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清楚了。”書香也不解。


    鏢局的人,既能將他們安全送到這裏,可見也那可靠的,但安排住宿雖也是不麻煩,但思來想去,還是說道:“準備幾吊錢,打發給他們就是,去哪裏吃酒喝肉,全憑個人喜好。”


    “這樣也好。”書香應了,當下便去做準備。


    孟茯這裏想打發人去城外星盤山下的軍營裏說一聲,但又怕打擾了沈夜瀾。


    他自己學了做□□,如今便自己研製起來。


    想著反正他明日總要回來的,索性也就不要麻煩人兩頭跑。


    想著他們來還得些時間,因此便讓廚房先煮了些解暑的湯水。


    孟茯是曉得的,外頭如今已經有寒冬氣節了,可一進這南海郡便是別樣的酷暑,也不曉得他們能不能適應得了?


    廚房裏蘭若和沈墨蘭帶著萱兒在這邊,每日就做些吃食,沈墨蘭也在孟茯身邊做些記賬的輕鬆活,沒事兒就與她倆紮堆在這裏。


    孟茯來時,見她那圓潤了不少的臉盤子,“大姑娘了,到底少吃些甜食,對牙口不好,身體也不好。”


    玲瓏不愛這些,瞥了一眼她們裝在那小盤子裏精致的點心,上麵又是油膩膩的奶酪,十分嫌棄,“見天吃這些,遲早要變成胖子的。”


    幾人說這話,孟茯進了廚房裏去,讓廚娘們做了準備,親自挑了幾樣清淡的,給那房氏和玨哥兒準備著。


    又去了收拾給他們落腳的院子,見都整齊了,便到前廳裏等著。


    萱兒也到跟前來。


    也沒過多久,外麵就有人來傳話,說是到了。


    孟茯這便領著萱兒去迎。


    先下車的是個輕裝打扮的姑娘,孟茯猜想多半是沈夜瀾口裏提過的野丫頭沈清兒,隨後是個比沈大夫人看起來還要蒼老幾分的婦人,生得雖也是看好,但卻是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著讓孟茯心裏忍不住想,莫不是平日裏是個受氣包?


    最後從馬車上讓人扶著下來的,便是自小就體弱多病的沈玨,長得也端正如玉,隻是臉色刷白,孟茯怎看就覺得是嚴重的貧血。


    又說房氏等人見了孟茯,皆有些意外,孟茯如今也是雙十年華,容貌算是徹底長開了,但仍舊不是那種燦爛明媚的大美人,隻是瞧著清而不妖,像是朵白梨花般純淨,惹人喜歡。


    反正將她放在人堆裏,吸引眾人的目光絕對不是因為她的容貌,而是那渾身上下的氣質,那一顰一笑像極了清貴家裏養出來的小姐們。


    哪裏像是他們所聽說的那般,是個鄉下千金科的大夫?


    “小嬸?”沈清兒率先上前,疑惑地問著,見孟茯笑顏頷首,忙歡喜彎腰行禮,“清兒見過小嬸。”回頭指著有些唯唯諾諾的房氏和叫人摻扶著的沈玨,“我們母子三人,要打擾一陣子了。”


    那廂房氏也同孟茯點頭打招呼,沈玨因叫人扶著,自然不可能再行禮,孟茯也怕他經不得這大太陽,忙讓喊了劍香給他頭上撐著傘,一麵招呼著:“先進去說話,行李打發幾個牢靠的辦就是了。”


    說罷,一群人進了大門去,隻留了管事的嬤嬤招呼腳夫小子們搬運行禮。


    這廳裏,早就有煮好的去暑湯水,各人吃了一碗,這才顧得上寒暄。


    不過房氏不怎麽說話,孟茯見她膽子有些小,基本都是沈清兒在說話,那沈玨偶爾附和著。因此回頭問起玲瓏,“我看起來有這樣凶神惡煞麽?二嫂怎都不願意與我說話?”


