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跟個小鵪鶉一般縮在孟茯的身後。


    於是忍不住朝薛蓉蓉喊道:“你站直些。”


    薛蓉蓉怕他,果然站直了,可仍舊有些不盡人意。


    他還欲說什麽,反正那眼裏到底是有些失望的,就聽前麵的布赫催促,忙讓遼人女子領了孟茯等人去。


    孟茯得了那紫衣姑娘的包子,所以這會兒也緊跟在她身後,不過也不能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她的身上,心裏還是盤算著,怎麽逃。


    一行人踏入這最裏麵的院子裏,隻見院子中央燒著一堆大火塘,烤著四五隻羊,發出滋滋的聲音,引得孟茯忍不住看了一眼。


    越過了這火塘,方見著這燈火通明的院子裏,坐滿了遼人。


    而最上頭坐著的,便是一個二十出頭的貴族男子,不知在和旁邊的男子說什麽,側著身子,看不清楚長什麽樣子。


    但是莫名的,孟茯竟然覺得那輪廓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旋即,那人轉過頭來,目光投到她們這五個姑娘的身上來。


    孟茯也瞧見了這位所謂的貴人,不就是那照月橋邊強搶民女的遼人酒鬼麽?


    明明戴了麵紗,可她還是擔心對方認出自己,眼神有些慌亂,急得朝四周看去,可這裏除了遼人,並沒有一個漢人。


    更不可能有沈夜瀾的身影。


    忽然,聽到身旁那紫衣姑娘在耳邊小聲說道:“那是遼國皇後的親弟弟蕭元脩,是個不成事的好色之徒,一會兒你見我動手,就趁亂找地方躲起來。”


    她說完,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步伐妖嬈地朝前走了上去,又嬌又柔的聲音裏帶著幾絲魅惑,“妾身給貴人跳一支舞,可好?”


    她們這些人,本就是那縣裏臨時劫來的,格日勒等人是沒指望她們會跳什麽舞。


    所以聽到紫衣姑娘的話,眼睛頓時一亮,齊齊朝她看去。


    說不準貴人一喜歡,那事兒就辦妥了。


    那貴人捧著酒碗,在眾人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也點了頭。


    而孟茯,因為這一下信息量有點大,心裏反而比剛才還要緊張了,也不解這紫衣姑娘為何隻單與自己說?


    懷揣著疑慮,一麵小心翼翼的跟著薛蓉蓉等一起退到後麵。


    隨著馬頭琴圓潤的琴音響起,那低回宛轉中,紫衣姑娘也跟著旋律翩翩起舞起來,一舉一動隨著琴調,一顰一笑,卻是衝著那上坐上的蕭元脩。


    蕭元脩盯著紫衣姑娘瞧,似十分喜歡,看得心花怒放,又喝了些酒,索性跨過矮桌,直接朝紫衣姑娘走來。


    隻是走近那紫衣姑娘了,他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向後走來。


    紫衣姑娘心中甚是不解,舞步連朝他靠近過來。


    隻是沒曾想他竟然走到孟茯幾人的麵前,來來回回掃視了一回,嚇得那薛蓉蓉兩眼冒著淚光。


    可最後他的目光卻落在孟茯的身上,隨著那張揚肆意的笑聲,蕭元脩一把扯下孟茯的麵紗,“一眼就認出你了,怎的?不願意跟著那小白臉了,眼巴巴地跑來找爺?”


    孟茯被他忽然扯了麵紗,又聽到這話,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朝裙子上掛的香囊摸去,卻被蕭元脩搶先一步抓了住了纖細雪白的手腕,低著頭在她手腕手嗅了一回,聽他好不得意地笑道:“哈哈,怎麽?還想給爺下藥?你覺得一種伎倆能在我麵前用兩次?不過這小手,真香!”


