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正是曉得如今上方有這個政策,所以才敢帶著三個孩子一起離開薑家村。本來她也是沒地方去的,但聽到惠德說起沈先生的老家,心下便打定了主意,去尋他。


    不過又擔心他會找回來,與惠德留了幾句話。


    正說著,惠德忽然急得大叫起來,“你家那裏著火了。”


    “我點的。”孟茯淡定地回著,又朝萱兒說道:“萱兒你在這裏等著,我們馬上回來。”


    她說罷,喊了若飛若光,竟然往村子裏去。


    如今她家那裏著火,多的是人去瞧熱鬧,因此這些人家裏頭,自然也就沒人在。


    他們既然說自己砸了他們的瓦罐撕了被褥,那孟茯就索性砸給他們看,撕給他們瞧。


    若飛若光並不知道孟茯想做什麽,進村子的路上,孟茯一人遞給他倆一根棍子,“不能白叫人冤枉了!”


    然後便領著若飛若光砸了幾戶人家,當然也沒放過薑惑家裏。


    瞧著家裏的火光逐漸小,那些個看熱鬧的人也該回來了,便趕緊帶著若飛若光跑回來,背了包袱帶著萱兒就要走。


    惠德將她喊住,追上來遞給一個小包:“你拿著吧,我也吃了沈先生不少糧食,折算給你。”


    那是一包碎銀子,裏麵似還有不少銅板,孟茯眼眶有些濕軟,“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是不敢忘記的,您老也好好的,待哪日我們過得好了,必然回來尋你,給您捐一座大廟,叫您做正經主持。”


    說罷,忙叫三個孩子給惠德磕頭。


    她是有銀子,但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過是三十多兩罷了。


    如今惠德的這些雖不過是二十來兩,但隻怕也是他辛苦一輩子攢出來的了。


    “去吧去吧,省得他們追來了。”惠德揮著手,別過頭不去看三個娃兒,嘴裏隻不停催促著。


    如今鎮子上人煙稀少,孟茯也沒敢做停留,在鎮子上買了幾個饅頭餅子包好,繼續往前走。


    大災過後,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不少,路過的村莊不說十室九空,但他們也能找著空房子歇上一晚。


    這會兒快要天亮了,孟茯覺得還有些不真實,他們竟然真的離開了薑家村。


    隻是這會兒冷靜下來了,想著離開前的所作所為,雖是解氣,但心裏不免是有些後悔,生怕教壞了孩子們,因此見他們都沒睡,便提起今兒的事兒。


    “砸人家的事兒,是我有些衝動了,以後你們也莫要學,不然是會被抓到大牢裏的。”


    若飛頷首,可是他並不後悔啊!別人待我不仁,難道還想要我回以義麽?


    但他當然沒跟孟茯說。反而十分懂事道:“我們曉得,村裏人雖然壞,但也是有好人的,就比如惠德師父。”


    孟茯連連點頭,“是了,我臨走前的話不是哄著他的,想想這樣的大災我們都熬過來,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難道還活不下去麽?所以將來得了大出息,一定要回來給他捐廟。”


    捐廟若飛若光如果能熬到十五六歲以後,肯定是有那個實力的,他們生母會尋來,接他們去京城裏做公子少爺,自然不差那點銀子。


    所以孟茯現在隻要將他們養活著,不要養歪,就是大功德一件了。


    四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沒多會兒就睡著了。


    再度醒來,已是下午,明晃晃的太陽從破敗的窗戶裏照射進來,晃得眼花。


    這房子是這小村子最邊上的,又不在路邊,所以母子幾人在這裏倒無人發現。


    等著收整好,便立即啟程。


    過了兩日,才到了澄江縣裏。


    到底是縣裏,哪裏是鄉下小鎮子能比得了的?別說是幾個孩子看花了眼睛,連孟茯也有些眼花繚亂的。


    街道繁華不已,熙熙攘攘的來人,哪裏看得出來,兩個月前還是空無一人呢。


    人多,孟茯也擔心人販子,所以一直看緊著三個孩子,更不敢在這街上多做停留,買了些幹糧,就領著往渡口邊去。


    打算乘船去南州。


    這碼頭上也是人來人往的,孟茯讓若飛和若光看著孩子,剛找人打聽著幾時有去南州的船隻,就聽若飛若光焦急大喊,“放開我妹妹!”