    她正在屋子裏跟玲瓏說著,外頭就傳來說話聲,原來是那沈清兒來拜訪。


    待到她到跟前來行禮,還送了從河州帶來的特產,說了幾句話,孟茯越發覺得她是個小大人。


    “那會兒鬧蝗災,虧得小叔小嬸出手幫忙,方能將災情穩定了,這樣的大恩大德,誰敢忘記?”隻是她爹糊塗,送鴨子回來的時候,就沒想著給人帶點特產。


    一點點的人情味兒都沒有。


    孟茯見她這樣捧著自己,莫不是有所求?難道想讓她給沈玨看病?可聽說沈玨自小就患的病症,什麽大夫沒瞧過人家都看不出來,自己又隻擅長千金科,哪裏懂?


    正想著到時候如何拒絕,就聽沈清兒說道:“咱們是一家人,我也不瞞小嬸了,其實我帶著我阿娘和阿兄來南海郡,我爹是不曉得的。”


    孟茯聽得這話,露出驚詫的目光,所以護送他們來的不是府上的人,而是鏢師。


    那沈清兒繼續說著,“我爹娶了阿瞳做新姨娘,大擺筵席。也是我娘糊塗,叫我爹一哄,自己就站不住腳,什麽都應下了,當下我爹滿眼都是阿瞳,哪裏顧得上我們娘三?我阿兄都病成那個樣子了,也不耽誤他娶新姨娘,我一生氣就琢磨著,與其在那頭叫我阿兄等死,不如來投奔小叔和小嬸。”


    她說罷,將頭垂下,“我曉得我一個晚輩,原不該說長輩的不是,可日子是我自家過,別人不曉得我們在什麽水深火熱裏。”


    孟茯聽得她這番話,聯想到房氏低眉順眼的樣子,隻怕往日裏就不是那能做主的,如此硬生生將女兒逼成了小大人。


    說是懂事,可到底還是覺得心酸。這年紀誰不想天真無邪?


    一時有些心疼她,“既在家裏不高興,便在南海郡多住一陣子,這裏天氣常年如此,對調養身子是極好的,你小叔去了軍營裏,明日就回來,到時候讓他去訪一訪幾個大夫回來,好好給你阿兄瞧一瞧。”


    隻怕這二嫂看起來比大嫂要憔悴顯老,一半原因是憂心孩子。


    “多謝小嬸,我也是這樣想的,隻是這樣一來,不好繼續在小嬸家中常住,所以我打算憑一處房屋,開火燒飯熬藥也好,到時候也方便些。”她心中有打算,對於沈夜瀾這個小叔最是崇拜,所以與沈夜瀾的父母差不多一樣,有些愛屋及烏。


    加上在河州也聽說過這南海郡孟茯和沈夜瀾的事跡,對孟茯是真心崇拜的,也就願意坦誠相待,找她相商。


    其實府裏這樣大,他們住他們的,也可也自己開小廚房生火做飯,但孟茯想著到底是一個屋簷下,就怕別人說了閑話,加上沈清兒也說了,他們是偷偷來的。


    便頷首道:“也好,不過這事兒不著急,我聽說你們是坐馬車來的,這一路顛簸,我瞧你阿娘氣色不好,玨哥兒又是那樣,好叫他們安心休息些日子,再做這別的打算。”


    “那就勞煩小嬸幫忙留心,反正我已經想好了,祖父祖母不會不管我們娘三幾個,阿爹靠不住,我便不指望了。”還不如跟著小叔小嬸,過些瀟灑日子。


    在那家裏,少不得平添些氣兒受。


    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回去了。


    孟茯見她那纖瘦的背影,忍不住歎了一聲,“都道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我瞧著就是福貴人家裏,遇著那不靠譜的爹娘,孩子一樣是要多受罪吃苦頭,你瞧她才多大的年紀,竟要操持這些事務。”


    拓跋箏從外麵露台上進來,顯然剛才她在的,那些個話自然也是聽到了。


    又與拓跋箏說道:“正好她想尋一處好房子,我也要看地開雜貨鋪子,一道找了便是。”


