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可笑至極,所向披靡的蒙家軍沒有被敵軍所打敗,卻死在了自己的君主手中!


    這樣的深仇大恨,他們如何能放過?


    聽得他的這些話,雖不曉得有幾分真假,但是紗曼雅這個人,從前一直不曾出現在各種流傳的版本裏。然現在看來卻是個十分重要的人物。


    沉思片刻,轉而又問起他,“頌嵐是怎麽回事?”


    趙德到底是個武行出身之人,可見是並不擅長於動腦子,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沒有懷疑孟茯剛才不過是詐他罷了。


    所以聽到孟茯問,想起頌嵐的背叛,若不是被綁著的,隻怕是要氣得跳起來,自己氣了半響,倒也沒馬上回孟茯的話,而朝馬車裏被點了穴的那一堆年輕黑衣人:“方才的話,可作數,你不會殺他們?”


    孟茯頷首。“作數。”


    趙德其實心裏有數,自己沒能藏住秘密,愧對於夫人,就算是孟茯留了自己的性命,可自己也無顏去見夫人了。但他們不同,他們都是四處撿來的奴隸,好不容易擺脫了奴隸的身份,像是個正常人一般活著,不能讓他們跟著自己一起去死。


    他又想起頌嵐以往說的那些話,還有孟茯在南海郡的所有行事,從未害過一個人,因此便想要賭一把,信了孟茯。


    一麵與孟茯說道:“我看你也是知曉黑白,懂得是非之人,說了與你聽也無妨。”


    原來落雪山莊地處夏國與齊國邊境之上,而落雪山莊多做的都是那木材生意,各個弟子奔走四處。


    而時隱之的大弟子頌嵐,便是常走於西域。


    “我們少主與頌嵐來往過密,從前也借著喬裝成他的樣子借了他身份辦了幾樁事情,所以當夫人得知落雪山莊要遷移到南海郡的時候,便讓少主徹底裝扮成頌嵐。但是沒想到將近半年前,落雪山莊的莊主才將頌嵐召回。”


    而回來的便是他們的少主雲什,至於真正的頌嵐,被他們夫人軟禁著。


    他們也是那時候一起來的,來後頭一件事情就是發現了孟茯的長相,然後曉得了孟茯是玉簪的女兒。


    然後開始準備刺殺,紗曼雅則一定要雲什親自動手。


    而雲什遲遲不動手,趙德等不及了,便有了之前的事情。


    孟茯有些震驚,隻怕時隱之還沒察覺到他的大弟子其實已經換了人,但是也有些意外,雲什一直沒有殺自己,又是為何?


    又見趙德這裏問不出什麽,便將他扔回馬車裏,與拓跋箏坐在芭蕉扇下分析趙德給的這些信息。


    時間過得倒是飛快,轉眼那烈日落幕,星鬥轉移,竟已是月上中天。


    夜裏還是有些涼颼颼的,孟茯雖然點了驅蚊的盤香,但在這樹下到底不如馬車裏舒服。


    可奈何馬車裏塞了那麽幾個大男人,拓跋箏也不樂意進去,隻得朝孟茯催促,“你確定留的消息,他們今晚會來?”


    “書香那樣細心的人,別人看不懂我的信,她肯定是能看懂的,興許要不了半個時辰,接咱們的人就來了。”其實孟茯有些心虛的,但是信鴿總共就能帶那麽點紙張,哪裏夠自己長篇大論,所以隻能簡單提了。


    現在就指望著書香能找到自己在這裏。


    拓跋箏歎著氣,對孟茯有些不大抱希望,隻將毯子扔給她,“我習武之人倒是沒關係,到了半夜裏水汽重,你別叫冷。”


    然還真跟孟茯所言沒差,不過半個時辰左右,在人在天便來了。


    連夜拉著這趙德等人往城裏趕去。


    但仍舊是到了第二天辰時二刻才到城中,孟茯連歇都沒歇一下,便要去時家。


    不過被拓跋箏攔住了,“我去吧,你先回去休息。”


