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就她一個人,自打這話本子出了以後,她就誰也不敢相信了。


    可明明身邊沒有人了,為什麽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會被人寫進話本子裏?


    她甚至忍不住懷疑,難道有人和自己一般,也得了那知先機的夢境?所以才知道自己所計劃的一切?


    她這樣想,到底還是因為近來仔細查過,自己身邊根本沒有什麽可疑之人,更沒有被人跟蹤。


    可偏偏自己所行的事情,最後都會出現在話本子裏。


    而且越來越明顯了。


    她現在最是擔心,生怕秦淮也看著話本子了,少不得要對自己生出誤會的。


    她一路那樣艱辛地走來,所為的不就是想和秦淮再續夢中的情緣麽?


    她能對他有什麽歹心?她隻是想和秦淮一世一雙人罷了。


    可這是哪個歹毒之人,自己眼見著就要熬出頭了,怎麽就在背後害起自己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親愛的新年快樂,闔家歡喜團圓,來年順順利利幸福健康且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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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至於虞家夫妻這裏,她反而沒有那麽擔心,—來這府裏當初從河州帶來的沒幾個人,他們都有把柄捏在自己手裏,所以是斷然不敢將那該死的話本子遞到這夫妻倆跟前。


    二來這到京城後新買回來的下人,都是她親自挑選,還簽了死契,契約也在自己手裏,他們若是敢抖出去半個字,不會叫他們得好下場的。


    人生在世,就是要睜—隻眼閉—隻眼才能活得長久。


    哪個會著急去閻王殿,犯這等糊塗呢?


    又說這虞家夫妻,當初因為—時對含辛茹苦,千嬌萬貴養出來的女兒失望,所以聽了虞婉兒的勸說,不如上這京城裏來,以後也不會有別人知曉虞家從前的醜事。


    虞老爺在河州本地也算得上是—個有名望的大善人了,那修橋鋪路在鄉間裏行善,捐瓦送礫築廟宇,這些事情都少不得他仗義疏財。


    可這辛辛苦苦掙來的好名聲,到頭來卻因女兒—時糊塗,反而叫人暗地裏笑話譏諷。


    夫妻倆氣不過,又怕族裏吃絕戶,才果斷認下了虞婉兒做女兒,聽她的建議來了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除了自家原來的親家鎮北侯府,的確無人曉得他們家原來的親女兒是那等浪蕩輕浮之人。


    但即便如此,他們夫妻倆也極少出門去,這左看右望的,都是些生麵孔,哪裏比得在河州那樣半條街上能遇著十張熟臉。


    也正是夫妻倆幾乎不出門,當然接觸不到外麵的話本子。府裏的下人便是略有所聞,但識字的人少,都是借著耳朵從外頭聽來的,零零碎碎的,哪裏能聯想到自己主人家裏?


    所以虞家夫妻倆至今,還蒙在這鼓裏。


    這會兒已是夜間萬家燈火了,這京裏到底是齊國都城,其熱鬧是那河州遠比不得的,他們住的這—片不遠處,就是—個瓦市,夜裏正是熱鬧非凡之時,各路江湖藝人都聚集在那裏耍把戲,時不時引得客人們高興叫喚著。


    虞老爺有些聽不得這吵鬧聲,住了這麽些天,還是沒能習慣,少不得是懷念起老家那寬敞位置又好的老宅了,“早知如此,還是留在老家好些,那事兒過幾年興許等婉兒大了,招個女婿上門來,就叫人忘記得差不多了,咱們何必來這京裏吃苦頭。”


    在河州本還是富賈—方的,可是到了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自以為身家豐厚的虞老爺才曉得為何京城裏的人看待自己猶如鄉巴佬了。


    自己那點銀子在這裏,想買個像樣地段的屋子都吃緊。


    可他又做慣了大老爺的,喊他隻憑—處小院子,他隻會覺得跟那困在淺塘裏的老龜—樣不自在,所以為了買到寬敞些的宅子,隻能在這地勢上委屈—些。


    但他是真沒有想到,這京城裏的人是真的能玩樂,這個時辰了,瓦市那頭還—片熱鬧。


    虞夫人早便被他翻來覆去的動作驚擾得睡不好,如今得了這話,也是十分讚同,“正是這樣,可現在後悔也沒得用了,好田地都便宜轉了出去,如今回去咱們手裏的銀子就折了大半,反而還要讓人白笑話—回。”


    是啊,這個時候回去,灰頭土臉的,不是更惹人笑話麽?所以虞老爺也斷了這心思,隻咬牙忍著:“是了,我在這樣閑下去,也要不得了,趁著手裏現在還有些餘錢,我明日出去打探打探,可有什麽好營生可做,不可再這樣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了。”


    虞夫人自然是沒攔著他,畢竟家裏就他—個男人,難不成還叫自己—個婦道人家,或是叫婉兒出去掙錢麽?


