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都那樣了,相爺哪裏還能好?他早些顧著命要緊,隻趁著現在風聲還不算緊,急忙離了京城,免得叫人認出自己是房相府的管家。


    房相爺皺著眉頭,氣得嘴唇發抖,院裏除了自己身後的兩個小丹童,就沒了別人,便隻得吩咐他二人,“去前頭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然後兩個小丹童一去不複返。


    少不得講,跟那管家一般一樣跑路了。


    而且府上奴仆們見管事的跑了,怕到時候府上被抄家,他們這些下人即便不會被打入大牢,可也要被另外發賣的。


    但出在房相房裏,如今人人談房相色變,哪個會要他們?


    朝廷又不可能養著他們,少不得最後落個跟囚犯一般,打發到采石場去幹苦力的造孽活。


    如此不如直接偷了賣身契,自己跑了算。


    跑就算了,有的膽子大,走的時候還順手牽羊。


    房相半響等不得,跑出來時,隻見三個兒子衣衫散亂,四處都是拽不住的貪婪下人們抱著家裏的物件跑。哪裏還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沈晝言有那樣大的本事,朝夕間不到,就將這相府破滅了。


    “沈晝言!”他十分不甘心,又恨這些個背主的奴仆們,隻喊著兒子們,“伺候老夫更衣,我要進宮!”


    三個兒子聽得這話,連滾帶爬到他跟前,“父親,晚了!”


    “你們什麽意思?”房相不懂,怎麽三個兒子都變成了軟骨頭,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果不其然,這時候隻聽三兒哭訴道,“二姐害了二姐夫的寵妾,還害了她婆婆,還有小弟的媳婦也把母親告了……”他哭哭啼啼的,說個不清楚。


    可房相卻已經想得到了,一瞬間沒得了半點光彩,死氣沉沉地跌坐在鋪著紅地毯的石階上。


    耳邊是兒子們的聲音:“二姐熬不住,已經招了,是福音寺裏大德主持給的,母親給引薦的。”


    “母親身邊的嬤嬤也招了……”


    “……父親,我們房家完了!”


    他三個兄弟身後,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滿臉懼色,沒了以往高高在上和囂張跋扈,顯然也不知道往後該怎麽辦才好。


    房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兒子們的聲音越來越遠,一陣耳鳴將他們的聲音搶了過去,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狠狠地往自己腦殼裏壓榨一樣,疼得他死去活來,頓時一口血痰卡在喉嚨裏,出不得氣,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掙紮。


    嚇得一幫兒子兒孫撲過去哭喊。


    隻是房相死命抬起手,掙了兩回,氣兒就沒了。


    死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原本老丈人是要將小崔氏催明湖嫁給他的,但那時候他還沒出頭,小崔氏的生母就病了,她就去跟前服侍。


    是老丈人惜才,將嫡長女催滴珠嫁了自己。


    他此刻想,莫不是那時候催明湖嫌棄自己還是窮苦書生,瞧不上這樁婚事,所以找了這借故躲了過去。


    後又見自己出息了,便又設計害死崔滴珠,取而代之。


    壓根不是說的什麽,不甘心被姐姐搶了婚事雲雲,心裏愛戀自己忘不得,所以一時糊塗,才給崔滴珠身體裏放了那旱蝗。


    隻是可惜,他想到的時候,生命已是到了終點。


    佛堂裏的小崔氏隻聽得外麵腳步來來回回,慌慌張張,但她心裏更慌更怕,壓根不敢出去,隻想守在菩薩麵前,求菩薩保佑她,保佑房家躲過這一劫。


    她佛堂的門沒鎖,但小崔氏現在是鼎鼎有名的毒婦,哪個敢要她的東西?莫說是這佛堂裏,就是她屋子裏的,如今誰也不敢碰,哪個曉得裏麵有沒有旱蝗什麽的。


    直至這會兒,似乎聽到兒孫們的哭聲,才不安地起身出來。


    卻見院子裏這會兒沒了半個人影,一片荒涼淩亂,驚得她魂兒險些飛了出去,以為自己是魂遊到別人家裏了?


    隻尋著哭聲去,便見著了狼狽不已的兒子兒孫們,守著一具屍體痛哭流涕。


    她見了,方才真正害怕起來,隻這怕不是夢了。


    驚呼了一聲:“兒?”


    這一喊,三個兒子都扭頭朝她看來,可惜再沒有一個敬愛她的,滿眼都是說不盡的仇恨,好似她是殺母殺父的仇人一般。


    小崔氏被兒子們的眼神嚇著了,驚在原地動也動不得,隻想多半是夢,兒子們孝順敬愛她,哪裏會這樣瞧她?


