。


    如此這般,她們姑侄倆就留下來,與王春橋家住在一處屋子裏。


    人來都來了,孟茯也喜歡那婉兒,便時常接濟著隔壁一些。


    那婉兒生得不但漂亮,性格又十分好,素來嫌棄女孩子麻煩的若飛幾人都與她玩得好,還一起去取水。


    如今王春橋和沈子房輪流守著村口,這取水的活兒,孟茯和秋翠便帶著孩子一起去。


    婉兒的姑姑柳煙也能下床了,她與孟茯一般的年紀,卻生得貌美如花,說話溫柔細聲細氣的,像極了大戶人家的小姐。


    她們姑侄倆還不曾見過沈子房,隻聽話多的秋翠說起孟茯與沈子房的緣份,曉得那沈子房是個讀書人,便說起自家的事情來。


    “我家兄長原本也是讀書人,早幾年運氣好,得了個秀才,便跟著叔父在衙門裏來往,一邊讀書一邊做些事謀生,誰料想遇到這樣的天災,也不曉得如今生死如何?”她說到傷心處,拿絹子捂著嘴低聲哭起來。


    又說婉兒苦命,旱前她母親才病逝剛下葬。


    秋翠忙勸起她,幾人說了些閑話,可孟茯的內心去是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這本書裏的女主角,可不就是叫婉兒麽?不也是姓柳麽?父親就是個秀才,憑著關係在衙門裏尋了差事。


    她有女主光環在身,聽說她母親原本是宮裏丟失的公主,所以婉兒後來封了縣主。


    可柳婉兒是個中央空調,與若飛三兄妹認識的時候,他們三兄妹已經被親生母親接到京裏去了,兄弟倆對她是一見鍾情,她也不說拒絕,送禮照樣收著,導致被原來那個孟茯養歪了兄弟倆因此走上了偏路。


    孟茯這輩子躲她都躲不及,現在竟然還住到了一起。


    如此,心裏怎麽能不著急?又見三個孩子如今都跟秋翠家的兩個兒子一般圍著婉兒轉,越發覺得不妙,便提議道:“不如咱們分開取水吧,這樣也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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