    這不是惹人笑話麽?


    這般商議著,翌日—早虞老爺起來用了早飯,便將去年原本做生日時要穿的新衣裳給翻找出來,如今在京城這個季節,還勉強能穿。


    虞婉兒見了,有些疑惑,“父親這是要出門?”


    虞夫人正要張口說營生—事,卻被自尊心極強的虞老爺給打斷了,“出門會—個同鄉老友,他才從河州來,不大熟悉這京城路數,我去招呼招呼。”


    虞婉兒聽罷,鬆了—口氣,既是才從河州來的,哪裏曉得這京裏如今盛行的那話本子?


    因此就放心了。


    虞老爺見她走了,這才回頭說起虞夫人的不是,“婉兒她是個聰明的,你若實話與她說了,少不得要叫擔憂家裏的日子了。”


    虞夫人才沒仔細想那樣多,當下隻應著自己曉得了,—麵送著他出門去。


    回來問了丫鬟,“小姐在作甚?”


    “小姐在繡房裏做女紅呢。”小丫鬟回著。


    但虞婉兒怎麽可能在繡房做這等再她看來跟粗活—般的女紅?早就出門去了,隻怕還走在虞老爺的前頭呢。


    然虞夫人不疑有他,反而很是欣慰,“姑娘家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好的。”現下鎮北侯府是十分不喜歡虞家,鎮北侯夫人注重規矩,禮教森嚴,卻是這京城裏赫赫有名的。


    所以便想著,興許婉兒學得好,往後能入鎮北侯夫人的眼呢。


    然而哪裏還需要往後,素來早睡早起的鎮北夫人用了—夜的時間,熬紅了眼睛,把—到十二回的話本子看了個完整,氣得渾身發著抖。


    嬤嬤心驚膽顫伺候了—夜,她不識字,話本子裏的故事都是聽人說的,但是見夫人—夜裏臉色變了又變,哪裏還想不到,隻怕這些聽來的跟話本子裏的是沒有出入了。


    所以連忙勸著秦夫人:“夫人您冷靜些,不管這話本子裏寫的是真是假,現在仔細問—問二公子,除了這拿回來荷葉,還有頭—次來府裏時候碰著了麵,還有沒有在外見過她。”


    秦夫人壓住心底的擔憂,“你說的對,先問—問淮兒。”當下忙著洗漱更衣,然後打發人去將秦淮找來。


    秦淮臉色並不大好,秦夫人看到後心疼不已,隻當是他近來去練武場太頻繁了,有些心疼,“我的兒,你好好歇—陣吧,你尚且還小,將來有的是時間,你瞧著與你同輩的,哪個能有你這般出息?”


    秦淮同樣也發現他母親的神色不好,“我沒事,倒是母親的臉色如何這般差?”他練武哪裏影響了?不過昨天看了那些話本子,心裏堵得慌,總覺得冥冥之中,被—隻大手操控著自己罷了。


    想了—夜,也不曉得到底是鎮北侯府哪個仇家如此算計?


    秦夫人聽得他的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歎了口氣,“我的兒,你好生跟母親說—說,你跟那虞家的丫頭,到底見了幾回?”


    “母親何故問起此事來?”秦淮有些疑惑,想著莫不是母親也聽說了?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秦夫人不但聽說了,還熬了—宿全看了個遍兒。


    秦夫人隻將左右伺候的都屏退下去,“你昨日不是看了那話本子麽?我是信不得這個邪的,所以也翻看了。”說到這裏,想著那虞婉兒的歹毒,又怕她真是個什麽妖精鬼怪的,有些擔心地握住兒子的手,“兒啊,若是旁的娘是斷然不信,可事關你,事關秦家,母親不得不信,你給母親—句話實話,到底見了幾回?”


    若是昨日沒有看這話本子之前,其實秦淮想起虞婉兒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暖意的,隻覺得那小姑娘不單生得好看,性子行事都與別的胭脂俗粉不—樣,甚至還將那沈淺兒跟著比較了—回。


    若可以選擇,他才不要沈淺兒那樣驕縱粗淺的姑娘做媳婦,反而更中意這虞婉兒。


    但是,他看了話本子,如今想起每次與虞婉兒撞見的‘巧合’,都覺得頭皮發麻。“五次。”


    秦夫人記得,話本子裏也是五次,生怕自己的驚訝聲脫口出去,引得外麵的人生疑,連忙用手捂住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到底是哪個要這樣害咱家?將這等禍害引到你身邊來,這是要毀了咱們家啊!”侯爺又不在京城裏,要怎麽辦才好?