    一定是太急,被迷住了,魔怔夢魘了。


    隻是下一刻,脖子就喘不過氣來,兒子的臉被放大在眼前。


    耳邊隻聽著兒子們用她最熟悉的聲音,用最狠毒的口氣罵著,“毒婦!你這個害人的毒婦!”


    氣兒出不得,她雙手亂抓雙腳亂蹬,一張臉憋得青紫一片,下身已經失了禁,屎尿齊飛。


    等著臭味熏到兒子們跟前,悲憤中尋得一絲理智,想起放手時,小崔氏已經斷了氣。


    正巧衙門裏來了人,宮裏也來了人。


    瞧見這一幕,也不管他一家子是死是活,齊刷刷帶到了衙門裏去。


    沈晝言等了一日,看了別人將自己的堂搶了幾回,等著這快天黑的時候,終於輪到自己了,也見著被告了。


    隻是可惜已經成了冷冰冰的屍體。


    福音寺大德主持又早得了風聲遁了,房家一係全都被拿了大牢裏去,又是幾樁和離書送到李大人的堂上來,房相這各姻親家,也都是有權有勢,哪個都能將李大人壓住,他隻能連夜判了和離。


    且說這些個姻親家,也不見得誰家都被害了,不過是生怕惹禍上身,便是沒得的,也要現編一個來自保,免得成了這房家人一般,被當作瘟疫一般,人人避之不急。


    好一個樹倒猢猻散。


    沈晝言雖在衙門裏白等了一天,最後得了兩具屍體,但房家倒得如此幹淨利落,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他還以為這案子少不得要磨個十天半月,方才能有些進展。


    也做好了長期跟房家對峙的打算,哪裏曉得隻短短一日,高高在上的房家頃刻間便瓦解湮滅了。


    回去的時候,仍舊覺得好不真實,直呼道:“可怕,太可怕了!”


    房素屏的兄長早就熬不住送回來了,如今馬車裏就他夫妻兩個,聽得夫君的話,伸手過去握著他有些冰涼涼的手,“夫君怕個什麽,你又不曾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那般,到底是自作孽被天收。”她原本還有些情的,可是這段時間早就被父親的冷漠磨得沒了。


    所以房素屏此刻也不難受,反而難過自己的生母,隻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被妹妹害的。而自己還認賊做母這麽多年。


    沈晝言哪裏能不怕,房家太可怕了,人可怕,倒得也快得可怕。聽著房素屏的話,問著她:“我除了貪花好色些,沒得什麽大罪過吧?”那些女人不叫她們有孕,床笫間歡好時,自己也是用了羊腸,應該沒事吧隻是隨即又抖了一下,“當初我一時糊塗,隻顧著哄阿瞳,還不曉得她是如何打發後院裏的那幫人呢!”


    房素屏也怕遭報應,尤其是怕報應在自己兒女身上,當下便道:“既然案子明日就了結,咱們快些回河州去,尋一尋她們都在何處。”即便不接回府來,也要給找個好歸處。


    沈晝言恨不得現在就啟程回河州,但想到那大舅兄,“大哥怎麽辦?”


    “自然是帶著一起去,他如今這般模樣,丟在京裏無親無故,哪個來照顧?”


    沈晝言想著也隻能如此,當下同意了,算是積德,何況也是自家人。


    今日聽了房家一天的八卦,耳邊全是老百姓們說什麽報應的話,他現在後怕得很。


    而且他也親眼見著房家如何覆滅的,想著後續一切都因自己聽了女兒的話,像是孟茯建議的那般,引到輿論先攻擊房家,才引得了房家其他的案子。


    於是隻同房素屏說道:“這個弟妹好了不得,我若真顧及讀書人的情麵,端著不在衙門口裏訴冤情,不提何家,隻怕你的這些個妹夫弟妹們,也不會想著懷疑到他們身上,反而要跟著房家齊心協力來對付咱們夫妻兩個。”


    “可不是嘛,好在她是咱們自己人,雖曉得這些個手段,但自己行事卻是端正的。”房素屏隻慶幸孟茯是夫家這頭的弟媳婦,倘若是房家那邊的,隻怕現在遭罪的便是他夫妻二人了。


    沈晝言這會兒後怕過了,開始興奮起來,“回去我立馬去信一封,給他們說一說今日的精彩絕倫處。對了,我還聽黃師爺說,弟妹與這李大人家是有些淵源的,隻是不曉得是個什麽淵源,但李大人好像也是沅州人。”


    房素屏聽了這話,隻道:“往昔那些個紈絝們的案子,他都怕得不得了,一拖再拖,如今卻這麽快地開了堂,隻怕還是因弟妹的緣故了。”想來黃師爺今日那話,也不是白跟夫君說的吧?