    拓跋箏坐下來,撿起花幾上的團扇扇了幾下,“是了,自小就懂得人情世故的姑娘,哪個身後沒有一對不靠譜的爹娘?”不過這沈清兒膽子倒是大,說起她爹的不是,是一點都也不待含糊的。


    不都說這沈家最是重家風嗎?尤其是這正房。聽著孟茯說起雜貨鋪子的事情,“照著你那樣打算,哪裏有合心意的房子?何況這城裏有幾處新房子?還不如張羅出一塊地來,自己蓋就是了。”


    孟茯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是了,隻是這樣一來,少不得要請工匠了,我看著承包神女廟的這些個商賈就做得十分好,回頭去衙門裏問一聲,找他們幫忙。”


    到時候自己給圖紙和提些要求就是了,其餘的也不用管,隻等著到時候驗收就是。


    沈夜瀾雖沒在,但到底是他至親的二嫂和侄兒侄女,所以孟茯還是設宴招待。


    隻是還沒吃,那沈玨就不舒服起來,孟茯生怕出個什麽事情,一麵讓劍香去請大夫,一麵自己忙先給他診斷起來,隻覺得好生奇怪,的確是貧血,但跟自己所認識的那些貧血症狀又不一樣。


    納悶不已,便問著因擔心兒子而哭紅了眼睛的房氏,“二嫂,玨哥兒一向如此麽?”


    房氏抹著淚,若不是嘴唇上還擦了些唇脂,整個人是又憔悴又沒半點精氣神兒,聽著孟茯問,也隻抽啼著回話,“出了月之後,就得了這怪病,這些年什麽大夫什麽藥都吃過了,仍舊不見得效果,便是遼國來的大夫,我們也試過了。”又說家裏的兄長,也有這個病。


    既然是小時候就有的,還是遺傳的,那如果是自己認知的那些貧血,隻怕早就一命嗚呼了,怎麽可能有時候還能自由行走?因此就覺得越發怪異了。


    這查不出病症了,少不得要責怪自己當時學醫不精,為何當初不去抱了中醫?如今這醫術淺薄,單是望聞問切,自己根本就診斷不出來。


    正是發愁著,大夫便來了。


    那裏有房氏照顧著,孟茯便也到外頭來,隻聽著沈清兒說道:“這病症早年還好,一年複發幾次罷了,可是這幾年不知怎的,越來越頻繁,我爹不上心,我娘又沒法子,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好好的一個人,老天爺怎偏要這樣折磨。”


    哥哥若是身體好,許多事情哪裏要自己來操心?自己也能似萱兒和淺兒一般,快快活活地做個千金小姐,吃喝玩樂得了。


    說到這些,不免是覺得委屈,聲音有些沙啞起來。


    孟茯忙安慰著,“莫要著急,若是能找著病根,總會有法子醫治的。”不管如何,這希望是斷然不能放棄的。隻是孟茯心裏卻也清楚,既然是小時候就有的病,豈不是沈夜瀾認識的那些懂得醫術的朋友,也是來問診過的了。


    一時也替他們著急,那玨哥兒看著好好的一個人,自己瞧著不是五髒的緣由,反而是因為這貧血的緣故,平白無故引發了五髒也不好,變得虛弱起來。


    “平日裏,他吃的都是些什麽?”不曉得這貧血是何緣故,那總該曉得要補血吧?


    沈清兒吸著鼻子,孟茯扶著在樓下乘涼的竹椅上坐下,“豬肝黑豆什麽的,反正能補的都吃了,藥膳也沒落下,隻是吃來吃去,沒見一點效果,反而叫他厭了食。”


    所以看起來又廲又白。


    不多會兒,大夫也出來了,紮了幾針,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反而給推薦著:“我倒是聽說鄉下有些土辦法,專門治這些個疑難雜症的,要不去訪一兩個回來給少爺瞧一瞧?”


    孟茯並不是看不起這鄉下的大夫,自己不也是那樣的出身麽?隻是大部份都是全靠著蒙,還外帶些符水什麽的,瞎貓碰死耗子。


    可這沈玨就一條命,不是那九命的貓妖,哪裏敢?