    薛蓉蓉等人見孟茯被這蕭元脩選上了,一個個都鬆了口氣。


    而且聽那蕭元脩的口氣,好像與孟茯是認識一般。


    這會兒著急起來的反而是那紫衣姑娘。


    這時候隻聽格日勒大喊一聲:“小心。”


    孟茯便見著那紫衣姑娘手裏不知何時拿著一對雙刺,正向這蕭元脩刺過來。


    危機靠近,蕭元脩隻能先放開孟茯的手,一麵朝孟茯道:“等著!”這裏是遼人的地盤,他也帶了不少人,不似上次一般,在那玖皁城裏施展不開。


    所以並不認為,孟茯這隻手到擒來的小羊羔還能有機會逃跑。


    忽然有人刺殺蕭元脩,那些遼人頓時也都起身拿了刀。


    薛蓉蓉等人被嚇得尖聲叫起來,四處抱頭逃竄。


    孟茯不曉得那紫衣姑娘能有幾分把握,也趁著亂想要跑。


    慌亂之中,卻撞進一個人的懷裏,也來不及看撞著了誰,嚇得忙要跑,卻被這人按著頭,摟住了腰。


    她剛要掙紮,就聽著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別怕。”


    孟茯六神無主的心頓時找到了主心骨,想都沒想就朝他懷裏那寬大的黑色披風下躲去。


    然後隻聽見耳邊傳來刀劍廝殺聲,腳下踩空,耳邊竟是些呼嘯聲音,一絲絲涼風灌進披風裏,使這穿得本就單薄無比的她下意識朝沈夜瀾的懷中貼緊。


    片刻,這涼風止住,她被沈夜瀾放在一株老樹上。


    “在這裏等我。”沒有什麽多餘的話,沈夜瀾摘了披風將她裹起來,扶她坐在樹椏上,旋即那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中。


    孟茯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依稀記得那紫衣姑娘動手後,在場的遼人們也都拔了刀,然後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來許多黑衣人,好像也是遼人。


    自己就撞著了沈夜瀾。


    當然也不是她巧合地撞上,肯定是沈夜瀾早就在暗中了,當時是專門來尋自己的。


    那薛蓉蓉呢?


    不過孟茯很快反應過來沈夜瀾一直在這酈縣城外,根本就不知道薛蓉蓉來了酈縣,那薛蓉蓉跟著其他的姑娘又是蒙著麵紗的,他肯定沒認出來,所以才沒將她一起帶來。


    薛蓉蓉此時此刻正被那格日勒扛在肩膀上,朝著山裏逃去。


    那紫衣姑娘動手的時候,他就曉得完蛋了。隻怕蕭元脩還以為是他們專門找來刺殺他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然事情卻不止如此,當時也不曉得哪裏忽然冒出了這許多人來,而且武功高強,他們沒了戰馬鐵騎,又喝了不少酒,根本來不及做準備。


    這些黑衣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卻在蕭元脩來到礦上的時候才出現。


    別說是他和布赫逃不掉了,就是他們這整個礦上的人,都要被問罪。


    所以見當場打得亂糟糟一片,想著就算是僥幸活下來,到時候也要被問罪的,如此不如逃了。


    正要跑,忽然見著那角落裏抱作一團的薛蓉蓉,仍舊是滿臉的淚水,一時竟然生了些憐惜之心,扛著她一起逃了。


    而孟茯坐在樹上,因有那寬大的袍子裹著,這夏夜裏也不覺得冷。


    隻是等了不知多久,見著山上燃起的火光越來越猛,心裏擔心起沈夜瀾來。


    也不敢亂跑,免得他到時候來了找不到自己,隻能心急如焚地等著。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沈夜瀾回來了,滿身的血腥味兒。


    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袍子,孟茯也看不出到底受傷沒,隻著急地問:“你怎樣了?”


    “沒事,別人的血。”他將孟茯抱著,跳下樹走了沒多遠,便有一匹馬。


    孟茯認得這馬,上次在照月橋邊,他也是騎這一匹馬。


    “薛姑娘也在。”孟茯忽然想起,忙與他說道。


    “我知道。駕!”沈夜瀾扯著韁繩,踢了一下馬肚子,身下的馬頓時疾馳於這山林小道間。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大路上,馬便走得更快了,孟茯生怕被顛下馬,死死地抓緊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上。


    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她被顛得七暈八素的,發現竟然已進了城,被沈夜瀾帶到一處陌生的院子裏。


    她的雙腿已經在馬背上顛得發軟,根本就站穩,走起路來都是飄的,幾乎是被沈夜瀾扶著進來廳裏的。


    剛坐到椅子上,他便放下劍遞了一杯茶水過來,“怎麽樣?”