    於是建議著:“左右明日案子才能結,是啟程不得了,咱們不如去拜訪一回,反正他也是兩袖清風的寒門出生,還怕別人指三說四麽?”


    沈晝言自是同意了。


    又說還沒等到第二天結案,各家但凡是與房相有關的東西,都連夜燒了個一幹二淨,他進獻到宮裏的寶貝,也是一樣不留,全部銷毀。


    便是早上聽到案子風聲時,張羅著要替房相攬下這樁案子,好叫他欠自己一個滔天人情的四皇子,如今也顧不得責怪那李大人滔天大膽,動了房相。


    隻忙著與房相來往的東西全都偷偷毀掉,甚至還擔心那書信上下了毒,反正滿城都因房相家的那些個稀奇惡心的毒物鬧得人心惶惶。


    四皇子也擔心那自己中毒,連夜找了相熟的太醫來給自己診治。


    不但如此,還連夜著急幕僚們給自己出主意。


    畢竟他這些年來,和房相走得近了。


    他可不想遭房相那般的下場。


    而房相折了,柯家這頭最是高興,這樣與房相一黨的四皇子就是一身騷,如今顧暇不及旁的,就隻剩下一個大皇子了,他又要顧著那賢德仁厚的臉麵。


    那自己這女婿李琮豈不是要得救了?


    遠在南海郡的孟茯等人,是房相死了七八天後,才得了信。


    見信中沈晝言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當時的情景,便是萱兒也忍不住朝孟茯看過去,“阿娘不過隨口一句,哪裏曉得真如那瞎貓碰著死耗子,房家竟然還真將這惡心東西用在別處了。”


    沈清兒則崇拜地看朝孟茯,“小嬸,您實話說,您是不是神機妙算知天機?不然怎麽事情這樣巧合呢?”


    孟茯還真就跟萱兒說的那樣,她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不過歸根究底都是房家自己本身的問題?至於斷天機,她更沒那本事,無奈道:“我若真有那本事,這一次海賊來時,我豈會不知?”


    就算知道這個世界的一些事情,那也是關於柳婉兒和男主角愛得死去活來的碎事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你們一定想不到我半夜偷偷更新了吧~~~~不得二更,不要等哦。


    留言有紅包喲~~


    第75章


    而此刻叫孟茯想起的柳婉兒,快要登上去往那京城的馬車,而且還改了名叫作虞婉兒。


    已經十三歲的她,作為全文女主角,美貌自然是沒得差的,小小年紀已是有些傾城容貌,雖是稚氣未脫,可那一雙比後生婦人們還要精明伶俐的眼睛,似能一眼把人心看到底一般。


    阿瞳記得頭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虞員外家小姐身旁的丫鬟,因當時見她生得好看,身上有一股別人沒有的強勢,方給記住了。


    隱隱曉得,這個丫鬟不是個簡單的。


    果不其然,去年臘月中旬,便聽聞她家小姐跟著一個窮書生私奔了,而且鬧得滿城皆知,虞員外和夫人氣得吐了兩升血,都臥在床上張羅不得半分事情,家裏亂了陣腳,是她這個小丫鬟雇人去找她家小姐,還把合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的。


    照顧這虞家夫妻倆人床榻前,端水伺候藥石,好不心細盡力。


    後虞小姐終究是沒尋得個蹤跡,還使得虞家夫妻在這河州一代丟了大臉麵,也虧得是那南海郡被海賊圍攻一事,方把這等笑話壓了下去。


    但在虞家,始終都忘不得這件事情,那虞小姐在京城裏也有又一樁好姻緣,偏她自己不成器,好好的鳳凰非得要跳下梧桐樹,與那杉樹底下的野烏鴉沒名沒分跑了。


    虞家夫妻為此傷心又傷身,後見著柳婉兒,又或者該稱她叫胡梨花,處處打理得一絲不苟,還是那識文斷字的,樣貌氣質也不差半分,索性就死了心不再尋那親生的閨女,反認了胡梨花做義女,自此改名叫做虞婉兒。


    “你既已要去了京城,還管我的閑事作甚?”阿瞳不解,也覺得她不會那麽純粹好意地幫自己的忙。


    自打沈晝言帶著房氏去京城以後,就沒了半點音訊,整個人就跟死了一般。


    可是阿瞳並不在意,她對沈晝言又沒有那等夫妻之情,說實話她隻是需要沈晝言妻子這個位置罷了,如此好讓沈夜瀾以後見了自己,叫自己一聲二嫂膈應他一回。


    所以沈晝言來不來信,都沒得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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