    就算她願意,人家也不答應。


    果不其然,沈清兒直接否定了,那大夫走後,與孟茯說道:“什麽土辦法沒有用過?連廟裏都去住了一年半載,真是什麽鬼神之說,難道菩薩跟前還敢猖狂麽?”


    這樣說來很是了,孟茯也頷首,“到底是要正經大夫才靠譜。”


    勸著這母女倆吃了些飯,又給這沈玨專門熬了補血的粥食,隻見他猶如吞藥一般艱難地吃了小半碗,虛弱地躺了下去,滿目歉意地看著孟茯,“給小嬸添麻煩了。”


    “自家人何必說兩家話,這裏有什麽事情,隻管叫人喊我就是。”這一耽擱,時辰也不早了,孟茯不好守著此處,便告辭先回去了。


    沈清兒也勸著她娘去休息,“您自己身子本就不好,讓我來守著罷,免得阿兄沒好,您到累壞了身子,舊病複發起來,我一個人哪裏照顧得過來?”


    話是不好聽,但道理是有的。


    房氏雖不放心兒子,還是聽話地去休息了。


    迷迷糊糊地守著睡了,半夜裏沈玨醒來,沒了點困意,索性沈清兒就扶著他到院子裏來。


    這南海郡的天氣好,隻有說不上來的諸多好處,就比如這夜裏,也不擔心什麽夜深露重著涼,兄妹倆隻在院子裏的藤條椅上坐下來,蓋了張薄毯,仰頭看著漫天的星鬥,說起些閑話。


    而孟茯這裏也沒睡,這沈玨的病症她看不出來是個什麽道理,所以回了房洗漱後,披著一頭散發就坐在桌前。


    但她是十分愛惜這雙眼睛的,點了兩根蠟燭將這一片照得亮堂,房間裏除了那燭芯子偶爾傳來的‘劈啪’聲響,便隻有她纖白指尖摩挲著紙張的聲音。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外頭的梆子敲響了起來,她才猛然回過神,發現燭火已經燃去大半截,剛起身去櫃子前彎腰找著蠟燭,忽聽得身後傳來聲音:“找什麽,這麽晚還不睡?”


    明明這聲音是最熟悉的枕邊人發出來的,但這冷不丁地從耳邊響起,孟茯還是嚇了一跳,回頭朝他又捶又打,“你是貓麽?走路不出聲?嚇死我了。”還有不是說明日才回來麽?


    沈夜瀾本想將她摟在懷裏,隻是奈何自己從城外趕回來,一身的風塵,自舍不得沾了她的冰清玉潔,一麵溫言哄著安慰:“好了,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先去洗漱,你也快些休息,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孟茯聽罷,一時詫異無比,“這麽快就天亮了?”好奇地朝窗外望去,夜空裏的月亮早就換了地方。


    難怪這樣困。


    既如此孟茯也不找蠟燭了,伸著懶腰打算去睡覺。


    隻是躺到床上,心裏想著看的那些個醫書,任由她怎麽對比,偏是找不到類似的病例。不免是有些沮喪起來,想著那沈玨的可憐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撿了個枕頭抱在懷裏,曲著身子卷成一團。


    沈夜瀾不知何時來的,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玫瑰花味,溫涼的身子緊隨著她彎曲的弧度貼著。


    “你用我的沐浴的香露了?”她扭過頭,柔軟的唇正好在沈夜瀾下巴劃過。


    沈夜瀾長臂穿過她的後背,將她反轉過來摟在自己懷裏,“用錯了。”


    孟茯吸著鼻子,覺得還是挺好聞的,“二嫂母子三人來了,你曉得不?”


    “嗯,門房那邊說了,玨哥兒怎樣?”


    孟茯不受控製悶哼一聲,“你別在說正經事情的時候動手動腳的。”說著要去阻止他。


    不過並沒有什麽效果。


    睡得太晚,孟茯也不大起得早,好在沈夜瀾好似不知疲倦,又或者他心有所求已得到了滿足,所以第二天仍舊是精神抖擻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養包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喬且中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喬且中路並收藏炮灰養包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