    “沒事。”孟茯搖著頭,喝了茶水略坐會兒才好。


    就聽沈夜瀾說道:“這裏沒別的衣裳,你先裹著披風,等快天亮我帶你回去。”


    孟茯頷首,很想問他如何找到自己的?都穿成這個樣子了,又戴了麵紗。


    然還沒等她問,就見著那紫衣姑娘來了。


    她已經摘了麵紗,孟茯認出她是她還沒換衣裳,手裏還拿著沾血的雙刺。


    韓宣雲也在,進來朝孟茯點頭打了個招呼,自己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沒見你家薛表妹,也不曾跟蕭元脩的隊伍,隻怕趁亂逃進山裏了。”


    沈夜瀾聽到這話,眉峰微微皺了一下,便沒再多問,而是朝那紫衣姑娘看了過去,目光裏滿是寒涼。


    那紫衣姑娘嚇得一個哆嗦,忙跪下身來,“公子,屬下隻是想趁機拿下蕭元脩的首級。”


    沈夜瀾沒言語,隻是移步從廳裏出去。


    那紫衣姑娘見了,忙起身追了出去。


    孟茯滿臉好奇,滿心探究地朝外看了去。


    隻是外麵屋簷下並沒有打燈籠,什麽也瞧不清楚。


    倒是聽到韓宣雲說道:“那是玲瓏,以前你家沈夜瀾救下的,武功還不錯,所以此番你家沈夜瀾不放心你,喊她留在城裏暗中保護你。”


    哪裏曉得這玲瓏發現孟茯被格日勒劫了,竟然不救下,反而一路跟著到了鳳凰山的礦上。


    韓宣雲絲毫不意外孟茯的滿臉驚訝,繼續說道:“我們前幾日得了這蕭元脩會來鳳凰山的消息,蕭太後的生辰快到了,他是專程來尋一塊好些的夜光石去做壽禮的。這鳳凰山礦雖然現在易主了,但原來由是黑水部落的人掌管著,黑水部落素來與蕭家不算和睦,若是蕭元脩在這裏出了事,黑水部落是逃不了幹係。”


    他們做這些,不過是想給遼國各部落間製造些紛爭罷了。


    隻要內部亂起來,自然沒閑工夫來隔三差五騷然這邊境上的老百姓們。


    他們能做的,也隻能是這點罷了。


    可萬萬沒想到,玲瓏自作主張,險些亂了沈夜瀾和韓宣雲的計劃。


    孟茯聽罷,大概是明白他們的意思了,隻是有些擔心那礦上的工人:“裏麵的工人如何?”


    “已提前做了安排,如今在安全的礦洞裏,等天亮了牛大人會帶著衙役上山,這一夜廝殺,隻當是白隼部落忽然襲擊,到時候牛大人會帶他們下山,正好趁機封了礦洞。說起來還是因上次沈兄追到了白隼部落那些人,取了他的信物,今日又一番喬裝,想來是能蒙混過關了。”韓宣雲說著,眼睛落到裹著披風的孟茯身上,忽然笑道:“沈兄這眼光果然比常人毒辣。”


    一樣早就認得孟茯,他當時怎麽沒看出來,孟茯那粗布素衣之下,居然藏著這般絕色。


    孟茯隻覺得他這眼神怪怪的,看得自己心頭發慌,忙拉緊了披風一些。


    好在那韓宣雲已經起身離開了。


    片刻後沈夜瀾進來,見孟茯將自己緊緊的裹在那鴉青色的披風裏,隻留了腦袋出來,便走了過去,滿是倦意的俊容上露出幾抹柔情,“今日,沒嚇著你吧?”


    嚇是沒嚇到,反正有驚無險,這會兒有沈夜瀾在,也沒什麽好怕的了。就是擔心那薛蓉蓉,若是因此死了,這罪到時候該攬在誰的頭上?“你表妹的事兒,怎麽辦?”


    “已打發人去找,你不必擔心,這樣的事情再有下次,你也不用管,她不是個小孩子了,總要為她的衝動付出代價。”沈夜瀾對於薛蓉蓉此舉,似乎十分惱怒。


    孟茯‘額’地應了一聲,心說自己什麽忙是沒幫上,反而是添了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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