    她忙回過頭,隻見一男一女抱著大聲哭啼的萱兒,往船上跳了去,若飛若光在後頭狂追…


    那船正好乘滿了人,正好是那一男一女抱著萱兒上船,船就開了。


    若飛若光急得要跳河去追,不過叫碼頭邊上的人拉住了。


    待孟茯跑來,隻聽他們說道:“這大旱死了不少孩子,如今娃兒最是值錢了,怎不看好?”


    孟茯急得都快哭了,忙著要找船追去,可是這裏都是大客船,她又沒那麽多銀子租得起一條船,絕望得想要一頭紮進河裏去。


    若飛若光也自責不已,這時候忽有人道:“有路過的船來了,快上去。”


    孟茯聞言,抬頭看去,果然是有一艘路過的客船,也顧不得問是去哪裏的,隻是見著跟前麵那艘船是一個方向,忙拉著若飛若光上了去。


    船上都是些平頭老百姓,挑夫貨郎,走親戚帶著乳娃娃的媳婦大娘們,還有那穿著舊道袍的讀書人,大家擠在狹窄的船艙裏,什麽味道都有。


    孟茯擠過人群,找到船家跟前,央著船家道:“船家,求您快一些,我家娃兒被前麵那艘船上的人販子拐走了。”


    萱兒所在的那艘船,就在前麵,還能看到的。


    船家聽了,見她小小年紀的,又不像是個生孩子的婦人,所以上下將她打量了一遍,以為是她胡找來的借口,“我這船就這速度,你若是趕時間,自己包船去。”


    若飛若光聽罷,心涼了一截,忙跟著求道:“這位伯伯,求求你了,我妹妹被人帶到前麵那艘船上去,求您幫幫忙!”


    孟茯也忙從包袱裏拿銀子。


    船家聽到若飛若光的話,這才重新看朝孟茯,“你家孩子?”倒沒去接她的銀子。


    孟茯連點頭,怕他不信,趕緊拿出戶帖,曉得年紀對不上,隻怕人家反而誤以為自己是人販子,“這,我家孩子,我是他們的繼母,是要去投靠親戚的,剛才在碼頭問船,哪裏曉得有人把小女兒抱走了。”


    船家卻是不認得字,倒是這船艙裏人都豎著耳朵,聽到她的話都好奇不已,如今她拿出戶帖,有識字的就上前來。


    若飛若光又爭先恐後地給孟茯證明。


    船家方信了,也是善良人,隻喊大家坐穩了一些,莫要到外頭,招呼著艄公們齊齊櫓船,朝著前麵的船隻追了上去。


    可這是水麵,但凡一個不小心,船翻人亡,因此也沒有太快。


    有人見孟茯急得滿頭的細汗,勸慰著:“這位小嫂子,你也別太著急,這到下個渡口,得明天呢,這一個晚上的時間,還愁追不到麽?”


    “是呢,這船半道是不會亂停的。”免得上了河匪們的當。


    可縱然如此,萱兒不在眼前,孟茯一顆心也是哢在喉嚨裏的。


    眼皮子也不敢眨一下,就怕前麵那船忽然停,萱兒被人販子給抱了下去。


    到了二更天的時候,她船終於追上了,兩艘並排在一處,這船家也是好心人,喊了前麵的船家,兩艘船齊齊停了下來。


    這船一停,兩艘船裏休息的客人都被驚醒了。


    孟茯忙朝船家道謝,兩個孩子也是寸步不離的,果然在船艙裏找著那強抱走萱兒的夫妻。


    萱兒想是哭累了,這會兒睡著了眼睛也是腫著的。


    孟茯見了忙撲過去一把將萱兒抱過來,那對夫妻也反應過來,忙叫道:“你這個女人幹什麽?搶我家孩子作甚?”