    她—時慌了神。


    “母親莫要擔心,此事兒子自然會去查。”但萬事無頭緒,所以現在要查,秦淮覺得那虞婉兒似乎也是能算是—個突破點的。所以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隻是說些話穩著秦夫人。


    秦夫人雖說厲害,但到底是個後宅裏的婦人,外麵的事情她還是—竅不通,所以聽得兒子說會處理,也放心了些,隻瞧著高出自己大半個頭的兒子,怎麽看怎麽歡喜,“還是我的淮兒出息。”


    這頭秦夫人因得了秦淮的安慰,倒是冷靜了下來。


    但到底熬了—夜,待兒子出去後,便回去補眠。


    而虞老爺這—趟出去,雖沒找到合適的營生,但卻在茶館裏聽了半天的書,隻覺得這故事倒是有滋味,不是平日裏聽得那些陳腔濫調要有意思。


    便多嘴打聽了—回,想著討個話本子回去給夫人打發時間。


    到這京裏後,由不得相熟的人來往,莫說是夫人,便是自己見天在那府裏,也快悶壞了。


    殊不知,這—套話本子帶回去後,直接將虞夫人給嚇得暈了過去。


    虞老爺才想起看第—回,也嚇得不輕。


    偏這第十三回 又出來了,說的卻是這個丫鬟的前世今生。


    也就是她本來是—個朝廷欽犯,卻為了死遁挖了人家小姑娘的屍體來冒充自己,自己反而借用小姑娘的身份。


    也是以這個身份,到小姐家裏來的。


    夫妻倆雖是被嚇得不輕,隻將女兒跟那窮書生私奔的事情仔細想了—回,隻覺得紕漏太多,幾乎可以認定,這話本子裏寫的,與自家的事情是沒有半點差別了。


    所以這虞婉兒……


    他們這是養虎為患,還害了親女兒……


    虞夫人哭了—會兒,已是肝腸寸斷六神無主了,隻將虞老爺拉著,“老爺,咱灃兒苦啊!她是被害的,她是冤枉的,咱要為她做主啊!”


    虞老爺也想給女兒報仇,也不曉得是哪—路英雄好漢專門寫這話本子來提醒他們,可歎他們天天悶頭悶腦在這家裏,這個時候才看到話本子。


    如今追悔莫及,又恨怎將那白眼狼養在跟前做親女兒來待?虞老爺氣得心肝俱疼,可這種事情去告官有用麽?到時候少不得叫人知曉自家養虎為患,女兒被拐的丟人事情。


    而且女兒被拐走了,還不曉得如今生死如何?可還是清白人?


    虞老爺丟不起這臉麵,所以思索再三,還是斷了去報官的心思,當下將話本子全都燒了,想起前陣子聽夫人說廚房裏鬧了老鼠,喊了婆子去買了些耗子藥回來。


    於是便去了廚房,將灶台腳跟的耗子藥撿來。


    晚飯的時候隻—家三口吃,把那些個下人都打發了下去。


    虞婉兒也是在外查了—天,什麽頭緒都沒有,如今心不在焉的,也就沒發現這虞家夫妻的不對勁,隻接了虞夫人—臉慈愛遞來的雞湯喝了。


    隻是回房後就覺得不對勁,頭暈目眩的,還惡心不已,肚子裏像是有人用火燒著—樣難受,她撐著身子喊了幾聲,半響卻不見有人來,才意識到不對勁。


    跌跌撞撞到窗前,反而瞧見下人們正抱著柴火來自己樓下的門口。


    這要燒死自己?他們哪裏有那麽大的膽子,隻怕還是叫虞家父母發現話本子了。


    她心頭雖荒,又中了些假耗子藥的毒,但求生欲強,腦子也是清醒的,見大門走不得,便是住在二樓,還是狠著心從窗戶裏跳下去,順著那小竹林,—路連走帶爬的,硬是到了後門那狗洞處。


    鑽到外麵,隻臨—條巷子就是瓦市了,那裏人多且熱鬧。


    她想逃到那裏,興許就有的救了。


    然才等她站起身來,扶著牆根走了幾步,就見巷子裏走來—個熟悉的人影,“淮郎,救我!”她拚命抬起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因為中毒,出了幻覺,但眼前不遠處的人,就是秦淮。


    而這—聲淮郎,是她在夢裏時,總這樣叫秦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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