    孟茯沒她手腳快,剛要拒絕,拓跋箏卻已經下車,轉頭上了去往時家的出租馬車。


    如此孟茯也隻能作罷。


    隻是家中也無人,沈夜瀾如今還在那九龍海溝呢?所以隻能將從趙德這裏的信息都先行寫下來,又簡便地與沈夜瀾傳了書信。


    忙完種種事情,已是午時左右了,喊了蘭若來一起吃過午飯,準備去鋪子裏的,卻被蘭若勸著去休息。


    昨夜在馬車裏,因一下接收了這麽多信息,明顯有些興奮,也沒休息好,這會兒的確是有些乏的。


    所以便回房去。


    隻是剛上樓脫了鞋子,出於直接孟茯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不其然,下一瞬不知道哪裏刺過來的劍,就懸在她的脖子上。


    “這,有話好好說?”孟茯心想,他若要殺自己,應該半年前就殺了,用不著等到現在。


    原此刻將劍懸在孟茯脖子上的,也非別人,而是冒充頌嵐好幾年了的雲什。


    但現在仍舊是頂著頌嵐的臉。


    他昨日發現孟茯走後,本是鬆了一口氣的,可下午些時候發現趙德他們全都不見了,就曉得事情不妙,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搪塞戎嵐,一路追來。


    可沿途一個人影也不見,直至半個時辰前,他才曉得趙德等人被抓了,而拓跋箏去了時家,隻怕自己的身份是沒瞞住。


    身份終究是假的,本就瞞不住。但雲什到底不能看著趙德他們死,曉得孟茯身邊現在沒什麽人,所以便冒險來了。


    果不其然。


    “將他們放了。”臉還是頌嵐的臉,但聲音卻明顯不是從前的聲音了,有些粗糲,孟茯懷疑,這想來才是雲什原本的聲音。


    孟茯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有種感覺,雲什不會殺自己,所以也沒有多慌張,反而淡定道:“我不會亂殺無辜,這一點你應該最是清楚,但讓我將他們放了,也不可能。最起碼不是現在。”


    然孟茯怎也沒料想到,雲什竟然朝她保證道:“你放人,我會立刻帶著他們返回西域,不會再踏足南海郡半步。”


    聽著他堅定的口吻,孟茯其實是願意相信的,但是從趙德的口中所描述的一切來看,這個少主似乎沒有多大的權力,幾乎都是由著紗曼雅,也就是自己的姨母做主。


    所以即便她相信雲什,但她不信紗曼雅啊。所以給拒絕了,“我不信你母親。”孟茯忍不住想,莫不是雲什一直沒殺自己,哪怕現在沒有動殺心,難道是因為他們是表兄妹的緣故?


    雲什顯然也沒想到孟茯如此直接了當,一時竟然無言以對,但抵著她脖子的也沒有鬆開。


    這樣僵持著,雖他沒有殺自己的意思,但到底是不安全,孟茯隻覺得自己若是虛晃一下,這鋒利的劍刃絕對能將自己的喉管給割開,所以緩緩抬起手,試圖想要將這劍推開一些,“其實並非要兵刃相見,你是個明白人,上一輩人的錯,與我們有什麽關係,而且殺了我,蒙家軍也不可能活過來。”


    而且她冤枉啊。蒙家軍覆滅的時候,她這個人還沒出生呢!


    這話,雲什還與趙德說過。所以現在聽到孟茯對自己說,不免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也將劍鬆開了。


    隻是還沒等孟茯鬆口氣,孟茯就發現自己動不了。


    耳邊響起雲什的話聲:“你信不過我母親,我也信不過旁人,你須得跟我走。”不然沒有辦法保證趙德他們的性命。


    然後孟茯就被他扛起。


    滋味的確不好受,隻覺得胃裏剛吃下的東西都要被顛簸出來,好想與他說一句,放自己下來,自己會老實跟他走。


    但是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啞穴也一並被他給封住了。


    也就是孟茯被雲什帶走沒多會兒,拓跋箏急匆匆地回府。


    出乎意料她是騎馬回來的,在門口跳下馬,直接將馬繩扔給門子,“你們夫人可有出去?”