    “你胡說,這是我妹妹。”若飛擋到前麵,齜牙咧齒地瞪著對方,就是這男人在自己手裏搶走的萱兒。


    萱兒又已經醒來,見了孟茯和哥哥們,撲在話裏又喊又哭。


    孟茯乘的那艘船的船家已經和這艘船的船家通了氣,所以不等這對夫妻狡辯,就喊了船工們過來,將這對夫妻拿麻繩綁起來。


    “我瞧你們也是好手好腳的,怎做起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叫人家骨肉分離?”船家說罷,將這倆人販子抬到自己的船上去。


    到底驚了這一船人休息,孟茯牽著孩子同人家道歉,給了這人販子方才所乘船隻的船家二兩銀子,才回了原來的船上。


    如今孩子失而複得,她是如何也不敢撒手,雖不是自己親生,可苦苦難難一起相處了這麽久,孩子又是貼心的,感情已經有了。


    一家四口緊緊靠在一處,睡了一覺,醒來發現人販子沒在船上了,船上也少了不少人。


    才曉得半個時辰前,經過上一個渡口,船家親自將人販子送去衙門了。


    而這船並不是去南州,是往玖皁城去的。


    玖皁城往外行個二十裏,就是雙燕關。


    出了雙燕關便是遼國了。


    所以這玖皁城可以說是邊城,正要打仗什麽的,最先遭殃的就是那裏。


    更何況孟茯是要去南州找沈子房的,因此便同船家說下一個渡口喊她,她帶著娃兒下船去,等返回的船直接去南州。


    船家自然是應了的。


    這船並不大,船尾上有一處煮飯的地方,另外還隔了個地方出恭。


    隻是恭桶滿了,直接就倒在河裏,這樣一來船上倒沒有那臭味。


    而到下一個渡口,也要三天的時間。


    孟茯想著三天就三天,也耽擱不了多久,隻是白花費了些銀子,但好在孩子們一個都沒丟。


    然第二天晚上,大家都睡下,船忽然停了下來。


    艙板是關著的,孟茯因為坐在最前麵,便借著板縫朝外看去。


    隻見著河麵停著一艘大船,將許多小船都堵在這裏,船上掛滿了大燈籠,將這一片水域照得通天大亮的。


    因為是一艘官船,小船們被堵住,也不敢吱聲。


    這時候船家打開艙門,孟茯也看清楚了船尾大燈籠上沈府兩個鬥大的字。


    “這是哪位大人家的船,怎停在河麵不走了?”因艙門打開,夜裏涼風灌了進來,船艙裏的人也醒來了,忙問著。


    船家已經在外打探了一回,聽著客人們問,回了一句:“是南州沈府的,聽說是哪位老爺調到了玖皁城裏任職。”


    第33章


    南州?孟茯不免是想到了沈子房。


    不過這官船上的,必然是嫡係的老爺少爺,南家又是那樣大的一個名門望族,旁支子弟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如何曉得他如今在何處?


    而且自己平頭老百姓,人家又怎麽會屈尊降貴,一時也斷絕了去打聽的念頭,想著很快就到下一個渡口,下了船自己去南州打聽。


    孩子們沒見過這樣的大的官船,這會兒都爭相擠到艙門口看個新鮮。


    大家看了一會,被官船上管事人喊過去說話的船家,借著那挨挨擠擠的小船回來,站在船頭問道:“你們中間,可有會行醫的?”


    眾人搖頭,問著:“到底是怎麽了?”


    船家回道:“上頭的老夫人白日裏著了風寒,這會兒不好,船上的大夫又正好上個渡口下了船,這會兒才把大夥兒堵在這裏,想找個大夫,大夥兒若是有懂得些道理的,都上去瞧一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不問結果,人家都是給診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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