    “不曾。”門子回道。


    聞言拓跋箏鬆了一口氣,急步往府裏去,曉得孟茯在寢樓休息,想著應該沒什麽事情,也許是自己多想了。


    但還是去瞧一眼。


    這寢院裏不過兩個掃灑的小丫頭,正在院子裏的花蔭處照著那開得正豔麗的花團畫花樣。


    “箏姑娘。”兩人見了她,忙起身行禮。


    “夫人在?”她一邊問,一邊快速往樓梯處去。


    後頭傳來丫鬟們的聲音,“一直在樓上呢。”


    到樓梯口,房間中一切如故,隻是唯獨卻少了一樣。


    便是呼吸聲。拓跋箏當場就愣在原地,心中又急又悔,連跑帶走到裏間,果然是沒有半個人影。


    她早該想到的,如今孟茯身邊能用的人本就少,連書香都有事情要做辦,如今這府上除了那些擺設一般的護院,如果雲什真來了,哪個還能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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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孟茯還以為雲什會帶著自己出城,然而出乎意料,他不但沒有出城,還就在府裏安頓下來。


    隻是換到了那相對於偏遠些的小院子裏。


    孟茯不止一次覺得院子大了沒用,專門要人定期打掃,勞心勞力就算了,現在自己就被藏在這府上,旁人也不得而知。


    算起來自己被他帶到這偏院裏,已經有一個時辰左右了,隻怕家裏已經翻了天,到處尋自己呢。


    她被雲什綁在椅子上,斜對麵就能看到雲什在床上盤膝打坐,雖然他未曾摘下□□,但現在被綁著的孟茯還是百無聊奈地打量著他。


    想是雲什也察覺到了,這樣被一雙眼睛看著,任由是誰也不會自在的,不由得抬起眼簾,朝孟茯看了過來,眼神裏帶著些警告。


    隻是孟茯就是不怕他,大抵是曉得他不會殺了自己,更何況現在還指望拿自己去換趙德等人呢。


    於是反而笑道:“我這個時候其實不該說這些話的,但我絕對沒有嘲諷你們的意思,可你母親著實不該將這樣的任務交托給趙德,此人心無半點城府,又重情義,我當時不過是唬了他一下,他為了那些個同伴的性命,便將所知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她說到這裏,一麵偷偷打量著雲什的表情,見他並未什麽反應,想來並沒有被自己這話激怒。於是便朝他問道:“蒙家軍當年,的確是中了半裏香麽?”她說著,解釋道:“我手裏有些半裏香,是旬老送我防身的,昨日我正是點了此香,才將他們給捉住的,後來聽趙德說,當年蒙家軍被黃沙掩埋,正是因為半裏香的緣故。”


    雲什其實並不知道昨日孟茯用半裏香抓到趙德等人的,因為他趕到的時候,原本孟茯點半裏香的地方,四下中毒的鳥獸都已經清醒離開了。


    而且這半裏香雖名為香,卻是沒有半點明顯的味道。


    所以雲什當然不知道,現在聽到孟茯說,點了點頭,“聽說是。”


    聽說?那不就是等於其實和傳說一樣的,到底是不是,沒有人知道。更何況當時趙德他們能活著,不是因為護送雲什的母親離開麽?


    他們既然已經離開了,又不在現場,哪裏曉得會是中了半裏香?


    孟茯心中諸多疑問,但是她也不指望雲什能與自己說什麽,隻是這樣將自己綁在這裏,外麵的人白瞎擔心,他反正不就是要換人麽?便與他提議道:“你既然想將我換趙德他們,那你可是留了信?”


    雲什頷首,“隻要趙德他們能順利離開南海郡,我自會放了你。”


    孟茯心說打算得倒是好,就不知道在人他們如何應對了。


    他見孟茯忽然不言語,目光不由得飄過來,落到孟茯的身上,“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殺你。”


    孟茯哪裏擔心了?她擔心的是外麵的人。聽到他的話隻幽幽歎了口氣,“我知道,算起來咱們也是表兄妹。”


    雲什沒有在說話,起身走到窗前,朝西方的雲彩望著。


    孟茯頭扭不過去,隻曉得他就像是木樁子一般站在那裏。“你想家鄉了?”


    家鄉?雲什想應該沒有吧?樓雲已經滅國多年,他跟著母親一直流轉西域諸國之間,本來以為齊國是故鄉,然而卻沒有想到,來這裏要做的卻是手刃自己僅僅剩下的親人了。


    孟茯說的對,他們是表兄妹,本該相互扶持的,隻是母親的恨已經入骨了。


    他勸不得母親,但也不忍殺孟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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